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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碧血丹心(上)

作品名称:一片丹心照大明      作者:阿圣      发布时间:2022-08-08 17:53:46      字数:3413

  夺门之变发生的当天夜里,于谦正在兵部衙门里值班。几天来,景泰帝卧病不起,孛来又率大军进犯,形势紧急。身为兵部尚书又是皇帝信赖的重臣,于谦感到肩上的担子十分沉重。他不敢疏忽大意,一直在朝房过夜,以便随时应对突如其来的边塞变故。
  于谦和衣躺在值班室的床上,感觉心中有事.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到了四更左右,再也无法入睡。只好下床,点上灯烛,想翻阅一下公文,分析一下敌情,总觉得鞑靼的兵马不可能来得如此迅速,他想如果不是皇上病重,他就会上边关亲自视察一下,只有熟悉敌军的实际情况,才能料敌先机,决胜千里。
  相对而言,这次鞑靼的入侵,较之当年也先率领瓦剌大军围攻京城而言,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现在大明的兵力,比敌人强多了,当年以寡敌众,以弱击强,自己尚能处惊不变稳如泰山,可今天大明兵多将广,占尽优势,为什么自己却感到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呢,难道还会有别的变故。
  于谦放下公文,站起来走出房门,只见外面朦朦胧胧的,只有空中稀疏的星光十分寂寞的闪烁着,忽然一块乌云涌进来,将闪烁的星光严实的遮住,一下子变得黑黝黝的,他心中突地一惊,一丝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难道圣上的病情……呸呸!于谦连忙在地下吐了两口痰,以破解涌上脑际的不敬。就在这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寻声望去,只见儿子于冕气喘吁吁跑了进来。于谦吃了一惊.问:“冕儿,这深更半夜的,你不在家中安歇,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于冕神色紧张神情慌张地说:“父亲!孩儿有急事向您禀报:昨夜丑时刚过,孩儿听见城南呼噪甚急,好像有很多兵马调动的迹象;顷刻又猛然听得几声巨响,像是重物撞击宫墙之声,估计是有人背着朝廷,勾结南官,图谋不轨。因此急来告知父亲,还望父亲早作防备。”
  于谦不禁一愣,低头沉思片刻,故作若无其事地对于冕说:“你年幼无知,象这等国家大事,不可胡乱猜测。如果真的皇上病危,群臣不立沂王,就得请上皇复位。凡事自有天命,你不必在此多言,还是快快回去吧!”
  于冕深知父亲最忌讳亲眷干预政事,只好点头说道:“爹爹保重。”便往回走去。
  于冕走后不久,又见都督范尊广身着戎装,带着一队兵卒匆匆赶来,于谦忙迎上前去问:“范都督!有什么变故,为何如此惊慌?”
  范广面带激愤之色,疾声说道:“于大人!末将昨晚奉命巡城,突然听人来报,有人私自遣兵,夜闯南宫,末将急率人马赶赴南宫查看,只见宫墙有一处已被撞开,太上皇不知去往何处。现末将已经查明,是石亨、徐有贞、张軏等擅自调兵闯入南宫,迎复上皇,欲加害皇上与朝中大臣。末将已督率本部人马来到,请于大人传令平乱,翦除叛逆,以安社稷!”
  就在范广禀报之时,又有王文、陈循、萧镃、江渊、商辂、王直、胡濙等众大臣相继来到,围在于谦周围。王文性急,他见于谦皱眉不语,跺着脚叫了起来:“节庵兄!老贼石亨已经举事谋反。我们当从速调兵反击,切不可当断不断,坐失良机呀!”
  范广带兵前来,已做好了战斗准备。他见于谦迟疑不决,也连忙催促道:“于大人不必多虑。只要您一声令下,末将愿率本部人马与乱军决一死战,定将他们尽数剿灭!”
  于谦沉吟了一会,突然问范广:“团营中有哪些将领参与了叛乱?”
  “孙镗、董兴、卫颖、赵胜、刘王等均与石亨等辈串通一气,帮凶助逆。”范广答。
  于谦对京师团营人马的实力了如指掌,他知道,范广勇猛无比,所部人马又是团营之中战斗力最强的部队,平定叛乱当是稳操胜券。然而参加叛乱的诸位将领也不乏沙场骁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团营中不知要有多少精兵勇将死于自相残杀的血战之中,京师的守备力量就会因此而遭到严重削弱。而这场内乱若为孛来所知,定将乘机派兵前来攻打京师,城破国亡的危险就会再次出现。想到这里,于谦便不忍心下令让范广领兵平乱。但作为一位政治家,于谦也清醒地意识到,太上皇复辟帝位,首先就要向他问罪,自己的身家性命恐怕难以保全。就在于谦左右为难的时候,从午门内传出了一阵隐隐约约的嘈杂之声。人们料想这是石、徐等人拥太上皇进入宫中了,心情更加紧张起来。众人都眼睁睁地望着于谦,盼他能够早下决断。王文更是焦急万分,忍不住冲着于谦大喊起来:“于大人,别再发呆了。再不下令,你我就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此时宫中景阳鼓急促地响起来。于谦知道最后关头到了。他把心一横,叫道:“范都督!”
  “末将在!”范广躬身上前听令。众人都以为于谦要下令发兵平乱了。想不到于谦果断地把手一挥,一字一顿地说道:“收兵回营!违令者斩!”
  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沉默片刻之后,王文颤抖着声音喊道:“于节庵!你、你、你这是纵奸作恶,坐以待毙,误国误民哪!”
  此刻的于谦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安稳和冷静。他缓缓答道:“千之兄!各位大人!如今内忧外患,生死存亡即在一念之间。皇上病笃,危在旦夕。国不可一日无主,或沂王继统,或上皇复位,二者必居其一。我等皆为忠义之臣,以国之祸福系于一身,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今外有强寇压境,怎忍心让团营将士自相杀戳,置国家社稷于危难之中?我自知此举定将招致杀身之祸,但只要能够安国利民,个人粉身碎骨又何所惧哉?”
  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语,说得众人热泪盈眶,吁嘘不已,范广上前一步,“扑嗵”一声跪倒在于谦面前,声音哽咽地说:“于大人,请受末将最后一拜。末将遵命去了!”说完向于谦拜了三拜,洒泪起身,带着兵卒撤出了端门。
  王文见事已如此,十分绝望,连声叫道:“罢了!罢了!今番我命休矣!”
  “咚……”急促的景阳鼓声,将满朝文武大臣召到了午门外。众人对昨夜发生的事变都已有所耳闻,不知即将面临的是福是祸,战战兢兢地立于午门之外等待新皇帝的朝见。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只听“哗啦,哗啦!咣!咣!咣!”一阵声响,五风楼下三座大门同时打开,一队手执斧钺金瓜的宫门卫士冲了出来,列队于宫门之外。随后,徐有贞趾高气扬地走了出来。他傲慢地向众大臣扫视了一眼,厉声喝道:“文武百官听着!太上皇现已光复宝位,当殿设朝,尔等快快进殿朝驾!”
  这时候,众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都集中到了于谦身上。于谦此时早已把个人安危置之度外。只见他面无惧色,从容自若,整衣正冠,昂首挺胸,大步跨进了午门。文武大臣见于谦进去了,一个个也跟在后面,乖乖地走了进去。
  众人来到奉天殿外丹陛下排班序立,等候新皇帝传旨朝见。过了一会,太监曹吉祥在一队锦衣卫士的簇拥下捧旨来到陛前。只听曹吉祥尖声尖气、煞有介事地念道:“逆臣于谦、王文、范广、陈循,勾结内监王诚、舒良、张永、王勤,共谋迎立外藩,扰乱朝纲,即刻下狱问罪。项文曜、古镛、丁澄、沈敬,知于谦、王文等之谋,姑息不举,一并问罪。钦此。”
  言毕,锦衣卫力士一拥而上,从群臣中拉出于谦、王文等一班人,褫去衣冠,捆绑起来,押了下去。
  拿下于谦等人之后,鸿胪寺赞礼官喝令文武百官排班进殿,朝见新皇帝朱祁镇。群臣进殿,向新皇帝行叩拜大礼,山呼万岁,礼毕平身,归班肃立。接下来便由徐有贞宣读新皇帝谕旨。谕旨中斥责景泰帝夺位易储,“不孝、不悌、不、不义”,“秽德彰闻,神人共怒”,声称新皇帝复位乃人心所向的正义之举。念完谕旨,新皇帝又传旨,改景泰八年为天顺元年,废景泰帝为卿王,令移居西殿;立皇子见深为太子;进封石亨为忠国公,食禄一千五百石;封徐有贞为武功伯,加兵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掌文渊阁事,食禄一千二百石,世袭锦衣卫指挥使;封张軏为文安侯,食禄一千一百石;封杨善为兴济伯,食禄一千二百石,掌左军都督府事,进光禄大夫、柱国;封吴谨为恭顺侯,增禄三百石;封曹钦为昭武伯;升许彬为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入直文渊阁;升袁彬、哈铭并为锦衣卫指挥佥事;升高磐为锦衣同知;出章纶于狱中,升礼部左侍郎。封赏完毕,传旨退朝。
  天顺皇帝传旨将于谦等人逮拿下狱,是依从石亨、徐有贞等复辟功臣的奏请。石、徐此时虽以扶立之功显贵于朝廷,但他们心里并不踏实。他们深知于谦是有大功大才之人,虽身系囹圄,仍犹如笼中猛虎。只要他还活在世间,对石、徐等人就是巨大的潜在威胁。因此他们必欲置于谦于死地而后快。
  于是,经过徐有贞的秘密串联和精心策划,很决由六科给事中出面上了一道弹劾奏章:“王文、于谦,内结王诚、舒良、张永、王勤,外连陈循、江渊、萧镃、商辂等朋奸恶党,逢迎景泰,易立储君,废黜汪后,卖权鬻爵,弄法舞文。乃者,景泰不豫,而文、谦、诚、良等包藏祸心,阴有异图,欲召外藩入继大位,事虽传闻,情实显著。且王文党古镛、丁澄,于谦党项文曜、蒋琳及俞土悦、王伟辈,皆俭邪谄佞,国之大慝。乞将谦、文等明正典刑,循等诛其一二,余悉屏之远方,以为不臣之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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