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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一片丹心照大明>第五十章 易储风波(下)

第五十章 易储风波(下)

作品名称:一片丹心照大明      作者:阿圣      发布时间:2022-08-04 09:46:00      字数:4642

  景泰帝正因办完了易储大事而沾沾自喜,接到这几位大臣的辞官奏疏,不禁心中发起怒来。他心想,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臣子,前些日子对朕的易储之议就一再消极对抗。现在好不容易重建东宫,他们又要辞官不做,这不明摆着要扫朕的兴、拆朕的台吗?这要是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还了得啦!
  景泰帝正要降旨问罪,太监兴安在一旁劝道:“陛下息怒!王直、于谦非比旁人,都是陛下难得的股肱之臣。其才智超群、忠心可佳。他们欲辞官不做,并非要与陛下为难,而是对故主之情难舍。想他们在正统朝供职十余年,如今太上皇退避南宫,东宫储位亦更易新主,一时感到难以接受,也属人之常情。如此忠良之臣,满朝之中,能有几何?若予贬谪,将来再有大事,谁来为陛下排忧解难?以奴才之见,还是应当慰勉挽留,予以重用,以安天下之心,令世人皆知陛下容才爱贤之襟怀。”
  听兴安这么一说,景泰帝感觉所言在理。于是亲拟手诏,对四臣大加褒美,诚恳挽留。王直、于谦辞官不成,只好仍司其职尽心事主。只是于谦归心未泯,思念故乡,又题诗一首:
  我家住在西湖曲,种得梅花绕茅屋。雪消风暖花正开,千树珑璁缀香玉。
  有时抱琴花下弹,有时展易花前读。浩然清气满乾坤,坐觉心胸绝尘俗。
  一从游宦来京师,几度梅花入梦思。为君展卷题诗处,还忆开窗对月时。
  醉墨淋漓染毫素,笔底生春若神助。调羹鼎鼐愧无功,何时却踏西湖路。
  于谦一心辞官回乡,未能如愿,致成终身遗憾,酿成千古奇冤。
  却说易储之后这一年多里,是景泰帝心情最为舒畅的时候。此时国内安定,边廷无事;自己亲生的儿子正位东宫,太子生母杭氏也做了皇后。他身为至高无上的帝王,眼见着国泰民安,江山稳固,事事遂意,不由得踌躇满志,有点飘飘然了。国家大事,有于谦等人为他全力操持。于谦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用人行政置措得当,军国大计安排得井井有条,景泰帝对他办事十分放心。而于谦为人又坦荡无私,凡重大问题必定禀报皇帝知晓定夺,自己绝不擅作决断,而日常细小事项又能相机处理,不让皇帝烦心。有这样的辅弼良臣为他主政,景泰帝怎能不感到高枕无忧呢?
  这景泰帝虽算不上昏庸之主,但也是一个贪图安逸亨乐,不思进取的主。好在天下太平,无忧无虑,正好在宫中尽情欢乐,痛痛快快地享受着做皇帝的殊荣。除了例行的五日一朝,他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与宫女、太监们厮闹逗趣的游戏上。闲着无聊的他,让人将银子制成银豆,用盒子盛着拿在手上,不时抓起一把,向空中一抛,太监、宫女见了便一拥而上,在地上争先抢后地拾拣着。他饶有兴趣地地观赏着抢夺银豆者,所表现的贪婪丑态,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乐此不疲。
  所谓乐极生悲,纵情声色娱乐的日子没有多久,一件意外的不幸,彻底打乱了景泰帝的安逸生活,他的爱子朱见深,立为太子只有一年多,突然于景泰四年十月底染上重病,百治无效,一命呜呼。
  这一打击对景泰帝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要知道这个朱见深,不仅是他惟一的儿子,也是他的全部希望。为了让朱见深正位东宫,他费尽了心血,实指望儿子将来能够承继大统,稳坐江山,把皇位在自己的血脉中千秋万代地传承下去。哪想到这唯一的血脉就这么断了,断得如此突然,如此迅速,有如此轻而易举,一条活蹦乱跳的生命,说没有就没有了,就如一只沙罐,稍不留神,跌落在地,就这么“叭”的一声,成为碎片。
  景泰帝简直是伤心透了,他紧紧地抱着太子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一连七天,他都不吃不喝不上朝视政,整日里望着太子的遗体发呆。直到第八天,在兴安、于谦、王直等人的竭力劝说之下,才传旨择期将太子葬于西山,谥为“怀献”。
  太子已入土为安,可景泰帝却久久未能从丧子的悲恸中摆脱出来,他虽然还只有二十几岁,却变得衰老迟钝,萎靡不振,经常提不起精神,对朝政也就不理不睬了。而此刻王直、胡濙、高谷等大臣年纪越来越大,精力日见不济,朝政全压到于谦肩上,忙得他更无暇歇息。
  太子见济薨亡,东宫储位空置,这使朝中刚刚稳定的局势,重又掀起阵阵波澜。
  当初改立见济为太子,朝中许多大臣本就有些抵触。现在新太子去世,原太子沂王见深依然健在。在大臣们的眼里,太子是国之根本,储位如同皇位一样,一天不可空缺。既然景泰帝的儿子没了,恢复朱见深太子地位顺理成章。于是,多数朝臣主张复立见深为太子,但摄于景泰帝的态度,无人敢率先站出来提出此议。
  其实景泰帝本人对储位空缺也很着急,但他想自己年纪不大,后宫嫔妃成群,过了一年二载,就会有新的皇子诞生,那时再填补东宫空位不迟。于是他成日泡在后宫嫔妃堆里,日以继夜,征伐奋战不止,可谓为竭尽全力了,只可惜天不相助,景泰帝的艰苦拼搏,有如竹篮打水,落得一场空,一年过去了,二年又流逝了,可他临幸众多嫔妃的肚子,仿佛都变成了铁打铜铸的,没有一个有动静,雨露遍施,颗粒无收,期盼中的皇子始终不见踪影。
  于是,朝臣之中有两个不怕死的人站出来了,他们就是监察御史钟同和礼部郎中章纶。
  钟同是正统年间修撰钟复的儿子。钟复生前与刘球关系很好。当时刘球曾与钟复约好一同联名上疏弹劾王振,后因钟复之妻竭力阻止,刘球只好单独上奏。后遭王振陷害身亡,不久钟复也因此郁闷而死,钟复的妻子深为后悔,在家中哭泣的时候总是说:“早知如此,当初真还不如让夫君与刘学士一起为国尽了,反正终归也是一死,尚可留下个好名声!”
  钟同当时正处幼年,常听母亲讲起父亲的这段往事,深受感染,暗中发誓长大后要做个忠臣义士,完成父亲未竟之志
  钟同于景泰二年科举及第,中了进士。一年后授官监察御史。这年正赶上景泰帝易换储君,钟同认为有违封建礼法,就想上疏谏诤。后来一见文武百官都署名同意易储,只好作罢。及至太子见济薨没,储位空缺,钟同像其他朝臣一样,也希望原太子见深复位。又准备上呈奏疏。恰好礼部郎中章纶拿着写好的奏疏来征求他的意见,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两人一拍即合,当即联袂上疏,甚至抱着必死之心,命家人抬着棺木在朝门伺候。
  都御史刘广衡和礼部尚书胡濙得知后都大吃一惊,劝阻他们不要自取灾祸,可两人固执己见,不听劝阻。于谦得知后,也规劝说:“二位忠义之心,令人敬佩。只是复立储位是朝中大事,需审时度势,从长计议。若操之过激,惹圣上震怒,恐于事无益。且二位正处有为之年,前途远大,岂可意气用事,自寻死路?”
  但两人依然我行我素,冒死上疏。果然心烦意乱的景泰帝看到钟、章二人的奏章,顿时怒火中烧。要知道景泰帝最忌讳的就是太上皇和前太子沂王,他把他们的存在视作对自己统治稳定和皇位承袭的最大威胁。景泰帝虽然性情比较温和、宽仁,并没有将上皇父子置于死地的想法,但他却有意识地尽量缩小他们的影响,同时也做出种种暗示,让臣民都感觉到,上皇父子是当今皇帝最不感兴趣的人。可现在,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七品小官,居然公然和自己对着干。他感到这是一个危险的征兆,或许就是朝中拥戴上皇的一派势力向他发起的挑战。于是,景泰帝命令锦衣卫速将章纶、钟同缉拿下狱。
  景泰帝很想从两人的身上挖出大鱼,想到上次金刀案的徒劳无功,很想这次能找出与南宫通谋的证据,趁此机会将南宫永远的打入十八层地狱。因此,他要锦衣卫用尽一切手段,严刑拷打章纶、钟同两人,只可惜俩人性格坚硬,始终不肯承认还有他人参与此事,钟同被活活地打死在棒下,章伦虽打得皮开肉绽,依然不肯屈召,景泰帝无奈,只好将他关押起来,严格看管,长期禁锢。
  于谦、王直、胡濙、刘广衡等人得知钟同、章伦二人被抓后,十分着急,预感凶多吉少,就想入宫面见景泰帝,为两人讲情,谁知景泰帝传旨,说圣体微恙,免予召见任何人。并且一连三天不上朝。四人一合计,写了一份奏疏,为钟、章上疏复储进行开脱,说二人尽管言语过激,触怒龙颜,但也是为社稷着想,并无恶意,请求景泰帝以仁恕宽厚为怀,不要给他们过重的责罚。
  奏疏送入宫中,首先落到了大太监曹吉祥的手中。曹吉祥因九门保卫战时,带人擅闯阵门,给明军带来极大的损失,于谦本应将曹吉祥斩首以正军法,只因景泰帝说情,这才饶过一命。从此曹吉祥便对于谦恨之入骨。此刻他一见于谦等人上疏为钟、章二人求情,眼珠一转,以为抓住了挟嫌报复的大好时机,于是捧着奏疏来见皇帝。
  景泰帝正在殿中休息,心中正为找不到南宫与朝臣勾结意图复辟的证据翻着呢,就见曹吉祥鬼鬼祟祟走进来禀报说:“于谦等大人,联名写了奏疏,要为二逆求情。”说着双手将奏疏呈送过去。
  景泰帝看过奏疏,一见上面都是为二位“逆臣”开脱之语,心里又是一阵恼怒,一拍御案,喝道:“大胆!钟、章二逆,妄言复储,罪在不赦!可恨竟有朝中重臣,不知为朕分忧,却专替逆臣张目,难道他们存心与朕为难不成?”
  曹吉祥趁机煽风点火,故意中伤于谦,并将钟、章二人所为,说成是于谦等人预谋已久,幕后指使的。
  听曹吉祥这么一说,景泰帝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可他又觉得于谦、王直对自己一向忠心耿耿,不至于与南宫勾结和自己耍阴谋。
  曹吉祥见景泰帝沉默不语,知道已被自己的言语打动,进一步加了一把火,说:“陛下对人过于相信,这可是为人君者的大忌呀。常言道:‘人心隔肚皮’,‘大奸似忠。’于谦等对朝廷确实有功,可他在上皇归国、更易皇储、复立储君这些朝廷大事上,处处与陛下作对,又专断朝政,嫉贤妒能、闭塞贤路,已在群臣之中惹起许多不满。只因陛下对他过于宠爱,才感觉不到他的俭恶用心。只怕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于谦就会凌驾陛下之上,到那时恐怕陛下悔之已晚了!”
  景泰帝听曹吉祥这么一说,细细地一回顾,的确觉得这于谦在许多大事上与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可于谦与别人不同,他是自己登极以来最为信任、倚重的大臣,也是本朝的顶梁大柱,对他的处置必须十分慎重。
  曹吉祥一见景泰帝半晌沉默不语,料想是自己的话产生了一定作用。心知仅凭三言两语是难以将于谦扳倒。因此见好就收,说了句“请陛下明察”,就悄悄地退了下去。
  就在这时,兴安走进殿来。兴安是皇帝最信任的太监,而且十分老成、踏实、可靠,卓有见地。于是,景泰帝说:“兴安,你来得正好!朕正有一事与你商议。近来有不少大臣上疏弹劾于谦,想必你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朕想听听你的见解?”
  兴安听帝这么一问,立即想到一定是皇帝听了谗言,对于谦产生了怀疑。于是他侧立一旁,从容答道:“回禀陛下!奴才以为,知于谦者,莫如陛下也!当年土木丧师,也先兵犯京城,陛下何以在满朝文武之中,单独起用于谦,委以重任?皆因陛下圣明,慧眼识人,知于谦才智超群、忠正无私,舍其人无以保社稷、振朝纲,成就中兴宏业。陛下得于谦,如昔日汉高祖遇张良、刘玄德得孔明,实乃国家社稷之洪福!于谦居功不傲,不贪钱财,不求爵禄,不结私党,惟孜孜于朝政大计,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可谓忠心无贰,难得之辅弼良臣。于谦一心为公,为政严厉,专行直道,难免结怨小人,惹得谤言四起,这岂是于谦之过?”
  景泰帝听了兴安之言,感到颇有道理,不住地点头赞同。他想了一想,又问:“你说于谦忠心无贰,可他为何与王直等联名上疏,为倡言复储的钟、章二逆臣讲情?而且还有人告于谦暗中支持钟、章,有意与朕作对,你又如何解释?”
  “据奴才所知,钟、章倡言复储,实为他二逆自作主张,与他人并无牵涉。二逆在上疏之前虽曾与本部主官讲过,可胡濙、刘广衡却是一再劝阻,二逆执意不从。上疏之日,于谦方知此事,也在朝门前苦苦相劝。无奈二逆一意孤行,终将奏疏涕上,这才惹得陛下发雷霆之怒。其祸实为自取,与于谦等无关。倒是于谦等以为陛下乃圣明君主,若将二逆严惩,恐陛下负闭塞言路之名,致使群臣离心,乃一连数日候于朝门,进而又上疏恳请陛下宽仁为怀,施恩惠以令天下归心的。”
  经兴安这么一解释,景泰帝这才释怀,不再追究于谦的过错,一场复储之议的风波,终于暂告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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