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冬天来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不早不晚，冬天了，又一年过去了，快得好像只过了一天似的。
　　郝梦圆从外面回到屋内，上楼上床，裹着被子，一脸忧愁地望着窗外。
　　她是该发愁了，为生活为生计、为眼下为将来，今年上半年，那边一直没开工，等啊盼啊，终于等来了盼到了，可只有区区的“两单”，而且还是不知名的小剧组，之后，再无生意上门，看来眼下影视行业不景气，真不是谦辞。
　　她的别墅还是没人买，连问一问的都没有，刚刚，她重新贴了一张广告上墙，贴上总比不贴强，万一能卖出去呢。她也一直没找到合租人，倒是有人打电话来问，有人上门来看，可问了、看了后，没下文了。
　　这一年，她几乎没挣什么钱，在吃老本，她觉得有些吃力了、钱不够花了，她慌了、发愁了，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吃不上饭了。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不行，没用。之前，白燕子在的时候，虽说不交房钱，但她时不时带来的一些物件可以冲抵一下，她招来的那些麻友们多少也带来一些收入，不多，但日常花销够了，她一走，财政明显吃紧了。
　　她想到了去打工，找份活计，最好能和六姐一起，互相有个照应，可六姐干的活，她干不了；不卖力气的，她也干不了，眼见着家里的米袋越来越瘪，真要吃不上了，她慌了，怎么办啊？
　　她的眼底出现了一个黑点，在白茫茫天地间浮动着，离她越来越近，在家门口停住了，走进来，黑点越来越大，更近了，是一个人，郝梦圆听到了开门、走路、上楼梯的声音。
　　“我回来了。”房门打开，六姐走了进来，一手拿着两个果盘，一手提着一个塑料袋。
　　“你有心事？”看到她一脸愁容，六姐说，“缺钱的话，我手里有点，先借给你。”
　　“救急不救穷，我是穷，不是急，你能借我一时，以后呢？不是长远之计。”
　　六姐在她床上坐下，将果盘放到床头柜上，打开塑料袋：“来，吃瓜子——你先不用急，慢慢来，以后总会有办法的，放心，有我一碗饭不会让你饿着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郝梦圆心里热热的。
　　“其实这几天我也在想办法，实在不行，我再找一份工作，家里的活你来，第三份工钱交给你，算我和阿荣的房租和饭钱。”
　　“家务我可以做，但你不能再打工了，别说你年纪大了，就是年轻人也扛不住啊，这办法，我不同意。”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来，吃瓜子。”六姐说着，自己先吃上了。
　　楼下传来声响，阿荣回来了，六姐忙下楼。
　　郝梦圆在楼上听到娘俩说话，听不清内容，六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半个小时后，她在楼上看到阿荣的车子开走了，六姐上楼来了。
　　“阿荣怎么又走了，不是说今天不上班吗？”
　　不会是去哪儿鬼混了吧？正常，本来他也闲不住。
　　“是那边的人找他，帮忙买米买菜，提前为过年做准备。”
　　提到那边，说到过年，“人家那边过年丰衣足食，我们这边怕是要断粮断米了……”郝梦圆又忧愁了。
　　“放心吧，不会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有解决的办法的。”
　　听六姐说得有底气，郝梦圆暂时宽心了。
　　“不知道莫姐今年回不回来过年？”郝梦圆眼望窗外说。
　　“没听金华说她不回来，不过，也说不定，明星嘛，都挺忙的，一个合同好几位数呢——你知道吗，小顾，就是她身边的那个助理，后院起火了。”
　　六姐这人藏不住话吗，不用问，她自己就会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你不找她，她也要来找你。
　　“怎么了？”
　　“她和吴大志离了。”
　　“他俩早就不是一路人了，过不长远的，早晚得离。”郝梦圆一点不吃惊。
　　“你知道为什么离的吗？”
　　“性格不合。”
　　“这吴大志也太不争气了，第一次出事是聚众赌博，给抓起来了，小顾交的罚款，把他保出来的，这没什么，赶上他倒霉，可第二次的事就是原则问题，吴大志呀——”
　　六姐压低了声音：“逛瑶子给抓起来了，也是小顾交的钱，把他保出来后，小顾就提了离婚，不离不行了。要我说，这种事做了倒没啥，就怕被人知道，家家做烧酒，不漏是高手，一旦漏出来了，闹得满城风雨，不表态也得表态了，小顾也是要脸面的人，她提了离婚，吴大志说可以，财产对半分，自己虽然是过错方，但你常年在外，天南海北地到处走，谁知道你有没有事？我这些年在老家呆着，上班挣钱、伺候孩子，也出了不少力，所以彼此彼此了。我没有你能挣钱，我的钱都花在生活孩子上了，你得给我钱。”
　　六姐每说一句话，吐出一个瓜子壳，果盘里越堆越高。
　　“可小顾说，她也没多少财产，她一直在J城生活，大城市花费高，她节省着攒了点钱，可以给吴大志，但只能用在孩子身上，吴大志一分钱别想占，他是过错方，没资格分钱。吴大志哪信啊，你跟着大明星，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国内国外游游逛逛的，你说你没钱，谁信哪？莫寒一年挣多少钱我是不知道的，但我知道少不了八九位数，你跟在她身边，又是她的好姐妹，至少得有个几百万吧，我得要一半。”
　　“吴大志怎么不跟着莫寒啊，夫妻俩个一起，总比两地分居强啊。”郝梦圆终于找机会插了一句。
　　“他倒是想跟着，小莫不让，两人不对付。吴大志总认为小莫在背后和小顾说他的坏话，小莫看不上吴大志，认为他没本事，你看我丧气，我看你不顺眼，怎么到一起？记得那个大包裹吧，就是他偷的。”
　　“谁和你说的，可不能乱说。”
　　“还用谁说吗，第二件事揪出的周琳琳，事发后走了；第三件事，丁宝晴走了，这不明摆着吗，不是他还是谁，大伙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说罢了。”
　　“财产最后怎么分的？”
　　“小顾说破了大天，吴大志也不信她没有钱，说她和小莫两个人合起伙来转移财产，还说一定是小莫让小顾把她的财产都归到了她的名下，为将来离婚做准备，吴大志后来还雇了律师查小顾的财产，发现真的没什么钱，听说还查了小莫的账目什么的，我才知道，原来当明星助理真的不挣多少钱，还累死累活的，图什么呀？就图了名声好听？不实惠。后来吴大志信了，可又不同意离婚了，小顾铁了心要离，闹成这样，不离也过不下去了，如果吴大志不离，她就去法院起诉，别看吴大志人没啥本事，可要面子了，两人没分财产，离了，小顾出抚养费，要我说，这事也不能全怪吴大志，两口子长年分居，不出事才怪，吴大志除了没本事挣不来钱，也没什么不好，不喝酒不抽烟的，没大毛病，这女人啊，不能太强了，太强了，不幸福。”
　　六姐说完了，装瓜子的果盘空了吗，装瓜子皮的堆成了一座小山，他起身将皮子倒掉，下楼，端了两个水杯来。
　　|“刚才，阿荣和我说，小郭想让白燕子回来住，让我和你商量一下。”
　　“小郭子想让她回来住？”
　　“是，小郭子，白燕子恢复得差不多了，打算找机会和她提离婚，白燕子的去处成了难题，她一个人住肯定是不行的呃，亲戚朋友容不下她，她只能回来了。”
　　“她什么想法？”
　　“我也是这么问阿荣的，阿荣说是小郭子的意思，但他说，如果咱们这边点头答应，白燕子是不会拒绝的，现在的她没去处，有个容身的地方就不错了。”
　　“为什么是小郭子，不是她自己——白燕子不放小郭子？不能啊，白燕子的丑事人尽皆知，小郭子到法院起诉，还怕她不离婚？”
　　“话是这么说，可一日夫妻百日恩，白燕子对他到底还是有些恩情的，放到以前，他走也就走了，可现在她失势了，节骨眼上扔下她一走了之、不管不顾，有点薄情寡义了，小郭子也算有情有义了，你的意见呢？”
　　“她愿意回来也行，不过，不能像上次那样了，得按月交房钱了。”
　　“这个小郭子也说了，她说白燕子答应住进来，房钱不会差的，她可以把现在住的房子租出去用来交房钱，再者，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再落魄，当官这些年，手里怎么不有个三瓜两枣的。”
　　“那就好，和阿荣说，只要她愿意交房钱，随时欢迎她回来。”
　　郝梦圆瞥见六姐脸色不对，于是说：“我知道你和她弄得很不愉快，可眼下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你就多担待吧。”
　　“我没什么，你愿意就好，大不了我和她少见面呗，惹不起躲得起，再说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还不至于见面分外眼红的地步，她落得今天的地步，也挺可怜的，也挺不容易，其实啊，谁容易？谁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