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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授艺(2)

作品名称:心怀月泊      作者:文字侠      发布时间:2022-07-27 09:20:57      字数:10561

  次日,太阳高悬。朱月心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留恋被窝,不肯起来,脸朝着墙壁,偶尔打个哈欠,脚指头夹弄被单打发时光。听到隔壁屋子有动静,知道朱子泊已经起来了,探出脑袋,把耳朵贴在墙上,却听到两个人在说话:一个是朱子泊,另一个是周岱鹏。
  “子泊哥哥,我这个‘岱’是什么意思?”
  “‘岱’就是泰山的意思。”
  “原来是泰山的意思,我明白了。唔,那‘岱鹏’就是站在泰山上的大鹏鸟咯。”
  “可以这么理解。”
  “可是我要去的却是华山。”
  朱月心想,原来是周岱鹏在跟朱子泊学认字,吐舌作了个怪腔。虽然两人看不到,她没想到自己的脑袋已经离墙很近了,舌头一吐,舔在了墙上,连忙滚到床边,向地上狠呸了几口,滚回去继续偷听。
  隔壁朱子泊道:“你把我刚才教你的‘五岳’默写一遍。”周岱鹏提笔写字,少时书毕。朱子泊取过看来,赞道:“全部正确。”这两句话相隔并不长,朱月心却觉得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心道:“写这几个破字还要费那么长的工夫。”朱子泊递纸道:“读来听听。”周岱鹏接过纸还没启齿,朱月心已经将五岳默念了一遍,心道:“这呆子,定是要将‘嵩山’念作‘高山’。”想起自己以前就犯过这样的错误,不由偷偷地笑,竖起耳朵,就等周岱鹏出洋相,便好开怀畅笑。
  “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北岳恒山、南岳衡山、……”
  “中岳高山!中岳高山!中……”
  “……中岳嵩山。子泊哥哥,我念得对不对?”
  “念得很好,一个不差。”
  随着朱子泊的这记称赞,朱月心大失所望,满脸的无趣,顿时感到了脖子周围的寒意,缩回被窝不想再听,咬着被单看天花板,心道:“这呆子竟然念对了!”将被子拖过头顶,把脸藏了进去,又想,他多半念错过好几次,至少一次,这次才念对的,兴许还将南岳和北岳背颠倒了。“嘻”一笑,脑袋探了出来,冒着寒冷又去偷听,只听到婴儿哭了一阵又安静下来。
  隔壁朱子泊正在看《论语》,桌上还有一本《中庸》。周岱鹏已经将今天的任务,一百零八个生字、三十六个生词、十八个成语都一鼓作气地完成了,觉得也没什么好复习的,便去翻那本《中庸》,看了几行,看大不懂,“哗哗哗”自首页快翻到尾页,复又翻了回来,觉得没甚意思,想自己向人家求教,也得教人家点东西作回报才是,想来想去,觉得自己除了讨饭和武功别无它会,当然不能教朱子泊讨饭,于是就问他想不想学武功。朱子泊摇了摇头,谢过之后继续看他的《论语》。
  朱月心等了好久才等到二人这一问一答两句话,心道:“你教他还不如我教他。”续听了一阵,耳朵贴在冰冷的墙上快冻僵了,才又缩回被窝。听到肚子“咕咕”叫饿,等身子捂暖了,被子一掀,跳下床来,穿衣穿鞋,甚是利落。到梳妆台前对镜一照,理了理头发,既不浓妆也不淡抹,自觉相宜,飞似的奔了出去。少时捧回一碗热汤和几个包子,在梳妆台前边吃边打扮,作双重享受。
  吃完了也就打扮完了,不把碗筷送回就去敲隔壁的门。开门的是周岱鹏,坐着的朱子泊见是朱月心,忙站了起来。朱月心道:“我想到城外溜达,你去不去?”朱子泊指指书,见她面色不悦,忙道:“好,我去。”朱月心这才恢复悦色,转问周岱鹏去不去。周岱鹏心道:“我和你们两个一起去,便似可有可无一样。”于是表示要好好复习功课,不想去。朱月心也不勉强,只道:“那你好好温习功课,”见朱子泊整过衣裳,“我们走了。”
  两人到了前院,见朱仝在练枪,董辰绢和伍晓芳立在一旁,与其说是看他使枪,不如说是在监视,又见那边徐锋和花耀二人,钩镰枪对梨花枪,金虹银龙,不精彩却也好看。朱月心过去问他们出不出去。徐锋待要答应,花耀在他耳边道:“他俩出去,我们跟在后面算什么?”朱月心道:“去就去,不去就不去,干嘛这么鬼鬼祟祟。”听二人同声道不去,转身就走。回到朱子泊边上,二人一起向三位长辈打声招呼,出了府门。
  朱子泊将门轻轻掩上,见一杆花枪横飞出墙。朱月心一跳间便将花枪拦下,一枪在手,枪头银亮,红缨似火,黄白色的杆子甚是光洁,握起来一点也不刺手,显是一条新枪。拿到朱子泊面前炫耀,只听他道:“你爹自己用那杆没了缨的旧枪,让你用新枪,待你甚好。”淡淡地一笑,道,“你娘待你不好么。”不容他说话,催他快走。
  朱子泊悠步慢行,见到熟人,作揖寒暄两句。朱月心雀步如飞,像在赶蝉,免不了要停下来等他,却一点也不嫌烦。有的熟人夸朱子泊文才,有的则说来年状元非他莫属,反正都是天一样高的赞词。朱子泊听得有些受宠若惊,却把朱月心给乐坏了,仿佛在捧她。
  二人路过太尉府,只见大门紧闭,门上朱漆铜钉,两只虎头龇牙咧嘴,各叼一只金环。门前两座石狮子大刺刺地蹲坐在那里,瞪眼看人,却很少有过客正眼瞧它们一眼的,不是因为害怕,只是从来就不曾想到去看它们。两个门卫挎刀而立,不晓得几时开始和那对石狮子为的伍,也不怕头上镶着金字的乌匾哪天落下来砸坏了脑袋。看这两人,倒不怎么凶悍,肤色虽赶不上雪白,比朱子泊也深不了多少。宋朝是个武功不振的朝代,大体上看,京城一带的禁军和地方上的厢军都是半斤八两。至于京城内的禁军,养尊处优的占了大半,就更没用了。
  这两个门卫站在那里,大概就是向人们展示这一点的,仿佛在说:“西夏人我们征服不了,万一契丹人打过来,大家能走就走,千万别指望我们。”所言非虚的话,真有一天头上的匾牌砸下来,以他们的身手,怕是躲不开的。所以两人最好和那对石狮子换个位置,石狮子石头脑袋,虽然匾牌砸下来也不晓得躲闪,却当得了一砸,不教砸坏。想必两人也想到过,可能与两位狮大哥关系不好,好说歹说没换成。怎么不来硬的?必是地位不及人家。石狮子地位比人高并不希奇,府里头的猫啊狗啊,地位比他们高的有的是。
  朱子泊读书人,深知“眼不见为净”的道理,正眼不瞧一下。朱月心偏要多瞧上两眼,见门面气派,心里不服:“祸国殃民的家伙,哪配住这里头,应该搬出来让给我爹住!”不服过了,人也过了,望不到了,气也消了。
  望不到门面,围墙还在眼前,只不再碍眼。忽见一人墙内跃出,落地后向墙里边愤然道:“想叫我做他义子,断难从命!”这人也忒胆大,大白天的,且不论他是怎么进太尉府的,以这等方式出来,委实教人替他捏把汗。至于后面这番大嚷,与他出府的方式一比,却显次要了。
  过客止步,商贩注目。两人惊相望,认出这胆大男子竟是朱子梁。顾不得“眼不见为净”的道理,向府门口张望一番,见石狮子依旧蹲坐,两个门卫也没反应,围墙内平静如常,心下泛奇,却也不敢庆幸得过早。朱子梁这时已到了他们背后,道了声“你们好”,将两人吓了一大跳。朱子泊回身,轻拍胸口。朱月心却不转身,只道:“朱士梁,‘人吓人吓死人’你知道不知道?!”朱士梁一怔,道:“你听出我的声音了?!”朱月心转身道:“我们早就看见你了。”朱士梁又是一怔,恍然道:“刚才除了瞎子,谁都应该瞧见我了。”朱月心道:“很风光是不是?”朱士梁笑道:“你这么说,我倒觉得确实有些风光。”朱子泊望了望府门,仍不见动静,朱士梁问道:“谁要你做谁的义子?”朱士梁笑容转怒,道:“你们那位高大哥,我昨夜送他回府。今早他要我做高俅那老贼的义子,劝了一上午,我怎能答应!”朱月心道:“我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事,不做便不做了。走,出城玩去。”朱子泊忧心顿去,道:“高大哥顾念你昨夜对他照顾,你这样子无礼,他却没教人捉你。”朱月心道:“就算没那事,高大哥也不会胡乱捉人的。”朱士梁道:“就算把我捉了去,我也不怕,死活不做那奸贼的义子!”朱月心啧啧道:“你看你,又来了。好像天底下就你一人憎恨那老贼,别人都甘愿做他的义子似的。”朱士梁平静下来,问二人是否见到他的义父朱武。朱月心道:“他在城外。走,我领你去。”朱士梁便与二人同行。
  快到城门口时,朱子泊趁朱士梁走在前面,悄悄对朱月心道:“你要挨骂了。”朱月心诧异道:“为什么?”朱子泊道:“昨天士梁他没回酒店,朱武叔叔也不问我们下落,想来他刚收这义子,不想对他吐露行刺一事。”朱月心眨眼道:“你们读书人就是多心。”朱子泊道:“不信就打赌。”朱月心道:“赌就赌。”朱子泊道:“赌什么?”朱月心想了想道:“赌一盒胭脂。”朱子泊道:“我要那东西做甚。”朱月心道:“是你要赌的,赌注当有我定。”朱子泊道:“胭脂就胭脂,大不了我赢了送人。”朱月心对这句话颇为敏感,紧问道:“你拿胭脂送谁?”朱子泊笑道:“送我娘不行么?”朱月心暗松了一口气,道:“你还算是个孝子。”朱子泊道:“你想当孝女,不妨赢了送你爹。”朱月心道:“我爹要那东西做甚。”朱子泊道:“你爹送你新枪,你赢了东西却不孝敬他,自己贪用,于心何忍?”朱月心见他奚落自己,打他一下道:“你在长辈面前装得老实,没人的时候却专想着欺负我。”朱子泊道:“我只说你几句,你却打我,不知是谁欺负谁。”朱月心又打了他一下,道:“你要我做孝女,大不了我永不嫁人,一生侍奉我爹。”说完偷望了他一眼。朱子泊没有看她,脸却有些红,叹道:“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说得她满脸的疑惑,直追问道:“什么事我不明白?什么事?你倒是说呀!说啊……”朱子泊任她是问是打,硬是不说。朱月心得不到答案,便自己胡猜,忽道:“你确信我打赌必输是不是?”朱子泊顺他道是,面上忧虑、遗憾、无奈三色交融,一现即逝。朱月心天真烂漫之人,不曾看出,只道:“输定了的是你。”
  前面朱士梁已出了城门,回首问二人该往哪边走。城下二人同指远处一座小山头,赶了上去。朱士梁等他们赶到,见二人脸都泛红,问道:“你们躲在后面说我坏话是么?”朱月心道:“谁说你坏话了,真是多疑!”朱士梁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你们诳我出城,寻我开心。”朱月心“哧”一声道:“随你怎么瞎猜。”却不知刚才自己也是一般地胡乱猜想。
  城外青山,一水环抱。河水湖绿,清澈见底。一桥横跨,远看便觉惊险。这桥只四条缆绳,左右各一根,底下两根,荡在那里随风抖晃,连一块铺板都没有。桥那头坐着一人,正在擦炮筒,全然不曾注意到三人。朱月心心道:“是了,抽去铺板,有凌叔叔的大炮守着,就是千军万马也过不去。”抢着第一个过桥。朱子泊道声“小心”,她一只脚已经踏了上去。那边凌振发觉缆绳大晃,抬头端炮。朱月心见炮口对着自己,吓得尖叫一声,脚底生滑,亏得两手紧抓绳索,人悬半空,没跌下去。凌振认出是她,哈哈大笑道:“丫头就是丫头,虽然会些武艺,终是经不起吓。”朱月心听了甚是不快,颤声道:“谁怕过了,是我自个不小心滑倒的。”凌振道:“那你现在怕不怕?”朱月心道:“你过来替我,便知怕不怕。”凌振道:“我能过来的话早就过来荡秋千耍了,强似在这里闷坐。”朱月心心道:“骗人。若不是你刚才那一吓,我早就过来了。这桥儿还能难倒你。”
  这边二人将朱月心拉起,朱士梁便走在了第一个。他马步扎实,走这桥不觉有甚难处,很快便到了对岸,却被凌振拦住不让过,理由是不认得他。朱士梁道:“我就是在雨韵酒楼打抱不平的那个,大叔当时在场,应当认得我。”凌振道:“认得也不让过。”朱士梁没法子,回头见朱月心扶着朱子泊在桥上艰步难行,比蜗牛还慢,便回迎过去,将朱子泊负在背上,三人一起过了桥。
  朱月心和朱子泊一到,凌振不好独拦朱士梁一个,便让三人都过了。三人到了众好汉那里,朱月心果然被朱武拉到一旁暗说了几句,想自己乘兴而来,却遭这等待遇,越想越不快,听樊瑞道:“小娃子专程来看我们,都捎了些甚么好吃的?”没好气地道:“你们这样对我爹,我还给你们捎吃得,做梦。”扭头便走。朱子泊匆才刚刚与众好汉礼过,见朱月心要走,紧接着又匆忙辞别,追她而去。朱士梁也要走,却被朱武叫住。
  朱子泊追上朱月心,道:“生气了?”朱月心一脸委屈地道:“这个死……”猛然想到打赌的事,改口道,“没什么,看到他们就讨厌罢了!”朱子泊道:“莫不是叫朱叔叔说了两句不中听的话?”朱月心慌忙否认道:“谁说的,呃……他感谢我帮他找到了士梁。”朱子泊一句“不就一盒胭脂么”,既表示自己不把一盒胭脂放在心上,又是在说她为了一盒胭脂耍赖,小家子气。朱月心只听出前者,道:“信不信由你。”朱子泊一笑置之。
  二人到了桥头,朱月心不见朱士梁跟来,问道:“他呢?”朱子泊道:“他要和朱叔叔叙父子之情。”朱月心道:“那你跟来做什么?”朱子泊道:“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朱月心看看吊桥道:“你不在,我一个人倒好过。你在,我还得顾你。”朱子泊忙道:“那我回去就是,不拖累你。”转身要走。朱月心急道:“我只说过桥困难,又没让你走!”朱子泊转过身来的时候,凌振也过来了,笑道:“有甚么要我帮忙的?”朱月心道:“你知道还要问。”凌振道:“我知道你要我做甚,便不问了。”朱月心一指朱子泊道:“我要你背他过桥。”凌振道:“那还不容易。”背起朱子泊就过。朱月心跟在后头,渐渐和凌振拉开了距离。二人过了到了对岸,她才过得一半。凌振放下朱子泊,向她喊道:“要不要我帮忙?”朱月心道:“不要你帮。”绳索晃荡,终是平安下了桥。
  凌振正要回对岸,但感两眼一花,身前已多了两人。朱月心顿了一顿,做了个抱拳的姿势道:“拜见两位师父,做徒弟的好生想念。”郁高昆说过收她为徒,郁晚亭却不曾说过,但早有这个意思,见她将自己也包括了进去,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了。郁高昆没想到只过了一夜就师徒重逢,本还怕她不肯相认,现在听她亲口将“师父”二字送进自己耳朵,自是欢喜不已。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凌振想阻止,自料武功远不及郁高昆,便急着过桥去通知众好汉。他一急之下,一脚踏空,坠下桥去。郁高昆疾跃而下,脚勾住了绳索,倒悬着去拉他,却只抓住了炮筒。凌振坠势不减,手臂与炮筒滑离。郁高昆脚面一松,炮筒上扔,坠势剧增,赶上凌振将他抓住。桥上郁晚亭接住炮筒,抛给朱月心,也跃了下去,脚面勾住绳索的同时拽住了郁高昆的脚踝。三人就此悬于半空,惊险至极。
  二人看得呆,正要想办法救人,却听郁晚亭唤道:“哥,给我剑!”郁高昆剑柄朝上,内力一吐,剑竟是一跳,露刃三寸。只这三寸,郁晚亭的鞘端便够着了他的剑柄,勾剑出鞘,向旁一带,将剑打入岩壁,剑鞘在剑柄上一按,三人便得升半丈有余。郁高昆因此得握绳索,郁晚亭则回到了桥上,将二人一并拉了上来。凌振不知二人是如何将自己救上的,却也感激,道:“两位收徒之事,凌某守口如瓶!”说完便去过桥。这次他心平气和,不急不慢地过,自然安全到达对岸。
  朱月心问朱子泊道:“他守口如瓶,你呢?”朱子泊道:“你不让说,我便不说。”郁高昆道:“郁某就住在不远处的林子里,两位可有兴一游。”朱月心提醒道:“怎么还‘郁某’‘两位’的,你已经是我师父啦!”郁高昆拍拍脑袋道:“是的,是的。”朱月心问朱子泊道:“你去不去?”朱子泊道:“你要我去,我便去。”朱月心道:“那好,大家一起去。”
  密林深处,黄叶满地。两间草舍,东西相望。西边那间,门前有九个树桩,呈九宫状排列,每个差不多与膝齐高,有四张方凳拼起来那么大,可容一人盘腿上坐,四人各择一个坐下。朱月心道:“这些想必都是两位师父的杰作,用来招待客人。”郁高昆笑笑道:“这些我们来之前就有了。”郁晚亭补道:“这些树桩都一样高。”郁高昆道:“听说中土诸派当中有个叫龙门派的,蓟州九龙誉满江湖,不知与这九个树桩子有什么关系。”朱月心和朱子泊并不知道公孙胜就是龙门派的,听过算数,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四人聊了一阵,郁高昆便迫不及待地要教朱月心武功。朱月心道:“我是学枪的,学剑不晓得行不行。”郁高昆道:“你昨天学刀不是学得蛮快的。”朱月心道:“那是凑巧。我和我爹学了一年多的枪,也不见有什么长进。”郁高昆自信没看错她,想他爹要么是泛泛之辈,要么就是教得不得法,哪里知道朱月心跟她爹学枪从来就没认真过。当然,朱月心也不知道她的刀法已经赶上了她的枪法。现在郁高昆又要她学剑,朱月心觉得老是学兵刃没意思,于是道:“能不能学点拳脚功夫,万一身边没有兵刃也不用怕了。”她跟人家学艺,竟然还挑三拣四。
  郁高昆看了看郁晚亭,道:“你想学拳法,还是学指法?”朱月心道:“什么拳法?什么指法?”郁晚亭道:“千手遮月拳、天之骄指、天之娇指。”“骄娇”二字同音,朱月心奇怪道:“我耳朵很好,干嘛念两边?”郁高昆长剑出鞘,划地疾书,十三个字赫然映入她的眼帘。朱月心“噢”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唔,”左手食指朝天,右手成拳,“手指头有拳头厉害么?”郁高昆道:“只在功夫深。”伸指点按桩面,内力所至,留下一个深深的凹陷。朱子泊半张着嘴,看得发呆。朱月心虽然也有些惊愕,却道:“还算厉害。”郁高昆剑指地上“天之骄指”四字道:“我这门天之骄指,主要不在于内力深厚,而在于指法。”郁晚亭接着指道:“我的天之娇指也是。”郁高昆接道:“我们这两门指法,单独使出来也就是一般的点穴功夫。但若二人同心,一起使来,相互配合,彼此相济,威力就大了。”
  朱月心听到这里,一双明澈的眸子妙波荡漾,甜笑道:“师父,我想学天之骄指。”郁高昆道:“哪一门?”朱月心指着“天之骄指”道:“我猜这是男的学的,”指“天之娇指”,“这是女的学的。是不是?”郁高昆道:“两门指法的精髓尽在配合之中,换过来也可以。”朱月心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狡黠,道:“可是,我就算将两门指法都学了,也还是不能显示两位师父绝技中的精髓呀。”郁高昆现出惋惜之色,叹道:“确是如此。”郁晚亭要比他哥哥脑子活络些,看出了朱月心的用意,向她挤一下眉道:“我们正愁徒弟少呢,多收一个又有什么关系。”朱月心被道破心思,顿时笑容如花般地绽开,已然没了狡黠之色。
  朱子泊隐隐感到郁晚亭所说的“多收一个徒弟”指的就是自己,有些局促,想要推辞,但人家没有明讲,马上就推辞,委实不甚妥当。只见郁晚亭在郁高昆耳边嘀咕了几句,郁高昆顿时满面是光,起身向朱子泊道:“我二人想将两门指法传与你和敝徒,不知少侠意下如何?”朱子泊慌忙起身道:“承蒙厚爱,但晚辈已另有师父授艺,不便再学前辈的绝技。”朱月心心道:“敝徒敝徒,你谦虚,我却成了敝徒。”但心愿即将得逞,也不甚在意,只道:“他什么功夫也不会,师父你竟然称他为少侠。既然……”,转向朱子泊,“我师父称你是少侠,你便是少侠。少侠也是侠,为侠者必须会些功夫。你那几个师父,只教你读书作画,却没教过你武功。不如你再拜一个师父,学些武功也好。”郁高昆听说朱子泊那几位师父不曾教过他武功,眼露喜光道:“令师们既然没教少侠武功,少侠再拜我为师,并不违反武道!”
  朱子泊只是一个劲地推辞,一会儿说什么不好擅作主张,一会儿又称自己不是练武的材料。朱月心拍了他一下臂膊,怨道:“都这么大了,自己没半点主张!”朱子泊道:“我才十六岁。”声音压得老低。朱月心则放声道:“过了年就十六了。”朱子泊道:“过年没过生日,算不得真。”这朱月心道:“你做不了主,我替你做主。我要你拜师,你拜不拜?”蹩眉看他。朱子泊只好搬出第二个理由道:“昨天你也看到了,我不是块练武的材料。”朱月心扁嘴道:“那就陪我练,不行么。”话中已带得些央求,见他虽然踌躇不决,却有些动摇了,进一步道,“我们做师兄妹,不好么?”见他还在犹豫,佯怒道:“你不肯做我师兄,便是看不起我,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一跺脚,背过身去。
  郁高昆正要插话,郁晚亭向他摇了摇头,笑指二人,又摇了摇手。郁高昆憨笑两下,见郁晚亭又作了个走开的手势,当即会意。两人轻功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踏叶无声,各自躲到远处一棵大树后面偷偷地观望。这边两人全然不曾注意到,兀自默默地站着。朱子泊内心徘徊不定,朱月心则在焦心等待,知道他下定一个主意赶得上一顿饭的工夫。
  风赶得落叶“哗哗”地响,好像在替他们着急。良久,朱月心听到身后朱子泊在轻声唤他,知道事有转机,芳心窃喜,却先不睬他,只听他道:“我……我愿意做你师兄,还……还不行么……我陪你练武,呃……肯定没你练得好,不过到时……到时……可以求你……求你指点指点。”强忍着不转身,等到他的手指头轻轻触到了自己的胳臂,像触了电一般,“刷”地回过身来,将脚下踩着的两片黄叶碾得“咂咂”碎裂,道:“现在想通了!”听他“嗯”了一声,“嘻”一笑,仿佛获得了莫大的胜利,拉他去拜师,方才发现空寂的树林里就他们孤零零的两个人。
  两位师父莫名其妙地失踪,怎不叫他二人害怕。朱月心把朱子泊的手都握疼了,看着九个树桩子,忽然想起郁高昆的话,浮想联翩,脸色都变了。便在这时,二人只觉两眼一花,郁高昆和郁晚亭已站在了身前。朱月心长出一口气道:“你们来无影去无踪的,简直吓死我们了。”朱子泊感到手还被她握着,连忙挣脱。
  拜师,一切从简。只磕一个头叫声“师父”,便即了事。
  拜完师,郁高昆就要授艺,偏逢朱月心嚷着肚子饿了要吃中饭,失了爱徒之后好不容易又新收了一个,当然格外迁就,她说吃饭便吃饭。朱子泊要出林子去给三人捎,朱月心嫌来去太久,等不及了,说他若去买饭,必只顾先自己喂个饱,误了时辰,教三人挨饿。朱子泊热情换冷嘲,大喊冤枉,发誓自己决不是这种人。朱月心立即道:“就算你不是那种人,回来饭菜都凉了,我们怎么吃得舒服。你自己吃热的,却教我们吃冷的。我倒是不打紧,可是两位师父吃冷饭冷菜,你安心么!”朱子泊又被她说了一通,知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也没往心里去。
  郁高昆要去买,朱月心连忙阻止道:“叫师父给徒弟捎饭,那怎么行。”朱子泊道:“那你去买。”朱月心道:“我不像你,可不想只顾自己吃热腾腾饭菜,叫师父们吃凉的。”朱子泊道:“那怎办?”朱月心笑容绽放,道:“大家一起去呗!”朱子泊道:“你想请客就直说,何必绕这么大个弯子。”朱月心道:“我请就我请,徒弟孝敬师父,天经地义。嘿嘿。”笑看朱子泊,“你么,就别想有份了。”郁高昆是不赞成浪费光阴的,不过见朱月心颇晓“尊师之道”,倒也欢喜。
  四人路过一小店,郁高昆便要进去。朱月心道:“这哪是请客的地方,进城去。”郁高昆忙道:“昨夜输了比试,进不得城。”朱月心道:“偷偷地去,吃完就回来,不会给发现的。”郁高昆立即正色道:“习武之人,信义为本,怎么好说话不算数。”硬是要进这店。这次任朱月心再怎么哄他,也改不了主意。乐的自是那店家。
  四人进店,朱子泊悄悄地问朱月心,真的不请他么,听朱月心斩钉截铁道:“是!”便请示了郁高昆一下,独自寻一张桌子坐。朱月心在那里捂着嘴偷偷地笑,见郁高昆过来求情,强收笑容道:“师父不愿进城,我就不请他。”郁高昆没办法。郁晚亭则默不吭声,目光直落在她身上。朱月心与她目光一对,忍俊不住,“噗嗤”一笑,连忙低下头,瞥见朱子泊要了碗白饭和一碗青菜在那里独自吞咽,顿时有些不忍,悄悄到他身边,劝他过去一起吃。朱子泊瞥见那边已摆了好几个小菜,怫然道:“君子甘贫,不去。”朱月心好声相劝,见他只顾低头扒饭,便道:“你们读书人就是小心眼。”见他还是不理自己,急道,“我知道你贫贱不能‘移’,今天偏要你移过去。”抢下他的筷子,附在他耳边道,“我叫师父命令你回去,量你也不敢不听。这时候多没面子,还是现在听我的话,待会儿多叫你喜欢吃的菜。”朱子泊笑了,轻道一声“服了你了”,随他过去坐。
  四人饱餐一顿回到林子,郁高昆和郁晚亭开始授艺。只见郁高昆以剑在地上画了三个人图,正面、侧面、背面各居其一,然后在这三个人图上划划点点。朱月心和朱子泊同坐一个树桩,有说有笑。
  三幅人体穴道图成草。只听郁高昆道:“……气以运而实,力以柔而刚,气稳力显,力从气出。小小指峰,似弱还强,运劲一处,瞬间爆发,点穴解穴,全仗气导……凡人共十二经络、奇经八脉、七百二十个穴位。”朱月心插道:“那动物呢?”郁高昆笑了笑,继续道:“十二经脉分手经与足经。手经有:手太阴肺经、手少阴心经、手阳明大肠经……足经有:足太阴脾经、足少阴肾经、足阳明胃经……奇经八脉有: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郁晚亭剑指人图,示给二人看。
  “七百二十个穴位,共分五十二个单穴,三百零九个双穴,五十个经外奇穴。其中要害穴位一百零八个,包含三十六处致命的要穴,亦称死穴。”说到这里,见朱月心痴痴地笑。朱子泊则连连示意她勿要这样,和声道:“学武应当严肃认真,不要嘻嘻哈哈。”虽是在说她的不是,却没有半分责意。朱月心指指朱子泊道:“你讲的这些他都会。”郁高昆一奇,顿得片刻,问他道:“你且说说看,三十六处致命要穴是哪些个?”朱子泊站起欠身道:“谨尊师命。只是弟子万一说得不对,还请师父详加指点。”朱月心心道:“他是你师父,当然会指点你的。”
  朱子泊郎声道:“三十六处死穴是:头部九处,百会、神庭、太阳、耳门、睛明、人中、哑门、风池、人迎;胸腹一十四处,膻中、鸠尾、巨阙、神阙、气海、关元、中极、曲骨、鹰窗、乳中、乳根、期门、章门、商曲;腰背八处,肺俞、心俞、肾俞、命门、志室、尾闾、厥阴俞、气海俞;四肢五处,肩井、太渊、涌泉、三阴交、足三里。”
  郁高昆昨天见朱子泊试刀,已料定他不是块练武的材料,收他为徒不过是顺着朱月心,现听他将人体周身三十六大死穴背得如此流利,惊讶不胜言表,却哪里知道,朱子泊随安道全学医,莫说三十六大死穴,七百二十处穴位的名称和位置无不谙熟于心。朱月心则已经在心里说他了:“师父让你背三十六个你就背三十六个,也不想着多背些,最好将所有的穴位都背齐了,也好教他惊喜一番。”
  郁高昆已经够惊喜了,当即要朱子泊指穴道的位置。只见朱子泊手指在人图上指指点点,郁高昆的头也随之而顿,每顿一下,脸上笑意便增得半分。朱子泊将三十六大死穴的位置指完,他脸上的笑容已经饱和了,连声称赞,然后又问:“你可知这三十六处死穴中,哪几个是最最致命的?”想当然地认为,这肯定难不倒他。不料朱子泊的回答是:“弟子背这些个东西为的是治伤医病,至于哪些个致命,却不曾细究过。”郁高昆笑容有些僵滞,失望是有一点,但想他有这水平业已不错,于是道:“你可先记住这五八四十个字:‘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余下的日后慢慢与你说。”
  “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背击中……”朱子泊饱读四书五经、唐诗宋词,记忆不凡,听诵一回就牢记于心,将这四十个字一字不差地背了一遍。郁高昆目瞪口呆,随即笑容复堆。他收一个朱月心做徒弟就已经高兴得不得了了,不想又收了个朱子泊,乐得快升上了天,当即对他大加称赏。朱月心过来道:“师父你只顾教他考他赞他,却把我忘在了一边。”郁晚亭拍拍朱月心的脑袋,笑道:“他不教你,我教你。咱们两个跟他们两个比一比,看是你学得快还是你师兄学得快。”朱月心当即道好,向朱子泊握了一下拳头,意思是要跟你好好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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