第十三章：说服妈妈去训练班

　　李敏给妈妈一讲，她妈妈听了很敏感地问：“你刚才说什么呀，地下党办的？这不就是三五支队办的吗？你去那里等于是参加三五支队了！鄞西那地方听人说都是三五支队势力范围，上次镇海独立中队来你不是看见了嘛？国民党游击队看见他们就要打他们的。听说鄞江桥还驻扎着许多日本兵和和平军，去那地方太危险了，你不能去！我们就你一个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怎么办？你爸给东洋人抓去已经被打成一下残疾人，你再到那么危险地方去，万一你再出点事情，我们这个家就完了！”
　　李敏一听急了说：“妈，我一定要去的，这么好的机会不去，今后再没有机会了。是贺思贞叫我去的，从小学到现在，贺思贞一直是我最好朋友，难道贺思贞为人你也信不过吗？”
　　妈妈说：“贺思贞是个热心肯帮助人的好姑娘，但是我看她也是个独断独行的姑娘。一会到东一会到西，一会参加镇海独中，一会又下来教书，她到底在干什么，你知道她吗？你说那么好的地方她自己为什么不去？”
　　李敏说：“她有她的任务，如果这里没有任务她也去了。”
　　妈妈还是固执地说：“你不能去！我们不放心！那地方太危险了！”
　　李敏说：“鄞西与离这里又不远，不就在鄞县西乡嘛。西门外过去一点靠山的地方，有什么危险的？人家很多人都在那里工作和抗日，我为什么就不能去？”
　　妈妈说：“你是我们家的独养女儿，如果你上面还有个哥哥或者下面有个弟弟，你要去就让你去了。可是我们现在就你一个女儿，你走了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没有人可以靠了呀！小琴啊，你要去抗日，我们也不反对，但你也总要为我们想一想呀？你爸爸现在又这样，你在长三桥教书已经够远的了，我们时刻想你，现在你还要到比这更远的地方去……”妈妈急得哭了起来。”
　　李敏一听急了，她理解妈妈的意思，妈妈是舍不得自己，但这又不是直接去参加打仗，难道这么好的机会就白白放弃了？她不甘心，又对一直在一旁听着的爸爸说：“爸爸，你是最支持我的人，你难道也不想让我去吗？”
　　李澹初一直听着，他实在也舍不得女儿走得太远，自己一条腿已经残废了，女儿再远走高飞，家里有点事就叫不应。说老实话，他也舍不得她走呀，所以他一直也不吭声。现在女儿叫他表态，他能说什么呢？他只是摇摇头不吭气。于是李敏又对她爸和妈说：“这不是到北方去，到多远地方去，还在宁波的呀，不过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罢了，爸爸你说是不是？”
　　这时爸爸说：“远是不算太远，比起上海来还近得多。只是你去参加训练班，你去了什么时候能回来都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危险，叫人不放心。”
　　李敏说：“就一个月，一个月时间，毕业后就分配到各个学校了，有什么危险的？分配的学校我想也不会远，最远也就在鄞西嘛，我不是随时随地还可以回来的嘛。”
　　李澹初想想也是，自己过去在上海是不很多年吗？鄞西比上海近多了，于是他说：“要是我像过去那样身体好好的，我们也就不拉你后腿了。只是现在我的腿这样，万一家里有点事情，就靠你妈一个人怎么办呢？”
　　李敏听爸这样说，忙说：“有啥事情，你们带个信来，我马上就会来的。”
　　爸爸不响了。
　　妈妈听女儿口气再阻拦是阻拦不了的。最后妈妈说：“你真要去鄞江桥了参加训练，训练班结束分配的时候向领导要求一下，就说你是独生女儿，爸爸的腿又有残疾，能不能照顾我们一下分配到离镇海近一点的地方来？”
　　李敏想想就是分在鄞江桥附近也不算远呀，这个问题是可以解决的。李敏一听妈妈的口气这是同意了，马上接上说：“到时候我会给领导说的，可以分配得近一点就尽量分得近一点地方来。”但是妈妈还是有点气地说：“你这两天去看看外婆，看看舅舅。外婆最疼你，你还在外婆家读了一年书。舅舅也喜欢你，当年我们去上海到你爸爸地方去，舅舅特过来送我们到轮船上，你没有忘记吧？他们老是在传念你。你这一走什么时候能来家也不知道。”李敏一听忙高兴地说：“明天我就到高塘看外婆和舅舅。”
　　第二天李敏就到高塘看外婆的舅舅，还在外婆家宿了一夜。
　　6月29日一大早，她就打个简易的行李告别了在家养伤的爸爸和妈妈从青峙家里——暂住的破庙出发。李敏早晨早早地起来，打好了简单的铺盖，安慰爸爸：“爸爸，你腿还没有好，走路都困难，你再不要想着到啥地方去工作的事了，等我在训练班出来当了正式教员，我养得起爸爸的。”爸爸拉着她的手高兴地点点头说：“你安心去学习吧，爸在家由你妈照顾我你不必挂心。”妈妈当时虽剧烈反对，现在见女儿真要走了，还给她煮了一碗鸡蛋挂面，这碗面里竟放了三个大大的鸡蛋，还放了很多红糖。于是吃好饭李敏就带着长山桥小学的介绍信，叫妈妈不要送，自己带着简单的铺盖行李到小港码头乘小火轮到宁波江北岸。
　　李敏来到江北岸小火轮码头。江北岸小货轮码头与灵桥南边的濠河航船埠头还有三四里路，李敏讨了一辆三轮车，放上行李，然后再坐上去，给三轮车师傅说：“我要去濠河头航船埠头。”三轮车师傅说声“好咧”，就踏起车子向南奔。踏到新江桥边他对李敏说：“姑娘，你下来一下，这里要过新江桥了，车子过去船就会拐动，你坐着车子上蹦蹦跳不舒服的。你暂时先下来一下，过了江桥再上车。”李敏听了点点头就下来，跟着三轮车向搁在十几条船上的新江桥走。
　　实际上，这时的宁波新江桥还是一座由几十只浮在江上的木船搁着一长排连接的木板而成的浮桥，这样的浮桥只能走人和走黄包车和三轮车。李敏还是第一次走这样的桥。走在这样的浮桥上会随着潮水的波动而摇摇晃晃，胆子小的人是不敢走的，小孩子得拉着大人的衣服走。但从小在田野畈检田螺抓黄蟮的李敏还比较大胆，她敢走这样的浮桥。边走边摇摇晃晃还觉得很新鲜。走过新江桥上岸，再乘上三轮车，三轮车弯来弯去踏到东门口。见新造的灵桥才五六年时间，被炸弹炸得千疮百孔的，抬头向右边一看，以前她跟爸爸来过的繁华的大道头和药行街、商街、天妃宫都已成了一片废墟。三轮车师傅告诉她：“这都是这些年被日本鬼子飞机炸的！”
　　李敏在1937年时跟父母从上海逃难回来时，江天轮船已经被沉入甬江口海底，他们是由上海到舟山，再从舟山乘小轮船来到小港码头回家的。好久没来过宁波城里了，只知道日本飞机也常来宁波空袭，轰轰的炸弹落地声，震得他们青峙也震动。晚上他们在青峙看见城里一阵一阵的大火从东门口大道头窜升，没有想到宁波城已经被日本鬼子炸得这样子了！心里十分难过：“这要到啥时候才能再恢复昔日繁华兴旺的样子呢？”
　　过了东门口和灵桥堍头与东门街废墟，三轮车就拉着李敏来到濠航船埠头，到停靠着一长排、上着白蓬的航船的地方，她在篷上看到有“鄞江航船”的字样的一只航船，就问：“喂，船佬大，这是鄞江航船吗？”
　　一个戴着草帽穿着短裤、袒着白布衫、脸晒得古铜色的一个中年航船佬大问：“你去鄞江哪个地方？”
　　李敏告诉他们她去梅园建岙。航船佬大点点头告诉她：“航船要到下午一点钟才开，你到街上去玩一会好了。”李敏说：“我带着行李不方便的，再说这么热的天，我也不想去玩了。我就在船上等着。”
　　船佬大说：“你坐在船上等着也可以，肚子饿了，岸上有饭店面店，你去吃了中饭再来航船好了。”李敏听了点点头。她在航船上坐了一会，从袋子里摸出一本贺思贞送给她的《青年近卫军》的书来看。看看快到中午了，她才上岸上不远处的一家简陋的小面店买了一碗阳春面吃。
　　李敏吃好面就又回到航船上，这时见已经有好几个人坐在航船里，仔细看还有两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年轻姑娘，正好坐在她放着行李的坐位旁。她便走过去问：“两位阿姐，你们从哪里来的？你们也去鄞江的吗？”
　　那两个年轻姑娘中的一个说：“我们从慈溪来。我们也去鄞江。”
　　李敏听了高兴地问：“你们去鄞江什么地方呢？鄞江你们熟悉吗？”
　　那两个姑娘中的一个说：“熟悉。我们表姐就住在那里的。”
　　李敏听了高兴地说：“这太好了，我去鄞江梅园，那地方我还从来没去过，这下子好了，你们可以带带我去了。我要去梅园乡。”
　　那两个姑娘看她身边还放着一个行李，就问：“你从哪里来？你去梅园干什么？”
　　李敏高兴地说：“我从镇海小港来，我要到梅园去学习。”
　　那两个姑娘相互看了一眼惊喜地望着她说：“你莫非是到梅园去参加暑期小教训练班的？”
　　李敏惊讶地说：“你们怎么知道？你们也去梅园参加小教训练班吗？”
　　那两个姑娘说：“是呀，我们也准备到那里参加学习。”
　　李敏说：“那你们怎么不带行李呢，听说要学习一个月呢，行李要自己带着去的。”
　　那两个姑娘其中的一个说：“我们原来就在古林补习中学读书的，行李已经在古林补习中学里，到学习班开学那天再从古林中学带过去就行了。再说夏天也不用带什么被子，只要带张草席和一块毯子就行了。”
　　李敏高兴地看着她们说：“啊，原来你们还是中学生啊？你两位叫啥名字?”
　　其中一个说:“我叫袁春妍。土口袁，春天的春，妍，女字旁边半再加半个研究的研；她叫徐碧辉，是我的表姐。”
　　李敏一听更是高兴，说：“没有想到你们中学生也到鄞西来参加小教训练班，这个训练班一定很不一般。”
　　两个姑娘中的一个说：“是啊!我听说，这个训练班在全宁波招生呢，不过不是什么人都进去的，得有人推荐才能进去。你是不是也有人推荐你去的？”
　　李敏说：“我是在临时教书的学校校长和我的同学推荐我去的。来时我还怕人生地不熟摸不到那里呢，没有想到，才到了这里濠河航船埠头就碰到了你们两位同学了。这下子好了，我不怕找不到地方了，你们既然已经在那里上中学，梅园在什么地方应该是知道的了。”李敏仿佛在他乡遇到了故知那样高兴。
　　袁春妍听了高兴地说：“知道。我小姨就在梅园乡乡公所管事务的。”
　　李敏高兴地说：“那我到了鄞江就跟你们去就是了。”
　　那两个姑娘说：“对，你跟着我们就是了。学习班明天开始，我们今晚也先到梅园乡乡公所我晓云阿姨处去吃饭住宿。”
　　李敏说：“那不知学习班在什么地方？”
　　一个姑娘说：“听说就在梅园建岙小学呀，你跟着我们去就是了。”
　　李敏听了高兴地点点头。这时航船已经开了，她们听着唱新闻的瞎子当当地敲起小锣唱起新闻来，她们也跟着航船上的乘客一起听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