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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的第二个暑假(三)

作品名称:飞鹰情      作者:王秋粼      发布时间:2022-08-02 22:12:32      字数:5867

  清晨,钟玉兰和张玉龙去柿子湾大地收玉米,秀花嫂子担着水桶向榆树下的水井走去。他刚要问她野葡萄吃完了没有,强壮的张玉青就从后面从下面跑上来夺下了扁担,心疼地责备道:“老天爷,谁让你担水啊?我不是说了把秧田的水放好了就回来担的吗,怎么不听话呢。”
  张玉龙见此笑了:“大哥,嫂子身体好,一担水能把她累着?”
  “玉龙,现在你嫂子可是重点保护对象,不能有半点闪失。”张玉青擦着额头豆大的汗珠说。
  寥秀花面如满月的脸红了,她嗔怪地瞪了张玉青一眼后小叔子:“玉龙,谢谢你那天为我采的野葡萄,好吃极了。”
  “嫂子,不用谢。我又不是专程去采,是路过。哦,嫂子,为了给你采野葡萄,玉兰还被蝮蛇咬了呢。”张玉龙说起那天的事,脸红了
  “是吗?!”张玉青寥秀花异口同声地惊问。
  “是啊,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后果真不敢想呢。”张玉龙想起那天的事后怕得额上渗出了汗珠,“所幸我在那里,及时吸出蛇毒包扎紧伤口。”
  “玉兰,谢谢你。”寥秀花上前拉起钟玉兰的手,看着她因熬夜而苍白的脸,如大姐看着小妹。
  “嫂子,别这么说,我们是好姐妹不能说见外话。”
  “玉龙,啥时候玉兰喜欢吃野葡萄?”张玉青看着张玉龙英俊的脸笑问道。
  张玉龙看了一眼钟玉兰笑着回答:“大哥,玉兰说她不喜欢吃野葡萄,酸。”
  “那你可以让她喜欢吃啊。”
  “张玉青,快去担水做饭,我肚子饿了。”寥秀花见钟玉兰皱起了眉,便瞪了丈夫一眼。“不要废话,快去。”
  “好,好,好,给媳妇儿子担水做饭去。”张玉青笑呵呵地向水井跑去,两只大水桶欢快地摆动着,扁担吱吱呀呀唱着歌儿,像个开心的人。
  “儿子?”张玉龙看着堂兄高大健壮的背影甚为困惑。
  “嫂子,我们去收玉米了,收回来还要做衣服。”钟玉兰言毕拔腿就走了。
  寥秀花看着快步走在人足牛蹄印重叠的小路上的人说:“玉龙,快去收玉米吧,你以后会知道的。”
  “好,”张玉龙应了声拔腿就去追钟玉兰。
  “玉龙,考上学不会和玉兰离婚吧?”寥秀花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张玉龙摆手:“不会。”
  “真的?”
  “真的,嫂子。”
  “那就好,玉兰是个好妹子,你能娶到她是百世修来的福。”
  “嗯。”张玉龙点头傻傻地笑了。
  “玉龙,玉兰都走出很远了,你还在这里发呆。”担水返回的张玉青拍了下肩膀提醒。
  “啊!”张玉龙像从梦中惊醒,难为情地笑笑便拔腿飞奔而去,肩头斜挎的背篓摇来晃去。
  “这玉龙,”张玉青摇头笑后跟着寥秀花回家。
  其它生产队的衣服都拿走了,只有本生产队的没有做了,毛衣毛裤帽子围巾已织好了,只有手套没有织。钟玉兰做衣服的速度慢了,午后常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歪脖子柳树下看池塘里的荷花,有时也坐在葡萄架下听蝉鸣。夜里张玉龙睡着了常下床站在窗前看满天星光,听风拂葡萄叶竹叶的沙沙声,看穿梭来去的萤火虫,听蟋蟀们的浅吟低唱;看远处的磷火,听近处的水流,一直看听到张玉龙问她怎么不睡,站在那里作什么。
  又是一个闷热的午后,一丝儿风也没有,蝉也热得叫不出声。大花爬在葡萄架下的青石板上,眯着眼,吐舌头,呼吸急促。两只猫头鹰歇在葡萄架上,翅膀蓬松着,利如尖钩的喙张开,半闭着眼,隐隐能听见喘息声。葡萄叶耷拉着,像很久没吃饭的人,有气无力地覆在晶莹剔透的葡萄上。几只白蝴蝶歇在葡萄叶上,成群的蜜蜂在葡萄叶间飞进飞出,它们是闻香而来的。竹丛下面的鸡舍里,十只鸡蓬松着翅膀蹲在自己刨的土坑里,紧闭着眼大张着喙,粉红的舌头随着心跳而摆动着。
  一个连虫子都嫌热的午后。
  钟玉兰洗了热水澡,做了一会儿衣服就走出屋子,坐在歪脖子柳树下,背靠着皮肤粗糙的柳树,看着盛开的几朵荷花出神。
  “玉兰,你看,那儿有支并蒂莲。”
  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钟玉兰的眉头便又了皱起来。
  “哦,那荷叶下还有两只青蛙,也是一对夫妻呢。”
  她像没有听见,神情冷淡地回屋子去。
  夜里钟玉兰做着衣服,给张庭健的独生女儿张玉香送衣服的张玉龙搬了凳子在旁边坐下,看着她的耳垂。
  “玉兰,我知道嫂子为什么喜欢吃野葡萄了,因为她要当妈妈了。”他说着笑了,“我真笨,怎么就没从她喜欢吃酸得倒牙的野葡萄想到呢。还有没看出她不是长胖了,而保住了胎要当妈妈了。之前两次流产,这次因此大哥很是紧张,所以不许她担水。”
  钟玉兰像没有听见,踩着缝纫机,一只手拉布,一只手捋布,缝纫针上上下下地跳着,像个在灯光下跳舞的小精灵。
  “玉兰,你有一天也会喜欢吃野葡萄,”张玉龙看着她的睫毛轻声说,“城里没有野葡萄,我就给你买话梅,很酸的,和野葡萄差不多。”
  钟玉兰的神情毫无变化,如之前熟练地踩着缝纫机,嗡嗡声如歌。
  午后,钟玉兰把邻村梁思贵夫妇的寿衣做好,感到很累想去柳树下坐一会儿。走到葡萄架下听见南屋有人在小声说话,一听是婆婆和张玉龙。
  “妈,你叫我来有事吗?”
  “有。玉龙,妈有话要问你,你要认真地回答。”
  “妈,什么事?很重要吗?”
  “考上学不会和玉兰离婚吧?”
  “妈,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回答我会不会和玉兰离婚?”
  “不会。”
  “真的?”
  “真的!”
  “真好,这下,妈放心了。”婆婆停顿了一下后又说:“玉兰是个好媳妇,你不和她离婚妈很高兴。”
  “妈,放心吧,我不会和玉兰离婚,永远都不会!”张玉龙的话掷地有声。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妈就怕你像书上电影里的人,考上学就不要结发妻做陈世美。”
  “呵呵,怎么会呢。”
  她不再听下去,快步去了池塘边,静静地看荷叶,微漪。
  第二天午后,又热得人不想动弹,只想懒懒地坐着乘凉。
  “玉兰,你在这里?”
  钟玉兰背靠柳树刚要在蝉鸣声中睡去,一声轻问让她皱起了眉头。
  张玉龙用手绢擦着汗在她身边坐下:“气温一年比一年高,以前夏天没这么热。”
  “玉全哥的衣服是否合身?”她看着两只蹲在荷叶下闭目养神的青蛙声音泠淡。
  “合身——衣服做的那么好。”
  “他是一个极爱挑毛病的人,”她抬头看了一眼跟着来这池边后睡觉的猫头鹰,语气仍然冷淡。“没毛病也能挑出缺点来。”
  “但他说衣服做的很好啊,”张玉龙看着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神情有些恍惚。“一个劲地夸你心灵手巧呢。”
  “真难得。”
  “是的,能得到玉全哥的称赞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生产队得到他认可和称赞的人你是第一个。”张玉龙一脸骄傲自豪地笑了。
  她没有笑,方圆十里的人们都称赞她把衣服做的好,可不只是挑剔的张玉全。
  “玉兰,我大学毕业你就不用再做衣服了,和妈在家好好歇着,我一个人的工资够三个人开消。”张玉龙看着她在微风中飘舞的留海,一脸憧憬。“到那时,妈受了一辈子苦,该好好地休养了,你苦了六年也该歇歇了。”
  她并没有露出笑容,相反神情变得更冷淡。
  “玉兰,你不高兴,我说错话了吗?”张玉龙的笑容消失了,眼里有泪光在闪烁。“我说的是真的,以后你和妈好好歇着,我挣工资养你们。”
  她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那一池醉人的微漪,在微漪里闭目养神的青蛙,青蛙头顶在微风中摇曳摆动的荷叶。头顶柳树上的两只猫头鹰静静地看着两个并肩而坐的人儿,眼里是开心快乐的笑。竹丛下的鸡舍里,有母鸡在夸耀自己下了一枚蛋,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咕。大花狗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竹丛下没有,窝棚里没有,葡萄架下也没有。肯定又去看张玉青家的大黑去了,大黑要生当妈妈了,整天卧在张玉青搭的窝棚里,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蝉有的叫累了,爬在树干树叶上休息,剩下的高一声低一声地叫着,像几天没吃饭的人,有气无力。张玉林家的猫在叫,叫声凄厉,肯定又被刘彩云打了,她总是打那只骨瘦如柴的黑白母花猫。
  “玉兰,你在想什么?”
  她不回答,静静地看着池塘里的荷叶,花蕾,微漪,青蛙。
  “在想奶奶吗?”
  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眼里起了浓浓的雾。
  “想的话明天我们回去看奶奶和爷爷。”张玉龙见她皱起眉头心疼了,“反正早玉米都收回来了,采收棉花辣椒的活儿妈一个人能忙得过来。”
  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站起来快步走了。
  两只猫头鹰相互看了一眼,睁大眼睛看张玉龙,无声地责备他不会说话。好好地问奶奶做什么?明知主人最怕人提奶奶,可是你偏要提,真是个傻瓜,不会说点别的吗?学校里的奇闻趣事,师生间的尊爱关怀,同学间的友爱情谊。在县城读了三年书不会没有听到过奇闻趣事吧?即使没有也还有童年时的往事可说啊。唉,真是的,好好的又惹主人伤心难过。
  又是一个炎热的午后,钟玉兰坐在歪脖子柳树下看着小池里的枯萎的并蒂莲,荷叶下乘凉的两只青蛙。刚坐了一会儿张玉龙就来了,脚步声惊走了荷叶下的青蛙。
  “玉兰,你在这里?怎么不睡会儿呢?”张玉龙在她的身边坐下。
  “热。”她看着在微风中摇曳的枯并蒂莲,心里隐隐地痛,因为她想起了与奶奶在樱桃树下乘凉听蝉鸣的往事。
  “哦,今年是比去年热。去年在学校扇子都没买,今年晚上不扇扇子汗水直流。”张玉龙见她不说话只看着池塘便又轻声问:“玉兰,这几天好像有心事,能说给我听吗?”
  “通知书快到了吧?”她答非所问。
  “快了,就在这几天。”张玉龙想把她鬓发拂到耳后,可是又怕她生气只能用想象之手做这件事。“后天我去邮电所看看来了没有,你去吗?”
  她看着脚边来来去去的蚂蚁不回答,它们不嫌热吗?
  “不去也好,太热。收到通知书我不会动,拿回来你拆。”张玉龙看着她轻轻颤动的睫毛,神情有些恍惚。
  她像没有听见他的话,站起来快步走开了。
  上午钟玉兰做着衣服,张玉龙欢快地叫起来:“啊,这只展翅翱翔的雄鹰织的太逼真了,像真的一样!”
  她回头看,张玉龙手拿着她织好放在衣厨里的毛衣,“玉强能穿这么大的毛衣吗?”
  “以后能。”她踩着缝纫机头也不抬,嗡嗡声如歌。
  “真羡慕玉强,有这么漂亮的毛衣穿。”张玉龙不无羡慕地说,“玉兰,我什时候也能有这么一件毛衣?”
  她不回答,看着他手上的毛衣。
  张玉龙把毛衣穿上,站在大衣橱前就大声惊叹道:“啊!非常好看也非常合身。玉兰,也给我织一件吧,与玉强的一模一样。”他一脸喜欢羡慕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要求。
  “会把汗水弄上。”她这么说后就继续做衣服。
  “哦。”张玉龙应了声不情不愿地脱下毛衣。
  放好毛衣又拿出毛裤看后问:“玉兰,这么大,玉强能穿吗?”
  “男孩子大了会变得强壮,到时就能穿了。”
  “哦。”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应后把毛裤放到衣橱里,拿出帽子看后戴上说:“这帽子也非常漂亮。而这雄鹰像真的一样。太好看了,玉兰,给我也织一顶吧,读书的地方冷,需要呢。”
  “不忙了再织。这么热会弄上汗。”
  “好吧。”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不情愿地摘下帽子放到衣橱。“不忙了也给我织这几件相同的吧,非常好看。啊,这围巾太漂亮了。而这杏花像真的一样,太美了。玉兰,你就是个艺术家。织的雄鹰栩栩如生,织的杏花如同真的。啊,这围巾真的是太漂亮了。他把毛巾放到竹席上,轻轻地抚摸和惊叹:“天啊,我还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围巾。玉兰,给我也织一条吧,读书的地方冷,真的很需要。”
  “过冬还早。”她把做好的衣服放到裁剪台上,开始做天蓝色衬衣。
  “玉兰,拿到通知书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学,我去城里办事的时候买几斤毛线,你给我织件与玉强一样的东西好吗?”他把围巾细心地叠好放入衣橱,搬了凳子在裁剪台前坐下,看着她的手,脸上写满了期待。
  她熟练地踩着缝纫机,嗡嗡声如音乐在屋子里流淌。“去帮妈剥玉米。”
  “手痛,歇会儿再剥。”张玉龙把手翻过来放到裁剪板上,证明他没有偷懒和撒谎。“你看,都长泡了,很痛的。”他的手上确实长了泡,红红的,像胭脂般艳丽又似桃花般灿烂。
  夜里的睡梦中,钟玉兰哭着找爷爷奶奶和秀姑小宝母子,找着找着到了一处悬崖,悬崖下面是滔滔巨浪,巨浪里隐约有几个挥手大叫的人。她想跳下去把他们拉上来,可是却跳不下去,脚好像被什么缠住了,低头看是一条黑色吐芯的蛇。她吓得大叫起来,可是张嘴却叫不出声,喉头像堵了团棉花。她急得要哭,心里酸酸的,却没有眼泪。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叫叫不出声,想哭没有眼泪,想走走不了。救救我!她在心里大声喊。
  “玉兰,你怎么了?”
  梦中的钟玉兰听见张玉龙在叫,泪水竟然流出来了。
  “玉兰,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张玉龙摇着她的肩膀,“梦见什么了,竟害怕成这样。”
  她睁开眼睛,衣服全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她怔怔地看着张玉龙,双手握得紧紧地的,腿隐隐的痛。
  “你做噩梦了。”张玉龙把她脸上的头发拂开,惊得叫起来:“玉兰,怎么哭了?满脸泪水。”
  她不回答,闭上眼睛,梦里缠住她双腿的蛇还在脑海里。她哆嗦了下又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神情关切的张玉龙,坐起来拿过手套就要织。
  “你不睡了?”张玉龙声音柔和地问。“才三点,再睡一会儿吧。”
  她不答,低头织手套。
  
  早饭后,张玉龙便去了镇上的邮电所,何华英去帮寥秀花剥玉米。他刚走钟玉兰就坐到歪脖子柳树下看在微风中摇曳的晚荷,在荷叶间跳来跳去的青蛙,在荷叶休惬的蜻蜒。两只猫头鹰歇在胳膊粗的柳枝上,低头静静地看着它们的主人,不时交换一下眼神,似在问主人在想什么。远处传来狗的惨叫声,又是因为在菜园里打架把瓜豆弄坏了,主人在打。玉山哥又在呼唤淘气的军军,不知那整天小脸儿像唱戏的小家伙跑到哪里去了。彩云又在骂玉林了,骂得可真难听。她只知道骂人,除了骂人就不会别的了?为什么要骂人家的祖宗父母兄弟姐妹?他们又没招惹你!即使招惹了也不该那么恶毒地骂啊,亏你想得出来那些骂语,真不知你的心是什么长的。如果有人那么骂你的祖宗父母兄弟姐妹,你作何感想?谁牵着牛从树林外面的地埂上走过,人轻捷的脚步声,牛清脆的落蹄声,像一支悦耳动听的曲子奏响在绿草萋萋的原野。
  “玉兰,你在这里?”
  她正痴痴地看着小池里摇曳的荷叶,醉听着周围的声音,静静地想着,温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侧头看张玉龙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神情快乐。
  “我以为你在做衣服,去屋里找没有,就知道你在这里。”张玉龙边说边用天蓝色的手绢擦汗,“今天真热,太阳如火烤得大地直冒热气。”他说着把信封递给她,“录取通知书,你拆吧。”
  “自己拆。”她的声音与神情一样的冷淡
  “不,你拆。”张玉龙看着她瘦了一圈的脸庞,“玉兰,我说过通知书你拆的。”
  “说了自己拆。”她站起来从张玉龙身边走过去,柳枝上的两只猫头鹰相互看了一眼,目送主人回房子。
  张玉龙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愣在当地,过了很久才垂头丧气地走进屋子,拿了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信封,把通知书拿出来展开,放到缝纫机上。“玉兰,看,全国最好的公安学校。二十天后开学,一切费用都是国家出。毕业后我不但会成为碗铁饭碗的人,还会挎手枪手铐穿警服。”
  她抬也不抬地说:“祝贺你。”
  “玉兰,你不高兴?”张玉龙看着她放在缝纫机上的手。
  “高兴。”
  “不,你不高兴,我看出来了。”张玉龙眼里有了泪光,“高兴岂会一丝笑也没有。”
  “高兴有很多种,一种是在脸上,一种是在心里。”她看着窗帘上的竹叶和熊猫,神情声音仍然冷淡。
  “是吗?”张玉龙有些不相信,“你心里真的高兴?”
  “妈怎么还不回来?”她仍然看着窗帘上的竹叶和熊猫。
  “妈帮大哥家剥玉米去了,一会儿我去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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