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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计擒喜宁(下)

作品名称:一片丹心照大明      作者:阿圣      发布时间:2022-07-23 16:35:06      字数:4615

  于谦正在部中思考除掉喜宁之计,听说高磐带着太上皇密旨从北地赶回,忙令属下速摆香案接旨。高磐被迎入兵部,于谦知他乃太上皇亲遣回朝的,急忙问道:“太上皇安否?”
  高磐答:“太上皇居于北地,日夜思归,茶饭不香。瓦剌知院伯颜通晓大义,屡屡劝说也先送上皇回朝。怎奈有.那奸贼喜宁百般挑唆,羁留圣驾。现有御书密旨在此,请于大人接旨。”
  于谦随即望北朝拜一番,而后请高磐取密旨来看。高磐抽出腰中尖刀,脱下衣服,只见一条胳膊已红肿流脓,惨不忍睹。高磐钢牙紧咬割开伤口,鲜血淋漓,大叫一声,晕倒在地。
  于谦长叹道:“国难见忠臣。我大明有此忠勇之士,也先安能不败。”
  周围属吏军卒见高磐如此忍痛负重。无不为之感泣。于谦忙令人请来医生,替高磐洗净臂上污血.取出羊皮包纸,跪拆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也先屡欲送朕返国,皆因喜宁阻拦未成。喜宁反为彼之引导,攻掠城池,残害赤子。当用计先除此贼。若得返国,愿居闲地,或守祖宗奠寝,亦所甘心。”
  于谦看完,泪流满面,长号悲泣道:“圣上在漠北受辱,是臣等万死之罪!于谦身为兵部尚书,有何面目立于世间?喜宁逆贼为虎作伥,害我太上皇帝,我誓与你不共戴天!”
  于谦说完,立即提笔起草奏疏,与太上皇送回之御书一并呈入宫中,奏闻景泰帝。并在奏疏之中,请求再次亲赴边塞,设计擒拿喜宁归案。景泰帝旋即准其所奏,同时怜惜高磐之忠诚,加升他为侍卫指挥佥事之职。过了三日,经于谦亲自请来的太医精心疗治,高磐臂伤已见愈合。他想快些回返塞外,来到兵部向于谦辞行。于谦连日思虑,已寻得一条妙计。他将高磐叫到近前,附耳低声说了一阵,再三叮嘱道:“你须如此而行,万万不可泄计!”
  于谦将高磐送出京城,随后带了于、梅两校尉及二十名亲兵,再次秘密前往边关。这一行人都扮成普通百姓模样,但却带了一件特殊的东西——一顶御赐金顶黄罗伞。随行军士都迷惑不解,问:“于大人,我们今日装扮成百姓模样,带这金顶黄罗伞何用?岂不露了马脚?”
  于谦哈哈一笑,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这样打扮,虽可掩人耳目,但也失去了证明身分的凭证。我本欲私访地脉,守边将士或有误以为我等为敌军刺探军情的细作,冒犯我等,见此黄罗伞,自然真相大明。”
  众军士听了于谦解释,方才知晓他的良苦用心,都叹服他思虑周到得当。
  于谦一行人一路上风尘赴赴,匆匆而行。沿途越州过县,毫不张扬,直奔边关而来。到了边境地带,便细细观察脉山路,推测敌军犯境必经之途径,谨记于心。守边军兵见这二十余人悄悄过来,东张西望;指点比划,果然心中生疑,张弓拉箭,架炮备石,就要动武。于谦于是令手下人张开金顶黄罗伞。守边军士一看这黄澄澄、金灿灿的伞盖,方知有朝廷要员微服私访,谁还敢发炮放箭?为首将官忙骑马近前参拜,这才知是于大人在巡视察看边境地形。于谦严令守边将官不得擅离职守,更不必大张声势,摆队迎接,违者治罪。
  于谦仔细察看了附近的地脉形势,又一一暗立标记,这才骑上快马,直奔宣府而来。宣府镇帅杨洪将于谦接入关上,找来巧手工匠,大批赶制地雷、铜将军、佛狼机等火器。
  且说高磐赶回塞外,先到也先大帐送去景泰帝赐于也先的冲天冠、衮龙袍、白玉带和其他各色赏赐珍品,然后方回太上皇的行帐。太上皇对高磐抚慰一番,问:“卿可曾给太师并众位大头目带回赏赐之物?”
  高磐见喜宁正在太上皇左右,故意答道:“给太师的赏赐之物臣已随身带来,赏给众头目的宝物甚多,臣无法携带,朝廷已命宣府备办。待办妥之后,太上皇驾至,边关即可将赏赐之物从城上送下;届时迎请太上皇回返京师。”
  喜宁听了高磐之言,心花怒放,当晚就向也先进言:“南朝既有赏赐彩缎在宣府,何不护送天可汗前往?那金银彩缎早一些到手方才称心!”
  也先十分高兴地说:“好!待俺整顿兵马,三天后亲送天可汗去宣府领赏。”
  高磐打听到这个消息,暗暗称赞:于大人真乃神机妙算。他设法找了一个借口出营,快马潜至宣府城下,口里打了一个呼哨,向城头射上一支信箭。城上早有士兵等待多时,拿着信箭飞报于谦和杨洪。于谦也称赞高磐办事利落。从军士手中接过信箭,打开一看,只见信中写着:“也先同喜宁于本月二十七日亲送太上皇到此。”于谦看罢,也提笔写了几句话,告诉高磐务必依计行事,并在路上对太上皇妥为照应。写完亦令军士将信绑在箭上,射下城去。高磐得信,牢记在心,回马出塞,密报上皇。
  于谦目送高磐走远,手捋长髯对杨洪笑道:“杨老将军,马上就看令郎的手段如何了!”
  杨洪拱手长揖道:“犬子酒后杀人,其罪当诛。于大人以犬子武艺出众,奏保曲宥其罪,得以偷生,老夫感恩不尽。但有国家用我父子之处,敢不拼死效力?”
  原来杨洪之子杨俊,人称“倾城虎”,貌似金刚,能力挽千斤,胁下携两个石狮能行数百步,面不改色。他随其父驻守边关。任参将之职,杀敌勇猛,屡立战功。在一次巡边途中,杨俊与一队瓦剌兵相遇,他自恃勇力,单身匹马追杀敌兵一日一夜,斩首一百一十人。直追至李陵台,不料又赶来数千敌军,将他围困在台上。瓦剌人素知其勇,不敢逼近。其中有一个会说汉话的瓦剌兵说:“杨将军,俺们向知你力大无比。这台上有一根铁桩,乃当年李将军亲手所埋,二千余年间,无人摇举得动。你若能将此桩拔动,俺们便放你回去。”
  杨俊一听笑道:“区区一根铁桩,拔起又有何难。”说着便掣起袍甲,奋力一拔,“嚯”一声,将铁桩连泥带土拔起一尺多高,再一用力,便将整根铁椿拔握在手上,轮动如飞,众虏皆尽折服,下马跪拜在地,齐声说道:“将军果神人也,俺们情愿归顺将军麾下!”
  杨俊平日好使酒性,惹是生非,因贪杯酗酒,擅杀都指挥姚贵。其罪本应处斩,但于谦念他勇猛,乃边廷可用之人,遂保奏皇帝免其一死,戴罪立功。杨洪门庭显赫,但血脉单传,仅此一子。于谦救了杨俊一命,父子二人感恩不尽,多次向于谦表示,只要于谦有用得着他们父子的时候,即使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现在于谦要设计擒拿喜宁,以为非用此人不可。于谦下城来到杨府,将杨俊叫至密室,如此这般,向杨俊交待了一番。杨俊连连点头称是,单等也先与喜宁引瓦剌军到来。
  过了三日,也先果然点齐人马,令喜宁为前导,以送上皇回朝为名,浩浩荡荡奔宣府而来。一路所过城郭边镇,守边将士皆称:“朝廷赏赐缎帛,俱在宣府,我大明将士已等候太师多时了!”
  喜宁听了,一颗心早已飞进宣府。于是不住催促也先快马加鞭,一路上竟然秋毫无犯,一心只想早到宣府。二十七日,也先大军抵达宣府城下。城上守军见远处烟尘滚动,马声嘶鸣,刀枪堆里推出了太上皇的车驾,全都口呼万岁,喊声震天。也先见了这一场面,再无疑心。只见城上一阵欢腾过后,便晃晃悠悠放下数十个大箩筐,里面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堆得都冒了尖,阳光一照,流光溢彩,晃得城墙都被染上了一片华丽之色。
  瓦刺士兵见了财宝,个个直眉瞪眼,舌头吐出老长。喜宁更是欢喜得连连搓手,仿佛手上正在摩挲着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眼睛盯着那一筐筐珠宝金帛一动不动。也先高兴得直咽唾沫,挥手命几个心腹亲兵上去搬取宝贝。高磐见喜宁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就怂恿道:“喜公公,咱们别光在一边看着,也该上去搬搬金帛,沾一沾宝气呀!”
  喜宁正怕捞不到赏赐之物,让高磐这一催促,更着急了。他想了一想,假装正经地对也先说:“太师,那南朝蛮子诡计多端,也不知放下来的宝贝是真是假。”
  也先一听也觉在理说:“大家先不要动手搬东西,还是让喜宁上前看看究竟再搬取不迟。”
  喜宁既贪心又胆小,他害怕守城明军放箭射他,不敢自己一人前去,硬拉着高磐一起去看,高磐当然求之不得。二人纵马来到箩筐跟前,下马挨个箩筐翻看。只见筐里上下全都装满了值钱的宝物,这才向也先招了招手,示意让瓦刺兵士来搬东西。这时高磐见到有一只箩筐比别的都大,里面装的宝物也特别多,底下是成匹的彩缎,上面堆了好些金银珠宝,最上边放着一只硕大的金羊,闪闪发光,引人注目。高磐心里明白,一扯喜宁袖子喊道:“喜公公,你看这个箩筐好大,肯定是专门送给太师的,咱俩一块把它搬回去!”
  喜宁跑上前就动手解筐上的绳索,却听高磐大叫:“此时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话音刚落,只见筐中的金银珠宝动了一下,忽地冒出一个彪形大汉来。这大汉虎目圆睁,拳如闪电,先是一拳将喜宁打个眼冒金星,然后再抢上一步,右手扭住喜宁的胳膊,左手探人喜宁的交裆,把他托将起来借力一旋便摔入了筐中。这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倾城虎杨俊。他随即也纵身跳入筐里,一手掐住喜宁的脖子,一手扯动筐上的响铃。城上军士早已作好了准备,四条汉子一齐用力,扯动绳索将箩筐飞快拽上了城头。这一切发生在转眼之间,真是兔起鹘落,快如疾电。因为事起突然,也先等人毫无准备,一下子被惊得目瞪口呆。等也先醒过神来,下令放箭时,喜宁早已被捉入城上,成了笼中之物。也先怒火中烧,下令手下军兵攻城。
  高磐一见计策成功,假装害怕,转身跑回阵前,乘着情势撩乱,扶着太上皇下了车辇,翻身上马,往斜僻小径飞驰而去。也先猛然惊觉,回头一瞧,太上皇人去车空,再四下望去,看到三匹快马正顺着小路疾驰。也先急了,顾不得传令,亲自策马追赶。
  城上于谦、杨洪见太上皇远去,便放起号炮,手下军兵按照事先的布置,齐齐张弓,搭上火箭,向城下远远射去。与此同时,铜将军、佛狼机等火铳火器也一齐施放,那炮火燎着枯草中的药线,引得埋设的地雷遍地炸开,只听得天崩地裂,霹雳大作,烟焰冲天。但见火光闪闪,炮声阵阵,一时间烈焰腾空,狂风大作,风助火势,火逞风威。只烧得军士兵卒獐跑鼠窜,头目将官狼奔彘突。这十万瓦刺兵将看着火鸦飞窜,火龙咆哮,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金银彩缎,谁还记得那些军法战规,惟有逃命要紧。
  这一阵铳击炮打,雷炸火烧,瓦剌大军被打得七零八落,乌焦稀烂,死者数以万计,惨败而逃。明朝守边军兵,则无一人伤亡。
  也先在宣府城下,被于谦、杨洪等打得大败而逃。待他跑出数里地开外,回马观看,但见手下兵马被明军火器击中伤亡者无计其数,奸监喜宁又被于谦用计擒去,一时气急,叫了一声“俺中计也!”便一头栽下马来。
  这时伯颜、昂克等人带领着一支败兵由烟火之中钻了出来,见也先落马,忙将其救起,询问他为何倒在地下。也先见了众位首领仰面大哭道:“俺自兴兵以来,未尝遭此大败,今天中了于谦之计,喜宁又被拿去。俺方才回头看时,但见烟焰冲天,马倒人亡,故而心中忿怒,一时昏晕过去,落下马来。幸得你们到来救俺。”
  伯颜劝道:“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太师何必如此烦恼?”众首领也—齐劝慰,也先怒气少息,与众人撤回了营中。
  回到大营,又有众多焦头烂额的瓦刺兵士逃命回来。略为清点,估计约有数万人马已被明军铳炮打死,也先不由得怒火中烧,想起明朝太上皇帝还在营中拘禁,便欲伤害上皇以泄其忿。也先正要派人去杀上皇,伯颜见了急忙劝阻道:“太师一向仁慈为怀,此事非干天可汗之事,皆是他臣子所行之计。俺们数月来一直与南朝人马厮杀,索要了南朝许多金帛彩缎,又不送天可汗归国,他们那里如何不做准备?今事已如此,不如暂且北归,休养生息,再差几位精明得当之人出使南朝,与他通好,恢复边市,方为久远之计。”
  这时昂克在一旁插嘴:“是和是战,国之大计,不可草率决定。还是先派出探子打探明白。如若南朝能先遣使到来,岂不更好?免得俺们向南朝示弱。”
  伯颜说:“现在还讲什么强弱?俺与南朝几番较量,已是明知无法胜他,何必还要自逞其强,让世人耻笑?”
  也先见喜宁被擒,锐气已灭了几分,想到明朝的于谦智勇双全,实难对付,只好叹气道:“伯颜说得有理。现在就依你所言,暂且拔营回去,再作商议。”
  于是也先下令瓦刺大军收整队伍,拔起营寨,回师塞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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