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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易储风波(中)

作品名称:一片丹心照大明      作者:阿圣      发布时间:2022-08-02 20:42:11      字数:4831

  景泰帝看完奏疏,大喜过望,连声赞叹道:“难得!难得!万里之外,竟有此忠臣!”
  景泰帝正在为满朝文武无人带头倡言易储而犯愁,突然看到有边地的官员上疏,顿时如获至宝。他正要传旨为黄竑加官,突然想起前天曾看到兵部转来的一封奏疏,是广西巡抚和总兵联名上奏,弹劾思明州都指挥黄竑杀兄灭侄的逆伦大罪,奏请朝廷准予将黄竑父子斩首谢罪。当时感觉边地土官杀人,事情不大,正欲传旨让刑部办理。现在一看,同是一个黄竑虽有当地巡抚弹劾其罪,但与易储之事两相比较,当然是功可抵过了。
  于是皇帝连传二旨,先命内廷毁掉李棠、武毅弹劾黄竑父子弑兄大恶奏本,且不许留藏副本;同时派人赶赴广西,传谕赦免黄竑父子之罪,并将黄竑晋升广西都督之职,佩征西将军印,位居总兵武毅之上。接着又下旨将黄竑的奏疏移发礼部,传示朝中群臣会议易储之事。
  四月初八日,礼部尚书胡濙、侍郎薛琦召集文武大臣九十一人,聚集在礼部大堂,举行了讨论易储大事的重要会议,司礼监太监兴安作为皇帝的代表奉命参加了会议。
  会议是在十分压抑的气氛下进行的,首先由太监兴安宣读皇帝的谕旨,接着主持人胡濙念了一遍黄竑的那篇倡言易储的奏疏,尔后在兴安的监视之下,让与会众臣发表意见。大臣们面面相觑,心照不宣,都知道景泰帝这种做法有违天道,但却无人开口发言。大家都低着头,似乎都处在沉思之中,整个会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里,近百人的会场里竟然听不到人的说话声,只有喝茶发出的“哧哧”之声。
  胡濙等了一阵,见无人说话,便再次敦促道:“易储一事关系国本,诸位大人皆当用心研讨,各抒己见,切不可敷衍推诿,辜负圣意。下面就请诸位大人不吝赐教吧!”
  说着,胡濙就将目光转向兵部尚书于谦,试探性地问:“于大人有何高见?”
  他以为于谦是景泰帝的倚重之臣,理当率先应和易储之议。于谦在会场上一直独自发呆,低头不语。平心而论,于谦对景泰帝这种不顾大义的做法十分反感。他认为,景泰帝在当初国难当头、朝中无主的情况下,代替兄长当了皇帝是情有可原的。眼下虽然太上皇已经归国,但为了国家大局的稳定,还应由景泰帝继续称帝。至于太子,当初太后和群臣既然已经共同立了太上皇之子见深,在现太子健康无恙的情况下,就不应只考虑一己私利,再改立新的太子。这样做,既不合乎封建礼法,也不利于朝中的稳定,实在是目光短浅之举。
  同时他对黄竑父子的残忍行径深感愤慨,对他们为了苟求活命见利忘义,抢先倡言易储的举动更是嗤之以鼻。只不过碍于皇帝的面子不好公开表示不满罢了。现在见胡濙点名要他表态,只好抬起头,淡然地说:“于某执掌兵部,只知整理军务,操心边备,对于宫内之事,实在不清楚。”
  于谦这么一说,倒使在座众臣更坐不住了。吏科都给事中林聪一向喜欢仗义直言,但这次皇帝企图改立自己的儿子为储君的意向十分明显,他也不好公开违拂圣意,坐在这里一言不发又憋着难受,于是索性站起身来,拱手说:“易储大事,林某人微言轻,不便参言,暂且告辞了!”
  兴安见此情景,感觉不妙,连忙起身厉声叫道:“圣上既已传旨召集群臣会议,若此事可行,即请诸位在奏疏上署名,若不可行则罢。似这样默默不言,鼠首两端,何时方可议成?”
  众人一想,是呀!既然皇上圣意已定,让群臣会议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我们即便不表示赞成,难道还能将此事躲过不成?与其硬着头皮不表态,惹得皇上生气,还不如顺水推舟,大家一齐都来做个人情算了!于是先有户部尚书陈循、都御史王文带头在一张纸上分别签署上了自己的名字。接着礼部尚书胡濙、户部侍郎江渊、宁阳侯陈懋、安远侯柳溥、驸马薛伯等,以及众位文武大臣,也都跟着署了名。与会九十一人之中,只有王直、于谦,高谷和林聪四人不愿署名。陈循拿起一支笔走到王直的面前规劝道:“易储之事,圣上早有决断,令我等会议、署名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现在百官均已依次署名,抑庵公何必再固执己见,令圣上烦恼呢?”
  说着便将笔硬塞到了王直手里,王直一看躲不过去,长叹了一声,只好把名字签上。接下来于谦、高谷、林聪也都无可奈何地署了名。与会大臣总算全数都署完了名字,但又无人愿意执笔起草复奏之词。推让了一阵,又是陈循执笔写了数语,云:“天佑下民作之君;父有天下传之子。”
  写完,交给兴安呈人宫中。顷刻,兴安从宫内出来,传皇上圣旨,宣文武百官进殿朝见。胡濙率群臣进殿,参拜已毕,代群臣面奏道:“陛下膺天明命,中兴邦家,统绪之传,宜归圣子,黄竑奏是,宜允所言。”
  景泰帝闻奏,满面笑容地对群臣说:“黄竑所呈奏疏,朕已启请圣母皇太后。皇太后说‘予老矣,惟愿社稷安,天下得太平。今人心既如此不可拂。’朕敬承慈命,并准卿等所奏。”
  经过一番周折,更换太子的事终于被名正言顺地确定下来,景泰帝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当即传下圣旨,命礼部马上开始备办改立太子的仪式,为自己的儿子朱见济正式入居东官做好准备。
  景泰三年五月初二日,是钦天监为册立太子选定的黄道吉日。这天景泰帝正式下诏,立皇长子朱见济为皇太子,废皇后汪氏,立见济生母杭氏为皇后。改封太上皇长子朱深为沂王,封太上皇次子朱见清为乐王,封太上皇三子朱见淳为许王。册立太子的同时,设置了东宫官属,为了巩固太子的地位,所置东宫官员皆由大臣兼任。以王直、胡濙、石亨、陈懋兼太子太师,于谦、陈循、高谷、柳溥兼太子太傅,王文、陈镒、何文渊、金濂、俞士悦、石璞兼太子太保,江渊、王一宁、萧镃兼太子少师,萧维桢、刘中敷、罗通兼太子少傅,商辂、项文曜、彭时兼太子少保,赵荣、徐有贞、岳正、李泰、林聪、李贤、杨钦、王政、周洪谟俱兼春坊、谕德、詹事等官。凡东宫官属,都可以拿双份俸禄。同时,又赏赐王直、胡濙、陈循、王文、高谷、商辂、江渊等大臣每人赤金五十两。又对文武官员及军卒吏民等普遍行赏:一、二品官员各赏银四十两,三、四品官赏银二十两,五至七品官赏银十两,八品以下赏银五两。其余如僧道官、监生、军校、勇士、厨役、吏典人材、乐人、医士、民匠、阴阳生、养马小厮、坊厢老人等都有赏赐,并大赦天下,以此笼络人心。尽管如此,人们在内心里对于改立太子仍心怀不满。朝中正派大臣被迫署名同意易储,又得到赠官赏赐,都感到羞愧难当,尚书王直受赏归府,气愤地将所得赤金扔在地上,扪胸长叹道:“这是何等大事,却为广西一蛮酋所坏!我辈身为朝廷重臣,却要附合一逆贼而无功受赏,真是愧煞人了!”
  朝中一些重臣原本有些想法,偏偏在这时又出现了一件奇案,更加深了君臣之间的隔阂。
  原来英宗从瓦剌回来后,以太上皇的身份住进南宫内。景泰帝表面不说,可心里一直视兄长英宗为最危险的政敌,因此将他禁锢在南宫内,不得出入,甚至还特意加派重兵守备南宫,不允许英宗和外面交往,生怕英宗借机联络群臣复辟。
  英宗当过十几年皇帝,皇宫中的老太监大都跟他很熟,看守南宫内的老太监阮浪便是其中一个。阮浪在明成祖朱棣时入宫,资格极老。阮浪是个念旧的人,服侍英宗极为周到。英宗因而很感激阮浪。有一回阮浪过生日,明英宗将自己用过的金刀送给阮浪作礼物。这金刀是天子之物,制作十分精致,阮浪门下宦官王瑶见到后爱不释手,阮浪便大大方方地送给了王瑶。谁知这一送,竟送出了一场大祸。
  王瑶与锦衣卫指挥卢忠关系很好,经常在一起吃吃喝唱。卢忠听说金刀是太上皇之物后,立即起了歹念,将王瑶灌醉,偷了金刀去告发:说太上皇与阮浪、王瑶勾结,图谋复辟,金刀便是证据。景帝听说后非常重视,立即下令逮捕阮浪、王瑶,酷刑逼供,希望能就此牵连出太上皇。但阮浪和王瑶都甚有骨气,始终只说金刀只是太上皇的生日礼物。景泰帝不肯善罢甘休,穷追不已,其实在他内心深处,一直想找机会置英宗于死地,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因为反复审讯,这场大狱的始作俑者卢忠,也得不断上堂作证,卢忠原本不过是想借诬告升官发财,却没有想到惹了这么一场大祸,眼见事情闹大,他反而害怕起来,希望能够脱身。经人指点,卢忠找到了算命先生仝寅。
  仝寅,字景明,山西安邑人。十二岁时双目失明,无以谋生,于是拜师学占卜之术。仝寅性聪敏,技成之后,卜占祸福大多奇中。有一年,仝寅的父亲仝清带着他经过大同,当时石亨为大同参将,仝寅为他占卜,无不灵验。石亨大为称奇,便将仝寅留在身边。后来石亨封侯,仝寅也跟着来到北京,住在石亨的府邸中。京城中的达官贵人都爱来找仝寅占卜,一时享有盛名。
  仝寅为卢忠卜了一个天泽履卦,摇头说:“易言:‘履虎尾,唾人凶,,不啞人犹可,啞人则凶。”卢忠吓了一跳,见对方果然大有能耐,连忙将之前诬告的实情相告,求化解之法。仝寅不耻卢忠的为人,怒道:“是兆大凶,死不足赎。”然后将卢忠赶了出去。
  卢忠害怕之极,便开始装疯卖傻,竟因此得以逃脱。原告既然是个疯子,话自然不能相信,按理来说,阮浪和王瑶之狱应该可以得到解除了,泰景帝却还是不放心,依然将王瑶凌迟处死,阮浪年纪已大,不久便死在狱中。后来英宗复辟后,追封阮浪和王瑶二人,卢忠再装疯也无法自救,被凌迟处死,仝寅的话果然应验。
  卢忠事件后,景泰帝大为警惕,不仅加强了南宫内的防守,还派人将南宫内成片的树木全部砍掉,防止有人攀越树木越过高墙与英宗联系。南宫内的大门也被上了锁,锁里还灌上了铅,这样,即便有钥匙也无法开门。英宗日常的饮食衣物都是从一个小窗户递送进去的。为防止南内与外面联络,纸笔都极少供应。
  尽管如此,明景帝还是不放心,生怕朝中大臣与英宗暗中结纳,开始倚重锦衣卫官校。正统末年,宦官王振乱政。王振党羽马顺既诛,廷臣极言官校缉事之弊,景泰帝当即采纳,并切责官校首领,命其将所缉人犯悉送交法司察办,锦衣卫官校势焰稍稍收敛。但现在情况又有所不同,景泰帝欲暗察朝中动静,便命锦衣卫指挥同知毕旺专司侦访。从此,锦衣卫官校又开始用事。当然景泰帝所做的这一切,都是针对亲兄长所采取的防范措施。
  明英宗一开始还不知道这些事。有一天出宫晒太阳,突然发现南宫内的树木没有了,变得光秃秃的,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景泰帝派人伐掉了。英宗大为惊惧,当即坐倒在地。此时,南宫满园的花草都含着悲意,射在高墙上的斜阳惨红如血。这个名义上的太上皇,终于明白他已经完全丧失了自由和尊严,甚至连生命也时刻处在危险之中。
  供应英宗的伙食也差了起来,一家人的生活十分艰难,英宗皇后钱氏不得不靠做一些针线活儿,托人带到宫外卖掉,用以弥补开支用度的不足,有时还要靠娘家贴补一些。因此,这位太上皇的日子过得日常艰难,常常处在惊恐与饥饿之中挣扎。
  景泰帝这种小肚鸡肠的行径,令朝中一些重臣十分失望,不久王直、林聪、李贤等人相继上疏辞官。于谦知道景泰帝因为易储之事,自己的态度消极,心有所疑,已生归心,又见朱谦、杨洪、陈镒、周忱、蒋忠、郭懋等正直大臣相继亡故,心中悲哀,于是决意辞官归故里。于冕、于康听了,拍手称好。于谦便命二人磨墨,提笔草书乞归奏疏:
  兵部掌部事太子少保兼本部尚书臣于谦奏为灾异事:臣窃见自去岁以来至今春,时序乖和,雨雪不降。比者闰正月十四日,风气凄寒,甚于冬月。昨于二十二日,大风画晦,光景沉状。臣窃惟灾沴之来,必有所自。天人感召,其应不虚。伏念臣质本凡庸,性复偏执,时遭明盛,位极人臣。既居师保之官,又兼六卿之职,钦命总督军务,俾以振扬国威。臣才器不逾于常人,声望弗协于舆论,报国之心虽切,而济世之术全疏。经济之才蔑闻,而辅导之职奚称。上不能寅亮天工,以为圣明之助;下不能阜安兆民,以底太平之休。兼且素乏统驭之能,弗称总戎之任。今四方多故,百姓流移,东南之寇盗未平,西北之边报日至,戡定综理,固难其人。苟臣蒙耻而冒荣,其奈妨贤而偾事。引咎思退,分所宜然。伏望皇上宸断,罢臣职务而遣归田,另选贤良以代今职。庶几上回天意、下协舆论,以彰皇上知人之明,以免愚臣固位之责。臣不胜战栗待罪之至。伏候勅旨。
  写完,将奏疏递给太监兴安,请他代为呈达御前,回到府里,心想在朝中数十年,终于能够卸甲归田了,不觉思绪万千,于是口赋《元日述怀》诗一首:
  赐宴归来静掩扉,卧看初日转斜晖。避喧不欲轮蹄驻,得食从教鸟雀飞。
  远道冰霜情脉脉,故园梅柳思依依。新年祝愿无他事,惟乞皇恩早赐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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