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年之“惑”

　　“人生到了四十岁，婚姻就该推倒了重来！”原教授一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一边幽幽地说。
　　虽然原教授常常语出惊人，但对面的肖雅还是吃了一惊，立即问道：“此话怎讲？”
　　“人在年轻的时候没什么生活经验，却偏偏要做出和谁过一辈子这样的大选择题，很多人都无法做好，当然，还有一部分人做对靠的是运气。而人到了四十岁，便不一样了，大部分人才慢慢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想要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可惜，偏偏在有能力选择的时候，却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听原教授感叹生活已经不是头一次了，肖雅打趣到：“博士最近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对嫂子不满意了？想要梅开二度？”
　　原教授说:“自古以来，红颜知己，哪个男人不向往？但如果为了精神追求，抛却糟糠之妻，是为世俗所不容的，要被骂的，但两个人的精神层面差距越来越大，也是事实，婚姻谈不上质量了，就是过日子了。”说罢慢悠悠地品了一小口雀舌，又接着分析，“中国不像国外，尤其是有些发达国家，人们的婚姻观自由平等，可以最大可能的忠实于自己的感受，彼此都能理解对方的感受，才可能尊重对方的选择。可是，在我们生活的场景里，出现这样的情况是要被周围的人骂不仁不义的，说不定还会被村里的老人骂成陈世美。”说完，原教授哈哈一笑，无奈又豁达。
　　话说原教授其人，今年四十多岁，个子不高，相貌朴实，衣着普通，甚至随意，戴副眼镜，仅从外表来看，和教授的风度翩翩有些不符，站在人群里，很难有辨识度，甚至可以被解读为很多行业。他出身偏远农村，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少年时代为了改变命运奋发读书，考上本省的一所师范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家乡的一所高中教书，工作稳定下来后，父母便托人给他说媒，娶了同村的刘芳为妻。刘芳高中毕业，人长得白白净净，圆圆的脸庞上有一双爱笑的眼睛，身材苗条，虽然算不上特别漂亮，但是青春逼人，活力四射，干活利索，性格爽朗，对这门亲事，父母很是满意。刘芳是他们早就看好的儿媳，何况都是同村，知根知底，刘芳高中毕业后就在镇上开了一个化妆品店，离原教授的学校很近，俩人婚后凡事有商有量，琴瑟和谐。
　　但原老师是不满足一辈子在镇上教书的。
　　改变命运的机遇在哪里？还是读书！后来，他报考了本省名校考古专业的研究生，经过两年不懈努力，他终于如愿以偿，离开了镇上的中学，去省城读研究生。那几年，对他来说至关重要，是命运的转折点，但对刘芳来讲，却很难熬。女儿刚刚半岁，她一边开店一边带孩子，每个月还要把店里大部分的收入都寄给原老师当生活费。
　　就这样苦熬了两年多，原老师研究生顺利毕业，被分配到本省的另外一所大学，大学所在地是本省的第二大城市――临平市。
　　对于刘芳来讲，可谓是苦尽甘来，她夫唱妇随，从一个偏远小镇来到了一个地级市，满眼都是繁华。更令她高兴的是，大学有政策，为了引进人才，凡是硕士研究生来校任教，都分配两室住房一套，并且给没有固定工作的配偶安排工作，刘芳被安排到学院的图书馆上班了，女儿笑笑刚满三岁，刚好可以上学院里的子弟幼儿园了。刘芳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暗自庆幸自己的选择，当年去她家提亲的队伍里，原老师家的条件是最差的，但她就是一眼认定了他，因为，在她的在印象中，他特别喜欢看书，时时都是捧了一本书在看，很少和同龄人交往。但她就是喜欢这个瘦弱的青年身上独有的书卷气，现在看来，她是对的。
　　后来，随着高校各方面压力的增大，再度提升学历成为必然，于是，在原老师33岁那年，他开始为考博士研究做准备，学习能力大约也有天赋的成份，经过一年多的努力，他顺利拿到了一个重点大学的博士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
　　在他就读期间，儿子安安出生了，情况比起读硕士的时候好多了，他属于留职深造，学院每个月发给固定生活费，再加了妻子的工资收入，基本生活是没有问题的，他可以安心读博了。
　　等到他博士毕业再回到原单位，各方面的待遇都有明显提升，他经常性的会在一些核心刊物上发表文章，由于各方面的贡献突出，只用了几年，就被评为教授了，他成为学院最年轻的教授之一，可谓是无限风光。目前，他已经是可主持研究国家级的科研项目了，同时，在是硕士研究生导师。
　　在学院，他顺水顺风,是青年教授，前途不可限量；在全国的学术界，他已有一些名气；在家里，妻子更加对他关怀备至，体贴入微。
　　可是这一切，他已经习惯了。
　　这几年，人到中年，他渐渐地生出了一种曲高和寡之感。妻子整天和他念叨的都是柴米油盐，家长里短，他有时兴起，想和她分享他的学术上新的观点时，妻子总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他就突然没有了聊天的兴致。
　　男人都希望能有自己的独立空间，可以品茶论道，可以读书会友……当然，见美女也方便。
　　原老师的家就在学院附近，但为了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他有一个自己的工作室。除了研究专业，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炒股，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要在股市里验证一下他的思维能力。十年下来，谁也不知他在股市里到底赚了多少钱，他现在的工作室就是炒股赚来的，两室一厅，位置在本市的黄金地段。除此之外，他大手一挥，还给刘芳买了一辆二十多万的车，这样，她接送孩子们也方便多了。
　　时常，看着被妻子打理的干净整洁的家，看着身着宽大睡衣不停忙来忙去的妻子，他不免会想起一个有趣的女子――肖雅。
　　初见肖雅，是在两年前，当时正是暑假时分，学院放假了，但原老师还是和平时一样，每天准时去自己的工作室，读书写论文，有时听听音乐，练练书法，过得充实而愉悦，颇有几分古代文人的潇洒。
　　有一天下午，原老师午休起来，百无聊赖，就登上了微信上“附近的人”，在出现的众多的呢称里，一个叫“荷韵”的网友吸引了他，头像是一副风景画，仔细欣赏画面：远处青山隐隐，碧波荡漾的湖水中，朵朵荷花开得正好，旁边还有人在泛舟赏荷。再看她的个性签名：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一定是一个富有诗意的女子。”原老师心中一动，手指不自觉的点了打招呼，满心期待着对方的回应。
　　过了几分钟，荷韵就回复他了，尽管就简单的两个字：“你好。”原老师也很是兴奋，这起码代表着和对方有交往的可能。
　　于是，他字斟句酌：“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于古诗词上，原老师颇有功底，他也喜欢晏几道的这首《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随口就对了上来。
　　荷韵回复了一个“点赞”的表情，然后问：“你是老师？”
　　“加上好友聊，好吗？”原老师提出。
　　“OK”荷韵爽快地说。
　　那个下午过得很快，两人聊得很是投机，从工作到爱好，从古诗词到考古学，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后来双方说到学习经历，才知道，原来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原老师比肖雅高六届，肖雅就亲切地称他为学长。当他们道别的时候，已经快七点钟了，刘芳已经打了两个电话了，催他回家吃饭。是啊，平时他总是六点准时回家吃饭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大地被太阳炙烤了一整天，此时还能感觉到热浪扑面，暑热难消。但原老师的心情很不错，他甚至觉得一切刚刚好，连平时里最烦的蝉鸣声，此时也觉得很是悦耳，就像在为他的好心情伴奏一样。
　　一连聊了三天，得知肖雅的家也在附近小区，原老师心里产生了邀肖雅见面的想法，但还不知如何表达比较合适，他担心因为唐突而被拒绝，正在踌躇不定时，忽然，时机来了。
　　八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蓝天白云，转眼之间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原老师的微信突然响了一声：“晚来天欲雨，能饮一杯无？”是肖雅的消息。
　　原老师略加思索，回了一句：“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这儿的雀舌还不错，诚邀美女共品。”说完，就把详细地址发了过去。
　　“离得不远，我收拾一下，大约四十分钟左右到。顺便说一句，我可不是大美女呀，原老师，有期望就会有失望，普通人一个。”
　　“都普通，等你啊，一会见。”
　　原老师说完这句，就立刻开始收拾房间，一紧张，竟不知从哪里开始着手，对了，喝茶的话，先洗茶具。于是就把茶壶和茶杯都仔细清洗了一遍，把茶桌也用茶巾擦了，然后开始烧水。他又发现书桌太乱，书这儿一本，那儿一本的随手放着，赶快又收拾了一番，把它们都归到书架上，另一个放笔墨纸砚的书桌也迅速清理了。这才坐下来，感觉还是有点小小的激动，就像是第一次约女孩出来的少年，于是，他又燃起了一根烟，定定神，稳稳心。一会可别失态，让别人看出来紧张会有点尴尬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