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家乡被鬼子烧成一片废墟

　　从1940年7月17日开始，蓄谋已久的、一直在舟山洋面虎视眈眈地徘徊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开始攻打镇海。那天，日军共出动兵力3000余人，军舰30余艘，其中航空母舰一艘，汽艇40余只，飞机30余架，海陆空一起大规模向宁波的门户——镇海关发起全面进攻。镇海军民奋起抵抗，在戚家山，由陈德法率领的驻甬的国军194师部队的两个团与日寇展开了浴血奋战，当场打死日军400多名，打伤日军600多名，伤亡1000多人。小小的镇海竟有这么厉害，出乎日军的意外。
　　是夜，日军第三联队在李敏的家乡——青峙老鼠山偷袭登陆，守军一时没有防备，只得向后撤退。日军很快就在第二天早上5时占领镇海县城。
　　虽然县城落在了日本鬼子手里，但是在驻守在镇海江南的国民革命军第194师师长陈德法的亲自指挥下，与登陆的日本鬼子又展开了激烈的血战，一方面向兄弟部队求援。18日凌晨，国民革命军第16师从上虞赶来支援。上午7点半，国民革命军194师开始反攻，当天就收复了老鼠山狮子山和青峙等地。到19日半夜，在16师配合下，我军全线反击，收复了戚家山，直逼近县城小西门。
　　20日上午11点日军借飞机军舰助战，进行反扑，与我军争夺戚家山。战斗打得异常激烈，双方肉搏冲杀十余次，子弹打完了，战士们就与敌人肉搏，有的战士用大刀劈；有的战士用石头砸；有的战士用嘴咬；有的战士死死抱住着鬼子不放，勒紧鬼子的咽喉，直把鬼子勒死。但我军牺牲也很多，连排长伤亡了一大半，有的整排整连的人都打没了，一直打到第二天，打得日本鬼子丢下一大批尸体狼狈逃窜。
　　而我军则乘胜收复了小港，7月22日收复了镇海县城，我抗日将士也阵亡600多名，受伤580名。伤亡也有1000多人，镇海和宁波城里广大群众，带着鸡蛋、水果、汽水和糕饼纷纷上前线慰问英勇地打退日本鬼子的194师和16师部队。这一战役后被军史学家称为“南方的台儿庄战役”。大长了中国人民的志气。大灭了日本鬼子的威风。
　　
　　但仅仅这短短的五天，镇海被破坏惨重，当时日本鬼子一路从李敏家乡——青峙、李隘、林唐、小港打到江南镇，沿途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仅在这五天时间内被日本鬼子枪杀奸杀烧死的平民百姓就有166人；被烧毁民房12个村庄。加上学校和庙宇总共烧毁房子5370间。
　　据青峙村吴兴友老人回忆：“日本鬼子从老鼠山上岸后，先在蒋家村杀人放火，然后从爬狗岭翻山到青峙。上午八时光景，部分镇海防护士兵还埋伏在海塘边，殊不知鬼子已经占领了小山岗，据高临下，用机枪扫射，把防卫士兵全部扫死，然后下山冲进村庄杀人放火，被烧毁有房子有灰厂跟10户40间，后进房4户30间，吴吉山家7间；独家屋9户20间；李敏的母校——七星延陵小学两进楼房20余间房子全部被烧毁，延陵整个村子共有153间房子也都被烧毁。李敏家住的村庄——青峙李隘村也被全部烧毁。
　　日本鬼子冲进村里时，村民吴阿法躲避不及被日本鬼子剌刀活活捅死，吴祖和的年轻妹妹被日本鬼子追逼到河塘边生怕被侮辱投河自尽。
　　日本兵侵占小港街上时，又疯狂地纵火烧屋，北起宋家弄口，南到下街头西门，到新堰头，整个小港一片火海，被毁房屋民房和庙宇1000余间，不及逃避的百姓们均被日本兵杀害。在行宫前开锡薄庄的老板乐长寿被刺刀刺死；60多岁的唐阿岳因反抗日本人当场被剌死；一个裁缝未逃走被火烧死；一老婆婆因阻拦日本人放火被日本兵的剌刀挑死。
　　港口村原有三家（李孙乐）大族均有连片大屋，村中有花园、马路、汽车站、小型电厂，救火会、保安队、学校和竺山庙等设施，是一个较为富裕的乡村民居，那日上午6时，村庄就遭日机轰炸，毁屋100余间。17日鬼子进村时见屋就烧，逢人便杀，所有大屋全被烧毁，残存车站一个小仓库也被烧；共被烧毁房屋1000余间，更残酷的是日军把拉夫拉来的30余个青壮年被关进竺山庙内被活活烧死。次日，洋乐梅房大屋和义成碶旁的100多间民房也被日寇烧毁。
　　五天后，日本鬼子被陈德法将军带着两个师把日本鬼子打了出去。但这时候已经被日本强盗糟蹋过五天的小港，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到处是断垣残壁，哭声震天，几千人无家可归。三年前李敏跟着父母从战火纷飞的上海逃难回到家乡，如今家乡也被日本鬼子烧成一片废墟。
　　这时因延陵小学20多间校舍被毁，李敏他们只能到旁边的一个庙宇里去上课。李敏家青峙李隘村被烧毁后，爸爸只好带着全家和邻居一起住到那还没有被烧掉的一座小庙的厢房里去住。屋里的东西来不及抢出来，也无法去抢，就像刚从河里爬上来的柯鱼人那样，一无所有了。还亏得一时还没有受日本鬼子骚扰的高塘外婆家拿来一些家具和粮食来过日子。
　　不久，李敏和和贺思贞等一批同学毕业。在地下党的关怀下，学校为全校毕业学生考虑毕业后的去向，还办起了职业学习班。李敏白天参加职业训练班，夜晚一面参加学校办的识字班当教员，教当地的贫苦农民学习文化、宣传抗日。
　　职业学习班结业后，李敏由地下党员刑温辉介绍她到大碶合作社工作。大碶是个很大的镇，是镇海江南的中心，当时的地方绅士顾荆庸在较早地办了个供销合作社，但是在抗战年月，物价天天涨，又没有什么人买东西，不久合作社解散，她就失业了，只得回到青峙老家来。
　　第二年——1941年4月19日，日本鬼子又从镇海口打进来。这次打进来时，亲日反共的蒋介石早把积极抗日的陈德法将军调去了新疆内地，没有什么军队勇敢抵抗，鬼子很快打进了镇海，打到了宁波城，第二天就占领了整个浙东。从此宁波人民就在日本鬼子的血腥统治下生活了。
　　鬼子打进小港时，李敏的父亲和当地一批农民被日本鬼子拉夫拉去挑弹药，李敏的父亲本是个文弱的商店职员出身，没有挑过什么重担，一下子叫他挑着百把斤重的子弹担，他本来就感到非常吃力，日本鬼子还嫌他挑得慢，一面大叫着叫他走快，一面用鞭子啪啪地抽打他。李澹初更加惊慌，在夜暗里，又没有路灯照明，一不小心，他揣到一块过桥石板下，连人带子弹担倒在地。鬼子说是故意摔倒的，说子弹摔得重就会爆炸，那押担子的鬼子兵提起枪托狠狠地向李澹初的大腿砸去。李澹初痛得大叫着，一时爬不起来，鬼子又恶狠狠地咂了他几下，他再也爬不起来，鬼子只得把他扔在一边，那担子拉了别的民夫来挑。
　　天亮后，经过的路人见他一条腿满是鲜血痛苦地躺在地上把他背回家。经当地朗中检查，发现李澹初的一条腿股骨已被砸断，从此李澹初这条腿脚落下终身残疾。小李敏和妈妈见爸爸给鬼子拉去当民夫落得这样结果，李敏抱着爸爸哭得好伤心。这条腿残废了再无力挑担，也不能干活了，自此家里生活更加困难。
　　但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中国人民是从来就有抵抗外来侵略者的勇敢精神。日本鬼子进来后不久，上海的淞沪游击队就派三五支队横渡杭州湾来到三北抗日。不久镇海的李侠民和张志飞、戚铭渠、王全斌等等也组织了镇海独立中队，独立中队在镇海的江北和江南打击日伪军。
　　1941年10月下旬，为进一步发动群众，镇海独立中队从横河来到岭外的小港青峙村，准备向群众宣传抗日救国思想。当时李敏正在家里，看见部队来到他们住的小庙前，一时她和妈妈吓得赶快关门。但这时不想两个女兵闯到庙里过来叫她的名字：“李雅琴——李雅琴——”她抬头一看，叫她名字的人，原来竟是她在延陵小学读书的同桌同学贺思贞！她一时愕在了那里：“贺姐，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当兵了？你们这是什么部队？”
　　贺思贞见到李敏很高兴：“雅琴，这是我们镇海独中队的情报员陆子奇同志。你家还住在小庙里，这太好了！我是在不久以前参加独立中队的。我们这部队才不久前新组建起来的，是镇海地下党领导的抗日游击队。部队的领导都是共产党员、工人和革命知识分子，我们从横河过来，还是第一次从岭内来到江南，是被国民党霍中柱和从舟山来的苏本善游击队逼过来的。苏本善和霍中柱游击队游游吃吃，横行霸道鱼肉百姓，他们不抗日，还反对我们共产党抗日，他们想并吞我们消灭我们，我们只好跑到这里来了。我们来到青峙人生地不熟，你是这里的人，我在延陵小学读书时来过你家一次，去年毕业时我已经知道李隘村也被烧没了，我们就到这里附近的庙里来找人，不想来到庙前正好碰到你。”
　　李敏看见贺思侦难过地说：“我们家全部被鬼子烧了，我和爸妈只好住在这孤庙里。你倒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贺思贞说：“我们看这里的村庄全被烧了，看见这里还有孤零零的一座小庙，们就走过来找找，想庙里是不是还有人。这好了，还真找到你了，你看你们这青峙还有那些人家房子没烧的，那些地方比较安全一点，那里有米买有菜买，你陪我们一下，告诉我们一下。”
　　这时，与贺思贞同来的、那个比她大几岁的那个女同志陆子奇也上前惊喜地说：“啊！原来是李雅琴!你家就在这里?”
　　贺思贞高兴地望着叫陆子奇的女兵说：“怎么你也认识李雅琴?”那叫陆子奇的女兵高兴地对贺思贞说：“哦，小贺是你老同学呀，那最好了，我是在大碶认识的，前不久李雅琴去大碶供销社工作过，后来供销社解散了，李雅琴回家来，我去参加了游击队——李雅琴，明天不是重阳节吗？我们趁机想明天在这里开个群众大会，你看哪些地方大一点，哪些地方可以让我们住宿一下，你都告诉我们一下。”李敏一听更加喜悦：“啊，是这样呀，你们这部队要女兵吗？我也想参加你们的部队可以吗？”陆子奇和贺思贞高兴地说：“你想参加当然也可以，但你要征得你爸妈的同意——现在你还是先帮助我们做些事情吧。”
　　李敏高兴地说：“这好办，我马上陪你们去，你们要我先陪到什么地方？要先做些什么事情？”
　　贺思贞说：“我们部队还在村外临时待着，可是小港被日本鬼子烧得太惨了，我们一时没有地方可驻扎，你看你们村什么地方大一点可以让我们几十个人晚上住宿一下；再其次，替我们明天找个开大会的地方，看哪里地方集中快一些，哪地方疏散快一些？再替我们找一下什么地方有粮食有菜买？我们晚上晚饭还没着落呢。”
　　李敏说：“好，我陪你们去，先替你们找一下住宿地方。嗯，我们村现在只有一个祠堂了，上次鬼子进来时，小港许多地方都被鬼子放火烧掉了，我们李隘村也被烧掉了，就是还有个祠堂因孤零零的单独在一处没有被烧，我带你们去看我们李村的祠堂是不是合适你们住一下。住的地方找好了，我再给你们找找小港买菜买米的地方……”
　　贺思贞和陆子奇高兴地说:“好好好，你先陪我们找一下住的地方吧。”于是李敏当下陪他们找住宿地方，带着贺思贞、陆子奇找到族长，征得族长同意再把部队带到李家祠堂里，又陪他们买来到小港买大米和菜，看他们高兴地煮晚饭。李雅琴又与贺思贞与陆子奇说了一会闲话，就回家来吃饭。
　　这支镇海抗日中队，里面骨干都是中共地下党员，还有几个就是镇海地下党和群众团体的负责人，队长挂名是国民党县长秘书长张志飞。
　　张志飞在抗日前本是个外轮船上的一个大副，“七七事变”后，爱国的张志飞回到祖国参加抗日，县里叫他当县长黄大梁的秘书长兼县建设科科长。黄大梁只是吃酒赌博不做事，他就带着一个十几个人的小分队，在江南一带活动。一次被霍中柱抓了去，差点丧命，还是共产党用统战手段通过熟人想法子把他保了出来，他觉得还是共产党是真正抗日的。现在看共产党员戚名钜和李长来等组织镇海抗日独立中队，他也进来了。但他平常还要处理县里事务，很少在队里，只是挂个名而已。镇海独立中队真正的领导人还是共产党员王博平和李长来。这几个领导，之前就在镇海做抗日宣传工作，队长王博平和李侠民还去过延安抗大学习过，所以他们走到那里，就把党的抗日政策宣传到那里，这支抗日游击队，也是抗日的宣传队；也是抗日的战斗队，也是民主改革的执行队。
　　第二天正好是重阳日，趁大家在家庆祝重阳节的日子，独中在青峙召开群众大会，指导员林勃问大家说：“在这个里谁是汉奸？谁是恶霸地主？谁打杀过老百姓，请大家到会上来检举控诉。”一时当地的群众检举了一批汉奸和恶霸地主。
　　会后，独立中队指导员林勃和队长王博平李侠民等经过几天向群众了解，第二天又开了公审大会，在大会上处决了青峙三个无恶不作的坏蛋、劣绅和替日本鬼子带路的汉奸，全村群众拍手称快。李敏深感到共产党的队伍真是爱憎分明，立场坚定，劫富济贫，镇压坏人，这才是老百姓的好队伍。这正是她向往的革命队伍，她也想参加这样的队伍，明天给贺姐说说，让她也参军吧，她愿意跟他们一起去打日本鬼子和国民党反动派。
　　但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第三天的凌晨，驻鄞东的国民党反动派霍中柱游击队，得到小港青峙村昨天被斗的地主来控告，共产党的镇海独立中队打到他们村，搞什么斗争大会，他们中一个保长已经被打死了，他们家也被敲去了许多粮食，说这个共产党游击队坏极了。霍中柱正找不到独立中队的苦。得知独立中队就住宿在青峙李隘村，于是霍中柱带领全队人马奔向青峙村向独中突然袭击。
　　独中岗哨发现敌情急忙鸣枪报警，这时指导员林勃与跟他在一起的共产党员胡班长听到枪响立即冲了出去。发觉霍中柱游击队已向村子扑了过来，林勃和胡班长立即开枪向霍部射击，顿时霍部的机枪子弹向他们猛射过来。此时队长王博平率领全队战士冲了过来，独立中队干部战士奋力抵抗。但是由于力量相差悬殊，情况十分危急，指导员林勃对王博平说：“你带领队伍突围吧，这支武装是我们镇海打鬼子的本钱，我来掩护。”说着就带着胡班长向霍部冲了过去。
　　因敌我力量相差太大，一时打不过霍部，指导员林勃不幸被俘，被捆在青峙延陵小学门前的一棵大树上。
　　正在此时，驻小港的日军听到枪声也赶来青峙。小港与青峙很近，霍中柱的人一见日本兵来了就吓得逃走了，青峙村百姓想去救护，想把绑在树上的林勃解下来。可是未等他们上去，日本鬼子已经闯到村里，日本鬼子看见老百姓拼命掩护的情景，知道是抗日游击队，他们最害怕游击队，就拿起枪刺狠刺还绑在柱上的林勃，林勃终于被日寇连剌十七刀而壮烈牺牲。
　　夜里，青峙村的老百姓痛哭着，把昨天还热情地帮助他斗地主恶霸的可亲可敬的独中指导员林勃烈士抬到山上悄悄地掩埋掉了。
　　林勃烈士，原来就是这里小港戚家山人，大家都认识他。生于1918年，父亲早亡，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抗日战争开始，他激于爱国热情毅然离开家庭，告别唯一的亲人母亲参加我党领导的青年突击队，进行抗日救亡活动。从此他接触了共产党，受到马列主义思想的启示，他满腔热情，夜以继日地为抗日救亡工作而奔波。不久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林勃也是独立中队发起人之一。
　　林勃的牺牲，使独中少了一个好指导员，一个好带头人，同志们非常痛惜。
　　李敏见到的这几天事情，感到她像做一下梦。林勃牺牲后，贺思贞和陆子奇与他们的部队也不知撤到哪里去了。到处找他们找不到，李敏一时好不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