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名城碎梦>第四十四章 爱成伤痛

第四十四章 爱成伤痛

作品名称:名城碎梦      作者:辛境如水      发布时间:2022-08-06 08:33:33      字数:4039

  午饭高峰过后,老板娘让我端一碗饺子过去探望袁媛,说有必要就带她上医院去看看。
  袁媛穿着毛衣和秋裤给我开了门,她神色暗淡,形容憔悴,一夜间仿佛遭受了什么打击似的。在我反复追问下,她才告诉我,她妈来信骂她了,责怪她这么长时间不跟家里联系;另外,她妈最近身体不好,估计是老胃病又犯了。正因为这些,她才心里难受。凭直觉,我感觉袁媛还有别的什么事情瞒着我,却又不好再问,便转身给她倒了洗脸水,帮她挤了牙膏。
  袁媛洗漱完毕之后,又叹了口气说:“我妈让我腊月初几就回家。”我一听,身体像被人点了穴一样,僵立在那半天没动。
  过了一会儿,我才小心翼翼地问:“阿姨没说有啥事吗?”
  “有啥事?想给我上教育课了,一年没见,怕我飞了。”袁媛吃了一口饺子说。
  我突然感觉那只无形的大手又一次攥紧了我的心,四肢麻木,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只剩下心隐隐作痛。
  沉默良久,我说:“那你今天先给家里回封信,好好跟阿姨沟通一下。”
  袁媛说她心里现在很乱,还没想好怎么跟母亲说,信明天再写。半斤水饺,她吃了不到一半,就吃不下去了,又上床半躺着。她让我先回饭馆,告诉老板娘,自己没事,明天就能上班。
  我走到门口,又转过头看了袁媛一眼,可就在那一刹那,我突然感觉心里堵得慌,有句话不吐不快,又返身在袁媛床边坐下,拉住她的手,盯着她那双充满哀怨的眼睛,问:“你给我说实话,你妈是不是要你和那个乡干部的儿子相亲?”
  “你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还记着啥?赶紧往店里滚!”袁媛一把推开我的手,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和以往的那种“骂“不一样,袁媛第一次以这种态度和语气对我,内心情感的反射,让我一下子根本无法接受,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哗哗往下淌。
  袁媛见状,就坐起身子,扯了一团纸塞在我手里,她哽咽着说:“你也不想想,都什么年代了,我妈会直接逼婚吗?她只会提出她的主张,不会强求我做什么。我难过的是,我可能又要使她伤心了。”
  我听了这话,心里有了些许的宽慰,就情不自禁地抱住她,小口小口地吻了她。袁媛的身体里像被人注入了冰块,我花了很长时间都没将她点燃。
  过了那天以后,袁媛似乎一下子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与自信。她实话跟我说,她妈是从小姨那里知道了我们的事,没说坚决反对,但她希望在她们老家那边给她找个对象。
  “这只是她的建议。什么时代了?我的婚姻我做主!”袁媛坚定地说。
  “别人介绍的,互相根本不了解,肯定不如自己谈的可靠。”我说。
  “我看谈的也不一定可靠。”袁媛直勾勾看着我说。
  一切都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我们依旧打情骂俏、卿卿我我,沉浸在平凡简单的快乐之中。袁媛是一个传统的女孩,在我们耳鬓厮磨肌肤相亲的过程中,面对我得寸进尺的进攻,她每次都能做好有效的防守。与过去不同的是,我能感受到,在我们充满欢愉和幸福的情感体验背后,却隐藏了一丝不安的迷惘。这一点,我从袁媛有时一个人坐在门口,幽幽地望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发呆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以前的袁嫒从来没有这种神情,她总是快乐、阳光和自信的。
  时间总是无知无觉,永不停息。进入农历腊月之后,我和袁媛开始掰着手指头过日子。一种淡淡的哀愁,一份莫名的不安的情绪笼罩在我们的心头,挥之不去。从这时起,我们特别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刻时光,袁媛几乎天天晚上都待到很晚才让我送她回宿舍。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似乎要把这一辈子的话都放在这些天来说。她给我讲自己的那些陈年往事;谈到了自己强势、大男子主义的父亲和软弱又小家之气的母亲,以及他们极不和谐的婚姻。
  袁媛一再推迟回家的日程,最终决定腊月十五回家。在热心同事的起哄下,我陪袁媛去市场买衣服。我给她买了一件红色羽绒服和一双黑色高帮皮鞋。袁媛也给我买了一套蓝色西装。
  离别的前夜,在小饭馆冰冷的钢丝床上,我和袁媛相拥而坐,一时无言,空气中弥漫着的驱不散的忧伤。
  “你回去,你妈一定会给你介绍对象,虽然她不会强求你跟那个乡干部的儿子,但是她会给你别的选择。”我忍不住再次谈到这个令人沉重的话题。
  “不用担心,我能说服她。明年我们在这儿不见不散。”袁媛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
  为了调和气氛,袁媛给我唱了几首歌。她最后唱的一首是《滚滚红尘》: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世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想是人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我也跟着袁媛唱,唱着唱着,我们不觉泪流满面……
  就在那个寒冷的冬夜,在小饭馆窄窄的钢丝床上,我和袁媛脚对头,头对脚,和衣而眠。袁媛是在得到我的一句承诺之后才留下来的——而我,之后却没有践行自己的承诺。
  我们说着话,到后半夜才渐渐入睡。
  后来,我不知怎么就醒了——或者我根本就没醒,是在继续做着我的梦。恍惚中,只觉身体里仿佛有无数条火舌在窜,又如被无数只蚂蚁啃咬着。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徘徊。
  再后来,我突然一翻身一抬头,却发现原来自己正躺在一棵桃树下,那树杆挺拔笔直,枝繁叶茂,上面挂满鲜美而硕大的果实。我愈觉如欲火焚身,口渴难耐,不由喊了声“袁姐救救我“。只见袁媛忽地从树冠顶端探出头,笑靥如花,正含情脉脉地望着我不语。“桃子熟了吗?”我问道。袁媛没回答我,转眼没了踪影。在一股醉人而又奇异的果香味的诱惑下,我直挺挺地站立起来,攀援着树身缓缓而上。那树身柔韧光滑,加之我随身又带了一根木棍,所以向上爬得异常艰难。我终于笨手笨脚地爬了上去,骑在主干的大杈处。刚下过雨,树杈凹处湿漉漉的,像一处浅浅的岩洞,汩汩地往外流着水。坐稳身子后,我就挥舞着木棍,对着那一片粉红,横扫竖劈,左挑右刺,展开猛烈的打击。可怜那一树刚成熟的鲜桃,顿时被我打得果肉横飞,蜜汁四溅。很快,我就听见身体里一声巨响,如江河决堤,如万马奔腾;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我一头就从树上栽下来,温温柔柔地落在地上……
  第二天一大早,我将袁媛送到汽车站。看着车窗玻璃后面她那逐渐消失的身影,泪水一下子模糊了我的双眼。袁媛那微笑着的、凝望着我的、挂着两行泪珠的脸庞,从此在我的心里定格成为永恒的记忆。
  过完春节不久,我再次来到饺子馆,店里其他几个女孩也都陆续返回,却迟迟不见袁媛的影子。我心里一天比一天紧张和不安,难道一切正如我担忧的那样?可是,反复琢磨之后,我觉得有一万个理由让我深信:袁媛不会让我失望的。
  没有电话可以联系,我只能苦等。
  一个月后,我突然收到袁媛寄来的一封信。她在信中说,母亲现在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很差,需要她照顾,所以暂时出不了门。等情况好转一点,她就来西京,让我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干活,耐心等待。我心里一下子就获得了莫大的安慰,当即给她回了一封长信,将自己的思念之苦向她一一倾诉。
  然而,盼星星盼月亮,盼了近两个月,我终究没盼来袁媛的人,只盼来她的一封信。信是下午三点收到的,我硬是忍着等到晚上下班关门后,才双手颤抖着打开来看。老天,这竟是一封诛心的绝情书一一
  明:
  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知道你心里该有多伤心!早知今日,我们何必当初!可是,我真的喜欢你,爱你!从那晚我将自己的初吻给你之后,我就决定这辈子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然而,造化弄人,命运非要将我们拆开……怪只怪我太软弱!我费了很大的气力跟命运抗争,终究败给了它。你就恨我吧!只有恨过之后,你才能忘掉我,开始你新的生活。
  唉,一想到你看到这封信的心情,想到你的模样,我心里就如刀割。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请你不要为我伤心难过,更不要因此而消沉悲观。你要学会坚强,勇敢面对生活的一切挫折和困难。你还那么年轻,一定会重新找到爱你的人——也是你爱的人。
  如果有来生,我们还会见面的。到那时,我一定还能像在西京南门一样,在众多面孔中一眼认出你,并且有足够大的力量,抓紧你的手,与你相牵一生,永不分离!
  而现在,我们只有长痛不如短痛,从此天涯路漫漫,各自保重。
  最后,再托你一件事,去宿舍把我所有的生活用品装包,送到我小姨那里。
  就此别过,愿老天保佑你!
  袁媛
  五月十三日
  看着那被泪水浸渍得一片模糊的字迹,我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整半夜,我就一直坐在小饭馆的小方凳上,爬在饭桌枕着胳膊嚎啕大哭。我不知道袁媛说的命运到底是什么?不明白袁媛母亲为什么非要干涉女儿婚事?我也不理解袁媛为什么这么狠心——难道她不取行李就是为躲着我?
  过了两天,我将袁媛的行李包送到她小姨那里,希望能从她那里打探到有关袁媛的一些消息。袁媛小姨告诉我,她姐不同意我俩的事,原因一个是年龄问题,一个是地域问题。
  “大年初三,我去媛媛家了,给我姐做了不少思想工作,可她听不进去。我姐患有萎缩性胃炎,不能生气。你不知道,她现在人都消瘦得不成样子了。”袁媛小姨说。
  她又告诉我,听说前段时间袁媛和她妈又大闹了一场,两人好几天都水米不进;袁媛给她妈下跪求情,她妈以同样的方式回击。
  袁媛小姨一边忙生意,一边断断续续地跟我谈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她说:“你真心爱她,就别再打扰她,给她增添痛苦了;你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她了。”
  这以后,我又在小饭馆坚持干了两个月。冥冥之中,我一直在等待着某种转机的出现……有时候,远远看见一个酷似袁媛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饭馆门口,我条件反射似的就要迎上去,几近失态。
  八月初,正是我和袁媛去年开始到这里上班的时间。景物依旧,人事已非。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痛苦的煎熬了!这里每一处都留下袁媛的影子、声音和气息,它们像驱不开的精灵缠绕着我,折磨着我的心。
  饭馆打烊后,其他女孩都走了,只有小华在旁边陪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外面又有人放起了音乐,罗大佑和陈淑桦深情对唱的歌声从街北飘过来,像被雨淋湿了一样,带看令人心碎的缠绵与伤感。
  “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
  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
  本应属于你的心它依然捂紧我的胸口
  为只为那尘世转变的面孔后的翻云覆雨手
  ……
  于是不愿走的你要告别已不见的我……”
  听着这熟悉的歌词,眼前又浮现出袁媛那晚和我唱歌的情景,我禁不住潸然泪下……
  不久,在小田的帮助下,我离开了饺子馆,去了小田男朋友所在的那个食品厂上班。
  从此,我再也没有听到袁媛的任何消息,但是,在我离开这座城市去南方前的几个月时间里,在街头,很多次,我都看见袁媛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