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参观棚户区草房

　　这天跑了业务回来看看时间还早，李澹初在一条破旧的砖木结构老房子的弄堂里，想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出租房，这时正有一个去市场买菜的大婶走出来，李澹初上前向她点个头问：“大婶，这地方有房子租吗？”那中年妇女人听了头向一个小弄堂一点说：“你到这个弄堂里面去问问看吧，前几天我看见有人搬走了，可能里面会有房子出租。”
　　李澹初来到那条弄堂，当头碰到一个中年妇女问：“老板娘，这里可有房子出租？”
　　那个中年女人望望他说：“我家倒是有间亭子间，前几天一对夫妻刚从我家搬走，你想租就来看看吧。”
　　李澹初对那女人说：“好的，那你就让我进去看看。”
　　房东带着李澹初进屋，她指着靠在旁边的一架亮脚梯子，李澹初捧过亮脚梯子向上面那个小搁楼上一靠，一格一格地爬到小阁楼上一看，一个人字梁下的一间头能碰到屋顶的亭子间，狭小的亭子间里只放着一张小眠床。李澹初问：“这房子太小了，这样的小阁楼，只能住一个人，要住三个人实在是太挤了。这样小的房间租金要多少一月？”
　　那女人说：“我家房子小一些，就算八元大洋一月吧。”
　　李澹初爬下梯子就走，他一个月的工钱也就十多元钱，把三分之二的工钱都给了房东，他一家人甭吃饭了。还是这么小的一间亭子间，要是小琴来住爬这种要两手扶着梯子爬上去的亮脚梯子，爬上爬下也不方便。万一踏个空，人就掉下来了，也不安全。李澹初说声：“对不起，你们的房子实在太小了。我们一家人来住住不下。”就走了。
　　李澹初又来到一条弄堂里，找到一间低平房，里面阴暗潮湿，勉强可以打两张铺，只不过十几平方面大，问房东：“你这房租金要多少一月？”那男人说：“人家那边楼上只能住一个人也要七八元一月，我这里算十五元一月吧。你全家都可以来这里住了。”找了这两个地方李澹初再不想找了，他心里说他一个只有赚十几元一月的人那能有资格租房子住呢。他自己刚来上海的一个穷伙计，还想租房子住在上海带家属，他觉得自己真是异想天开了。他死了心了，想租房让妻子孩子来上海行不通，到了上海没地方住。
　　
　　店里的学徒阿祥，在店里每天跟着师傅，打扫打扫店堂，有人来买电器了，帮助师傅拿拿货物，提提东西。中午从师傅家里去提一下饭来和师傅师叔一起吃，然后下午把饭篮送送回去赵经理的家里，然后再在店里伏着柜台等人上门来买电器。没有顾客来时他就伏在柜头上看报纸，看看外面的街景。师傅也看出来了，阿祥在店时并不安心，赵经理想，要不也让他跟着澹初也到街上去学习一下当跑街？赵经理跟阿祥一说，阿祥听了很高兴地说：“师傅，让我去跟师叔去跑跑街好，我情愿辛苦点，要不没啥生意时，我待在店堂里闷死了，我愿意跟师叔去当跑街。”
　　这天早上，赵经理对李澹初说：“澹初，店里生意不是很多，就我一个人也够应付了，我想让阿祥多学点本事，也让他跟你去学学跑街好吗？”
　　李澹初听了望了一下阿祥，高兴地说：“可以呀，经理。只是我能力低低的，怕带不好他，只要阿祥不嫌弃我，有空就让他跟跟我也可以的。”
　　这样阿祥就跟着师叔李澹初也到外面去跑街。经理对阿祥说：“你要向师叔好好学，他会寻生意，找业务。你态度要谦虚一点，对叔师叔要尊重一点。师叔就和我师傅一样，你要好好听师叔的话。”阿祥忙说：“我会的，我会的。”于是阿祥一看店里不忙时他就跟着李澹初出来学跑街。
　　他们的电料行，主要经营电线、电缆和开关、接头的，所以李澹初一路走一路看两边街上有啥人家在装修店面的，有啥人家在造房子的，有啥人家刚开店和结婚的，他就走上前去向人家询问：“老板，你们在装修要不要电线开关呀？如需要电气开头和电线到我们店里来买，我们的电气产品和电线电缆都是从香港进货来的。质量保证，还送货上门。”
　　但那些造房子和修店面的场所，大多数是已备有材料的，但也有临时窜出来少一些插头开关的；或安装时估工估料不足，要增加一些电线电缆的需要再续买一些的。对一些新开的商店，他们需要一些电风扇电话机等电器用具，有些临时需要的也就会向你买一些，这样店里生意就多一些了。
　　一些商店开着你走过走来过去看看，他们店里上门顾客不多，但他们就靠跑街从外面这样找些生意来。现在的人们会说：“这当跑街的不和讨饭的一样，太没意思了。”但是当年大多数当跑街的就这样去找业务的，当年乡镇企业跑外勤的也是这样在外面跑业务的，做生意是不容易的。
　　如果和搞房地产的，搞房屋装修的大包祝头挂上了钩，能揽来整套房子的装修电气材料，那生意就做大了。这就是当跑街的本领。
　　阿祥跟着师叔很高兴，他想他以后学会做跑街的话，那他做生意的路道就宽了，因此他很愿意跟李澹初学一点当跑街的本领。所以两人关系很好。阿祥开口“师叔”闭口“师叔师”叫得李澹初很亲切。
　　这天阿祥又跟着李澹初出来去跑街。师徒俩行行走走，来到一个苏州河边棚户区。李澹初说：“这种地方不知住着什么人？我还没有进去看过。”阿祥说：“师叔，你没去进去看过，我进去看过了。早些时候，我给师傅买早点，我碰着一个擦皮鞋的苏北小哥也在买早点，队排得很长了，他说他爸要早点去码头干活，能不能让他在他前头买点大饼油条。我想我给师傅买早点早一点晚一点都没关系，就让他在我前头先买，他很感激我，说我是个好人。以后他常到那家大饼店来买早餐，他来了我总让他先在我前面买，时间长了就熟悉了。他家就住在闸北棚户区里，他带我进去看过，你别看外面破草棚，屋顶盖着油毛毡，里面蛮好的。他爸妈都是苏北人，他爸是在码头上扛大包的，他妈在纱厂里做挡纱工，他在街上擦皮鞋，他全家就住在那里。里面搁着两张一大一小眠床，还有一个小小的被柜和几只木箱。屋里打扫得清清爽爽，也蛮像样的。”
　　李澹初说：“我从来没有去这种草棚屋里看过，要不进去看看？”
　　阿祥说：“好，师叔，我带你进去看一看。”阿祥带着李澹初就来到他进来过的那家草棚房子门前，看竹子编的篱笆门开着，阿祥敲敲门，里面有个中年男人出来问：“你找什么人？”看见是阿祥笑了说，“还是阿祥呀，我儿子已经上街擦皮鞋去了。”阿祥说：我不找他。我是带师叔来看看你们住着的草棚房子好不好？”
　　那苏北师傅说：“住这种草棚棚怎么会好得来呢，唉，租不起房子才住到棚户区来的。”李澹初向草棚主人点了点头说：“我想参观一下你们的草棚房子，如果住着还可以，我也想来搭一间。”房主人苏北师傅说：“一目了然，没有什么可看的。”李澹初问：“这草房住着会不会漏雨呀？”草房主人说：“漏雨倒不会。就是这里地势低，下起大雨来，屋外积水一时流不出去会流进屋里来。”
　　“喔，是这样。”李澹初又问，“住在草棚里冬天里冷不冷，夏天里热不热？”
　　那苏北大哥说：“总不能和人家像模像样的瓦房比，但冬天和夏天倒也不是太冷和太热，夏天里住在里面还感觉阴凉的。”
　　李澹初走到里面前前后后看看，见里面虽然暗黜黜没有玻璃窗，但旁边有扇用竹子编的摇窗，草棚里倒也有点亮光。四周都是用草披或纸板遮档，虽然难看一些，倒也能挡挡风雨，地上虽是烂泥地，住户放了些沙子倒也还干燥。李澹初向草棚住户说：“租房子要十元大洋一月，还是一间小小的亭子间，真正租不起，有这样个地方住住倒也蛮好的。师傅，不知搭这样一间草棚棚要多少钱?”
　　那苏北师傅说：“我来得早，当时没花多少钱，纸板箱，油毛毡都是检来的。我就是买这些木桩和几支毛竹来自己搭的。床铺也是用竹子和木板自己做的。”
　　李澹初看这人还热心，就问他说：“大哥，这木头毛竹等山货什么地方有买？”
　　那苏北师傅说：“苏州河边就有。”
　　李澹初又问他：“你这都是自己搭的吗？”
　　那个苏北师傅说：“自己搭的。这没有什么复杂技术，也就是挖几个坑，买几根木料埋埋进去，弄几根小木头和竹子做做横档，然后再用用铁丝扎扎紧，盖上油毛毡再披点草披就可以了。至于四周围有油毛毡最好，没有油毛毡有破纸板箱破麻袋片遮挡一下也可以挡挡风雨的。”
　　李澹初问：“那还要些什么工具材料呀？”
　　那苏北师傅说：“买些手臂粗的十几根木料和竹子，再买些油毛毡。再就是买些8号铁丝或者10号铁丝来绑扎绑扎木桩。这锄头老虎钳我家就有，你明天来这里搭，我借给你。我不在我老婆在，你问她一下就是了，我老婆在纱厂里上班，这礼拜上夜班，白天在家里的。”李澹初听了感到很高兴，他对那苏北师傅说：“我在宁波乡下种过蔬菜和六谷，这样挖几个坑的活我也能干的。”
　　那苏北师傅说：“那最好了。这是最起码的活，并没有什么技术，有力气就行，谁都会的。”李澹本来听说苏北人挺粗暴的，没有想到这位苏北师傅对人倒这样热心，这师傅不但没有排斥异端的心里，还挺热情豪放，他大概也多喜欢一些人来做他家的邻居。
　　这时李澹初看看草棚外长着一些青草的地上，要搭就搭在苏北大哥旁边了。但这时他想到了一个大问题，就是在这里搭草棚棚的土地问题，问：“这地基是谁的，要不要徵得什么人同意？得要和什么人去讲一下？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有没有人来要地租什么的？”
　　那苏北师傅说：“我来这里已经住了四五年了，没有人来要过什么钱。这里的土地听说是上海铁路局的，当年上海铁路局在这里造车站时就征用了这里大批土地，这是国家的土地。这里有多余的土地空旷着，铁路工人没有房子住，就在这里搭起草棚来，铁路局也没过问。因为是铁路局里没有宿舍给工人住，他们自己搭间草房能解决住宿问题，铁路局的人觉得也好。后来别的人看这里能搭草棚棚也跟着来搭。铁路局也睁只眼闭只眼，没来过问过。”
　　“是这样呀。”李澹初听了放了心，“这土地是铁路局的，既然大家都在这里搭草房，别人可以搭我也来搭一间，等有人来过问了再说了。”
　　李澹初回到店里把自己想把妻子和女儿接出来没有房子住，租房子租不起想到铁路旁边的棚户区去搭个草棚的事情与赵经理一说。赵经理听了说：“上海租房是很贵的，自己搭个棚屋能住人倒是个办法。”
　　李澹初说：“可是自己搭草棚也要用一些材料呢。我一下子也找不到这些材料呀。”
　　赵经理问：“要些什么材料，你给我讲，我帮助你想想办法看。”
　　李澹初说：“我问过旁边搭草房的人了，要几十根小杉树和一些小毛竹，还要几桶油毛毡和一些八号铁丝之类的东西。”
　　赵经理问：“这些材料啥地方有买你知道吗？”
　　李澹初说：“听说苏州河边就有买。”
　　赵经理说：“澹初，油毛毡、木料、毛竹我给你想办法买些来，花不了多少钱的。纸板箱后间仓库里不是有一些吗?这些纸板箱你拿去用好了，卖掉也没几个钱的，这也不用给老板讲。买些油毡等材料的钱店里给你出。但这搭棚可能也是要一定技术的，这我一点不懂了，这你要自己想想办法了。”
　　李澹初听赵经理这么支持他令他十分感动：“赵经理，你对我帮助太大了！有这些材料就好办了，搭建草棚我自己会搭的，我问过旁边苏北人，就挖些坑埋几根木桩就是了，这些活我自己能干，顶多到时候我叫阿祥帮一下忙。当然我利用早晏晚头时间，白天我依旧到街上去跑业务。”
　　赵经理关心地说：“搭房子是大事，就是耽误一点上班时间也没关系。都在夜里干不行，夜不成事，夜里看不清楚的。你还是白天去搭，这要不了多少时间的，就算你调休好了。房子搭好礼拜天你少休息两天就是了。有了住的地方，你也安心了。如果你弟妹能来上海也有住的地方了能使你在上海更安心，能让你一心一意为店里出力，我也高兴。”李澹初感激地望望赵经理，他心里说：“这真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啊，我来上海承蒙赵经理这样照顾我，我以后一定要好好为店里多跑些生意来回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