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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冰释(1)

作品名称:心怀月泊      作者:文字侠      发布时间:2022-08-03 09:06:45      字数:7108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隆冬的清晨,大街上只有西门中天一人。他虽然夺得两口宝刀,却是神情黯然,现在还在想到底应不应该救蔷薇客,不知不觉又到了寰寰客栈,便去大敲其门。良久,那店家骂骂咧咧地开了门,眯着一双朦胧的眼睛,眼角处尽是黄屎,本是不打算招待他的,上下一打量,认出是他,忙转赔笑脸,迎进店去。
  老酒、老菜、老地方、老人物。西门中天喝多了,但只醉得三分,见店家过来讨酒钱,仗着酒性喝道:“白吃你的又怎样!”店家依稀记得昨天的恶斗,不敢得罪这颗煞星,只有自认倒霉。过一会还照样强扮笑脸恭送,待他远去,“呸”的一口憋了多时的唾沫飞出,重重地撞进雪地里,登时成冰。
  西门中天出客栈后向西门行去。“九龙”当中,他是最后一个到的,不晓得金昊天与雪里化的交情,若换了公孙不败,必会去找金昊天救人。现在,无助的他只有先回莫华林去找他的那些师兄弟们。也许正在后悔没让东方求苦一起来,没让陈勾一起来。虽然明白,师兄弟三人加上蔷薇客也未必就是雪里化的对手,但至少逃脱的机会增得不少,比如可以腾出一人去将高俅制住。只见他仰天叹道:“蓟州九龙,合起来便是一条虫。我为什么那么独,难道就因为武功比他们高一些吗?楚师弟、侯师妹、南师弟、东方师弟、金师弟、陈师弟,我认为你们是怪人,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他所指的金师弟自是金慕花而非金昊天。
  西门中天忽然又在后悔,后悔不应该只顾着后悔,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譬如,两口宝刀在手,是不是太显眼了?又譬如,天已亮,自西门出城,行得通吗?于是除下道袍裹了刀,运功抗寒,欲往南门。就在这时,有两人进入了他的视野,背对着他,各执一杆花枪,并肩走在前面。西门中天认出那穿白衣的年轻人是高纯,心道:“这人似是高俅的亲信,何不跟到僻静处结果了。”当下尾随在后,默运玄功听二人说些什么。
  只听高纯道:“且至年终,万事待新,教头莫要过于悲伤。”朱仝道:“两个孩子都丢了,叫我怎放心得下。”高纯道:“我已派人各处寻去了。”朱仝道:“孩子固然要紧,城里面我也放心不下。朝廷当真肯防过我们?”高纯拍着胸脯道:“但教我在,决不使教头和教头的朋友吃亏。再说,也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教头和山外贼寇是一路的。”蔷薇客被擒,他的底气似乎也足了些。
  朱仝惴惴不安道:“朱某曾在梁山落草,朝廷当真不疑?”高纯道:“安大人、皇甫大人、金大人、萧大人、乐大人以前和教头一样,现在不也官做得好好的?”朱仝于此稍宽,转忧女儿。
  西门中天边听边想:“他所说的两个孩子莫不是被贫道救了的那两个?依公孙师兄所言,这白衣公子莫非就是高俅义子?那人莫非就是朱什么来着的?哼哼,你只顾自己死活,却出卖我师兄,我岂能放过你!”跟着二人到了太尉府,只觉府里杀气漫灌,弥漫到了街上。待见二人入内,立时就有官兵涌出,刀枪林立,甲声铿锵,分作两队巡街而去。心道:“府库失了宝刀,眼下盘查得紧,待到了夜里再去杀这两人不迟。”当下投店歇息,自不会去投那寰寰客栈。
  歇到巳时二刻左右,闻得楼下吵嚷声,知是官兵搜到,在铺盖下埋了二钱银子,开窗见楼下有两个官兵守着,便翻上屋顶,以脚关窗,伏在那里静候。待官兵尽去,方又回室,料不会再有人来,便即睡去。直睡到半夜,醒见户外雪停,起来将刀藏好了,下楼结账。那店家上楼收拾床铺,翻得二钱银子,知是他的,急赶下楼去,追到街上,西门中天脚程奇快,哪里还看得到他半个人影。
  西门中天二度入了太尉府,寻到高俅住处,不见其人,抓得一个家奴逼问,得知是昨夜受了惊,今日一病不起,送到宫里叫太医看治去了,再问得高纯住处,不由分说,一剑结果了,藏了尸直奔他住处。却遇三十来个家丁围守着一座大屋,仗刀执棍,顶风冒寒,仿佛屋内藏得什么宝贝似的,心下起疑,随即醒道:“那家奴所言不尽为实,奸贼受惊不假,害病倒不见得,必是躲在这里!”趁着夜色蹿至屋顶,扒开两块瓦片向里一看,哪是什么奸贼,分明是一俊武少年坐在那里自斟自饮,心道:“此人莫非也是高俅义子?!”
  但见那少年一口一个干净,少时一壶上等甘醇便全入了腹。他倒不出酒来,霍地一掷,一把翠玉做的精致酒壶便被他掼个粉碎。上面西门中天也不由心生惜意,想富家公子发起脾气来,玉杯古瓶不知要碎多少,一场下来,抵得穷苦人家数年的生计。待要跃下,却见一家丁推门而入,托着个盘子,盘子上是一把金壶和一只金杯。
  那家丁将金壶和金杯放到桌上,取走了不及被摔的玉杯,也不去扫地上的碎玉,径自出去,掩上了门。西门中天耳功上佳,将那“喀嚓”一声听得清楚,知是门上了锁,方知那少年是被反锁在屋里的,但不晓原因,只见他打开壶盖,将酒一股脑地尽数喝干,想他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酒量却是惊人。
  那少年喝完了整壶佳酿,愤然一掷。玉壶已换成了金壶,不听碎声,只闻得“咣啷咣啷”的连响。上面西门中天也觉好笑,见他去踩那壶,硬生生地将一把金壶踩了个扁,接着又去握金杯,却捏不扁,只好再用脚踩扁,差一点失声笑出。
  少年还不解气,一脚踹翻了桌子,仗着酒性大吼道:“要我做那老贼的义子,除非公羊生小羊!”西门中天一奇,心道:“他不是高俅义子?!”方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并非锦罗绸缎,不过是粗布衣外罩一件豹皮背心,哪里是富家子弟的模样,活脱脱的一个乡下小子,不由翘起大拇指心下喝赞:“有骨气!若是困上个三五年依旧还这样,便可赶上汉时苏武。”又想,他既是个铮铮好男儿,怎能撇下不管,于是拨开瓦片,纵身跃下。
  少年见突然多了一人,且是满身的雪花,又惊又奇,倒也不惧,待问:“你是谁?”西门中天连忙捂住他的嘴,不容他发声,摇了摇头才收手。那少年显知其意,果不再问,只点了点头。西门中天甚喜,凑到他耳旁道:“贫道是来救你出去的。你叫什么名字?”那少年也凑到他耳边道:“我叫朱士梁。道长怎么称呼?”西门中天闻言一凛,原来他自公孙不败那里听到过朱士梁,心下自问:“他究竟是来告密的还是被抓到这里的?”暂不露声色,凑在他耳边道:“你怎会被困于此?”朱士梁面现黯然,在他耳边道:“一言难尽。”西门中天暗忖:“他不说真话,我将他救了,万一救了个祸害,如何是好。”便道:“想必你是做了坏事才被捉到这里。若是这样,贫道自不能救你出去。”却是故意激他。
  朱士梁怔得片刻,竟流下泪来。西门中天在他耳边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空流眼泪,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朱士梁闻言一抹泪迹,将桌子和床搬去抵了门。西门中天见他一人搬一个大床,气不长出一口,脸不红半分,不禁在心下暗赞。
  朱士梁又将四个凳子堆到床上,两张椅子置于桌上,才过来与西门中天吐露真言:“晚辈自幼家境贫寒,父母种田,生计艰难。六岁时,村里一财主前来逼债,只因还不起,爹被硬拖了去做长工,活活累死。那财主原是个好色之徒,见我娘生得好看,便来逼娶。娘受逼不过,上吊自尽了。因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只是道途拾得,故还不曾取得姓名……”说到这里,声已哽咽,加之又是压低了嗓子,言语更是含混不清。
  西门中天挥手止住,道:“人心叵测。那财主必是先看上了你娘,然后才设法累死你爹,好娶你娘。”朱士梁点了点头,因得缓片刻,便又能言,说道:“后来遇到一位武艺高强的女侠。她得知此事,当夜便去杀了那财主,然后就让我拜她做义娘。其实她当时才不过十五六岁,自比我娘小了不少。她若做我娘,就好比是十来岁生了我,世上哪有这等事。不过晚辈当时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子,感激她的好处,况她膝下已经有了一个比我还大两三岁的男孩认她做娘,于是就真认她做了义娘。”
  西门中天听到这里,心里“嘿嘿”一笑:“这位十五六岁的女侠想必就是侯师妹了。天下竟有这等巧事!”听朱士梁继续道:“义娘待我们好是好,只是她那时也是个孩子,脾气又古怪,对我们照顾得不甚周全。过了一年不到,她说她不喜欢我,因为我老是不听话,是块硬骨头,便不要我了。我哥与我遭遇相仿,彼此怜惜,虽只一年不到,感情已如真兄弟一般。他不忍我离去,苦苦哀求义娘。但义娘是下定了决心要抛弃我,下了期限,次日红日东升,便是我与她决裂之时。当天夜里,我哥偷了义娘几块银子,对我说:‘大家是好兄弟,要走一起走。’于是我们两个就一起离开了义娘。”
  西门中天心想,两个小娃儿,一个才六岁不到,一个也不过八九岁,竟携手闯起江湖来了,他朱士梁能活到今日,还真不简单,不知他那位好兄弟现在是否还活着,若活着,又在何处。却想听听兄弟两个后来是怎么分开的。
  朱士梁接道:“我们知道义娘厉害,怕她寻着,便往偏远的地方逃。逃了两年,一直逃到了岭南,却碰上了两个大魔头。这两个魔头一男一女,是夫妻,带着个小孩,和我哥年纪相仿,还带着一头苍猿和一匹狼。他们把我们抓了,带到一个大岛上,关了我们一月。这一个月里真是可怕。他们……”恐惧充满着整张面孔,脸都变了形,“起先给我们吃一些我们从来都没看到过的鸟兽和虫子,我们不吃就强喂强塞。一个月后,那个小孩来把人肉放在我们面前,问我们吃不吃。我们当时吓得胃都快吐出来了,看都不敢看,摇头说不吃。他那双眼睛里登时放出碧光,便和狼一样。”西门中天登时失声,还好不甚响亮,未教门外家丁发觉。
  朱士梁回忆这些往事,自已先恐,见他失声,倒也不奇,继续道:“他说如果不吃,他的爹娘就会把我们煮了吃掉,如果吃了,从此就是他南海派的人,便可活命。其实,我们那时早已吓得麻木了,宁可被吃掉也不愿意吃人肉,想到他们很可能会强逼我们吃,又可能把人肉混在饭菜里面骗我们吃,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算数,但手脚早被绑住了,想死却死不掉。”西门中天心道:“那对夫妇,还有那苍猿和狼定是食人四怪。”想到这里便又思及蔷薇客,忐忑难安。
  朱士梁继续道:“那小孩问了好几遍,见我们执意不吃,也没叫人来强塞,就走了。第二天,我们就被拖了出去,绑在树上,面前撑起一口大锅。四周都是人,装束奇形,发着怪叫。我们看着他们倒水生火,然后把一些类似葱蒜之类的东西,但肯定不是葱蒜,撒了进去,知道他们真的要吃我们,恐惧不已,如坠阿鼻地狱。很快我们就闻到一股刺鼻呛喉的味道,还熏眼睛。我哥先昏了过去,我也真想昏过去,就是昏不过去。”西门中天心道:“我师妹说的不错,你果然是块硬骨头。”故意想到他师妹,好不想蔷薇客。
  朱士梁接着道:“正当我绝望时,一位老僧带着十一名棍僧冲杀进来。这些棍僧个个武艺高强,打得那些怪人落花流水。那对夫妇好像是这些人的首领,见死伤几近一半,便去与和尚们交战。那男的使的是一口鲜红色的刀,女的会发钉子。”西门中天听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战。
  朱士梁没有发觉,继续道:“棍僧虽然武艺超群,但遇上那对夫妇却挡不了几招,不是被刀砍死就是被钉射死。那老僧更是厉害,一掌打一个,但见己方的人连遇毒手,竟然将剩下的四个棍僧一一拍倒。”西门中天心道:“那老僧想必就是智定大师,他欲使金相狮子吼,怕伤了自己人,故先将他们拍晕,一会儿必来拍你。”此句心中掠过,蔷薇客的身影又自他脑海中浮出,手握红刀,眼放绿光,挥之不去。
  朱士梁道:“那老僧独战群魔,无丝毫惧色。那对夫妇,刀劈不到他,钉子射不到他,眼睛里竟然也发出了碧光,显是努力到了极点,却还是斗他不过。那苍猿和狼前来助战,再加上旁人,不过平分秋色。老僧不愿久斗,抢到我身前,我以为他会给我松绑,没想到竟给了我一个耳刮子。我被打的晕晕忽忽,随即昏了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一点也不知道。醒来时,那位老僧就在我身边,我哥也已经醒了,那四位棍僧竟也好好的。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位老僧就是五台山的智定大师,于是拜他做了师父,和他一起上了五台山。我和我哥都不愿做和尚,虽然拜了师,师父却不传我们功夫。他说,要学佛门中的功夫就必先入佛门。当时寺里还有一位大师,甚是年轻,叫智明。他有两个徒弟,也未入佛门,一个叫杨再兴,一个叫杨蕾心,是兄妹两个。我们见他俩不是佛门中人却可以跟着智明学功夫,很不服气。师父说,他们是忠良之后,学的也是他们自己家传功夫。我大哥说可以跟杨再兴他们学枪学刀,虽然这样进境不快,但多少可以学一点。我因赌气,偏是不学,只把义娘教的一些皮毛练了又练。一晃就是三年,我们觉得这样下去都不是办法,自觉大了,可以下山另投明师,便于一天晚上去向师父辞行。不想那日晚上,师父因年事已高,忽然无疾而终。师父虽然没传我们一点功夫,但毕竟把我们从魔坑里救出,养育三年,便似再生父母一样。于是我们不忍就此离去,又住了半年,才一起下山。”
  西门中天听完这一段,心弦有所平静,方才发觉他已然说得不少,却还没说到为何会被困在太尉府里,便道:“你且长话短说,先讲为何会到了这里,不打紧的地方统统略去。”朱士梁道:“道长莫急,就快到了你要听的地方。”西门中天心道:“你不急,在这里苦诉身世,我可急得很。”
  朱士梁叙道:“我们下了山,顿感茫然。我哥说他枪法业已不错,可以投个有钱有势的人家效力,等有了钱,不愁找不到一个好武师学艺。我不这么认为,觉得寄人篱下太过窝囊,江湖上业艺不凡之人比比皆是,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必能寻得一个好师父。这一来,我们两个就发生了分歧,各执一词,吵了一晚上,最后只能分道扬镳。后来我连投了几个所谓的‘名师’,发现他们要么就是卑鄙小人,要么就是只会几手三脚猫功夫的混人,学艺终都是有始无终,最后想到了少林寺。”西门中天听他提及少林寺,暗道:“说到点子上来了。”
  朱士梁继续道:“我知少林寺有收俗家弟子的,这样学艺毋须做和尚,便赶去投奔。只因我在五台山无所事事,学不到功夫便借读佛经打发时光,三年下来,明理不少。方丈洪逊禅师与我谈了几句,便答应收为俗家弟子。但三位师字辈禅师说我是为武而来,心术不正,劝方丈不要收容。但方丈说我是个可度之人,虽然只做俗家弟子,将来历经磨难,必会皈依佛门,终是将我收下了。于是,我便拜在师正大师之下,先到伙房做个打杂的。我开始干得卖力,挑水劈柴刷锅,但过月余,不见师父教半点武功,便问其因。哪知师父说:‘不过一年,休来要艺。’我当时虽然不满,但想到好不容易才进了少林寺,为了能学到技艺,就忍了下来。”
  西门中天忍不住插道:“洪逊禅师艺虽不露江湖,但能做到少林寺方丈,修为必然不浅。至于你说的三位师字辈禅师,便是师德、师正、师智,与南少林证善、证恶、证是、证非、证得、证失、证空,并称‘三师七证’亦称‘南证北师’。这十位大师虽不及五台七珠,当年宝刹受犯还要五台相助,但也非等闲之辈,确是各怀绝艺。你师父师正大师让你伙房劳累,是要你打好根基,以便后进。少林武学博大精深,便是伙房劳作,也是极好的锻炼,不可小觑。”
  朱士梁道:“道长说的不错。直到后来偷学了太祖长拳,我方明此间道理。”西门中天道:“你果然偷了少林拳谱?!”朱士梁道:“我偷着学拳是真,却没偷盗拳谱!当时我是想潜入少林寺藏经阁盗他一两本武学秘籍来自学,但终是没敢这么做。半年后的一天,我挑水回寺,在寺外捡到一本《太祖长拳》拳谱,欢喜不已,想反正不是自己偷的,于是就偷偷地学将起来。只因晚上练拳,白天不免打不起精神,干活没以前卖力,时常遭到伙房其他僧众们的冷眼。”西门中天心道:“他那时还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伙房打杂甚是辛苦,倒也难为他了。”
  朱士梁道:“我忽然想,拳谱在自己手里难免不教发觉,若是归还,他们也未必相信,觉得与其夜里偷鸡摸狗地练,还不如离了少林寺安安心心地学,犹豫了好几天,终还是不辞而别,下了少室山。”西门中天道:“那你为何不向你义父说明,却逃下了小苍山。”朱士梁辩道:“我跟他们说了,他们不相信,硬是认为我偷了拳谱。咦,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西门中天道:“我是公孙不败的师弟。”朱士梁越发奇怪,道:“公孙不败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西门中天道:“公孙不败梁山落草用的是化名,公孙胜。”朱士梁大吃一惊,心道:“原来义父把事情告诉了公孙道长,公孙道长又教他来捉我!”当即退了一步,道,“他们要将我捆回少林寺,我不愿做高俅的义子,却也决不跟你走!”
  两人本来一直是交头接耳,这一句却是朱士梁放大了嗓门喊出来的。门外家丁察觉屋里有第二个人,连忙开锁推门,却没推开。西门中天道:“你既没告密,就该回去!”朱士梁道:“什么告密?告什么密?”西门中天道:“小苍山被官兵围剿,他们疑是你告的密。”朱士梁连道冤枉:“我是被那高纯抓到这里来,逼着认贼作父。我被关在这里不知有多少日子了,外面的事一点也不知道。”西门中天道:“我相信你,你快回去!”朱士梁道:“你相信我,他们不信!”西门中天道:“他们若见到你刚才坚决不认奸臣作父,自也会相信。”朱士梁道:“你真的相信我?”
  但听“轰”一声,门被撞了开。家丁见果真有外人,挥刀舞棍喝喊着来拿。西门中天道:“我认定你告密,怎还会听你罗嗦。”长剑甩出,使开人遁剑法,家丁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朱士梁双拳一握,使开太祖长拳,上去助战。那些家丁不敢伤他,顿时有不少被打得鼻青脸肿。转眼间,三十来个家丁倒毙过半,两人遂得一起冲出室去,寻径奔逃,直逃到府外,摆脱了追兵。
  到一僻静处,西门中天嘱咐道:“我在诚悦客栈寄放了两口刀,店主却不知晓。你……”塞与他十两银子,“且去取了,却称是别物。那店家若要还你二钱银子,非但不要他还,反与他十两。他若不提还事,十两银子便不与他。你拿了刀,不忙行事,且住上一晚,待天明出城去小苍山后面的莫华林将刀给我师兄,我师兄必然释疑。”原来他故意没取铺盖下的二钱银子,是在考验那店家,欲与他十两银子乃是因为,刀寄在店里,万一出了事,那店家便要倒霉,十两银子权表谢意。
  朱士梁道:“道长去哪里?”西门中天道:“我去杀了那真正的叛徒。”朱士梁道:“我也去!”西门中天道:“你若去了,谁去送刀?我一来杀叛徒,二来吸引官兵的注意。若得不死,”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来客栈寻你。”转身即走,但听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远,赞道,“够果断!”迈开大步,出了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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