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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胖和尚无罣无碍 

作品名称:慈航神话演义      作者:寒塘瘦石      发布时间:2022-07-12 09:23:26      字数:3468

  此时,正值春暖花开的季节,稻田里水汪汪的,农夫们都在忙着插秧。布袋和尚遛遛达达地来到了田间,站在地头上看人家干农活儿。
  有个后生喊道:“布袋和尚,你别光站在那儿瞧热闹,也下来帮帮忙嘛!”
  大家闻听,虽然也都跟着起哄,可谁也没有真的想要布袋和尚下水田插秧。你瞧瞧布袋和尚那个大腹便便的笨样子,叫他怎么弯得下腰去呀?大家喊上两嗓子,不过是取取乐,让心情轻松轻松罢了。不料想,布袋和尚竟然不示弱,抬脚就下了水田。
  布袋和尚指着四个青年后生说:“你们四个人种两亩,我一个人种两亩。咱们比一比,看谁干得快!”
  那四个青年后生,个个身强体壮,都是出了名的庄稼里手。肥头大耳的布袋和尚,腰粗得像面缸,哪里是干庄稼活儿的料?然而,布袋和尚却根本不把四个后生放在眼里,嘻嘻哈哈地伸手就干起活儿来了。
  四个后生眼看着布袋和尚插秧如飞,哪里肯服气?于是乎,他们个个咬紧牙关,不直腰,不歇气,不揩汗,四个人八只手,就像鸡啄食似的,快得让你眼花缭乱。眼瞅着撵过了布袋和尚。
  布袋和尚却嘻嘻一笑,跟四个后生开起了玩笑。只见他隔着田埂,甩过去一只破草鞋。那草鞋一落进水田,立时就化作了一条大鲤鱼,游到了第一个后生的脚边。那后生冷不丁瞅见一条大鲤鱼在自己的脚下游动,高兴地急忙丢掉秧把,伸手就去捉。不想那鲤鱼突然一跳,落到了第二个后生的脚跟前。第二个后生瞧见那么大一条鲤鱼,也赶忙扔掉秧把去捉。就这样,大鲤鱼又三跳四跳,把四个后生撩拨的没心思插秧了。大鲤鱼满水田地到处乱蹿,四个后生追来赶去,弄得浑身都是泥浆,结果也没有抓到鲤鱼。
  眼瞅着太阳偏西了,布袋和尚已将稻苗齐齐刷刷地插满了水田,而四个后生的那块水田里,却连一半也没有种上。
  眼见得布袋和尚取胜了,只见他把大布袋往肩上一搭,迈着四方步扬长而去了,他一边走还一边乐呵呵地唱:
  
  手捏青苗种福田
  低头便见水中天
  六根清净方成稻(道)
  后退原来是向前
  
  四个后生望着渐渐远去的布袋和尚,品味着个中唱词的内涵,不禁心有所动。他们看了看一片水汪汪的稻田,便赶忙抓起稻秧,头也不抬地干起来。
  
  书生独自一人走出客栈,信步走在大街上。他老远就看见布袋和尚腆着大肚皮,身背着大布口袋,正在化缘。他逢人便乞讨,任什么东西他都要,然后把讨来的东西随手放入布袋之中。即便是吃的东西,也不忌浑素,先咬上一口,照样往他那个大口袋里一扔。
  说来也奇怪,那个布袋子仿佛被施了魔法似的,无论投进去多少东西,老也盛不满。好在奉化民风淳朴,大家见布袋和尚生活窘困,只要他张嘴乞讨,凡能够给的也就给他了。尽管这布袋和尚举止奇怪,有时候简直就是荒诞无稽,却没有人把他当疯子看待。不过,布袋和尚为人一向随和,乞讨的时候也不过分。一般来说,给上一文钱他就很知足了。他把自已的布袋称作“百宝乾坤袋”,全部财产家当,都贮藏在口袋之中。那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的身后,常常跟着一大群孩子。即使他们嬉闹得出了圈儿,从来也没有见布袋和尚恼过。
  这时候,只见那书生从袖口里取出一把折扇,刷地打开后,朝那群孩子搧了两下。只见那群孩子追撵着布袋和尚,又拉又扯,又吵又闹,非要看布袋和尚的大布口袋里,到底都装了一些什么宝贝。
  一个小家伙喊着:“布袋和尚!叫我们看看大布袋里都是些什么好东东?”
  布袋和尚咧着嘴笑道:“都卢一个布袋,里面讨甚奇怪。困来当个枕头,携去也无妨碍。有时闹市打开,多是自家买卖。”
  另一个小家伙嚷着:“不叫看,就不让你走!”
  那群孩子也都跟着起哄:“对!非看不可!非看不可!”
  布袋和尚被孩子们追撵得没有办法,见他们非要看个究竟不可,只得乐呵呵地说:“哎呀呀,布袋里哪有什么宝贝哟!”说着,他便把布袋里的东西往大街上那么一倒,“看吧!看吧!”
  一布袋东西统统倒了出来,撒得满地都是。那群孩子一瞧,哪里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些钵盆木屐、鱼肉饭菜、瓦砾石块而已。孩子们见了,一个个不由得大失所望。
  布袋和尚却来了情趣,他把倒在地上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捡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瞅瞅这是什么呀?噢,讨饭的木钵!瞅瞅这是什么呀?噢,砌墙的砖头!瞅瞅这是什么呀?噢,房顶的瓦片!瞅瞅这是什么呀?噢,臭鱼烂虾!”他一边念叨着,一边又把那些东西塞进了布口袋,最后不知从哪里抓来一块脏纸,里面包着臭哄哄的粪便,说,“哎呀呀,这是什么呀?哟,这不是弥勒佛内院里的东东吗?怎么跑到这儿来啦!”
  那些孩子瞧见是一团臭屎,个个捂着鼻子,“轰”的一下子都跑了。布袋和尚望着跑去的孩子们,禁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候,书生走了过来。
  布袋和尚笑呵呵地看着书生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书生说道:“我们又见面啦!”
  布袋和尚嘻嘻哈哈地说:“天不转地转,地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人不转我转,我不转你转!”
  书生问道:“是嘛!转来转去,有机缘的人便转到了一处。布袋和尚,昨夜你睡在哪里?”
  布袋和尚说:“四海为家,就地而卧。”
  书生说:“那岂不是太辛苦啦?”
  布袋和尚指了指街道上熙来攘往的人群,慨然地说道:“读书人,你瞧瞧那些人吧,他们哪一个不比我辛苦?追名逐利空自忙,算天算地算断肠。趋炎附势巧钻营,难逃一个杀猪场。”
  书生说:“你每日提着空布口袋,少米无钱,却赚得大肚肥肠。不是众檀越辛苦奔忙,你哪里会来的供养?我且问你,整日里老是见你欢天喜地,你这头陀如此得意,是个什么来由?”
  布袋和尚说:“行也布袋,坐也布袋;放下布袋,多么自在!”
  书生点点头说:“是啊,万缘俱灭,不生烦恼,心下当然自在。不过,瞧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不在寺庙里安心修持,却一味地来闹市逍遥。除了那条布口袋,你还有什么家当?”
  布袋和尚说:“一钵千家饭,孤身万里游。青目睹人少,问路白云头。”
  书生说:“你倒也想得开!听说你一生奇事不胜枚举。下雪天睡在雪地里,那雪花竟然不沾身,这是何道理?”
  布袋和尚说:“随遇而安,随缘而化,随性而动,随机而做。”
  书生说:“跟你说话真费劲!张口闭口,全是诗偈。也不知道你给人家占卦算命,是不是也这个样子?”
  布袋和尚笑着说:“每个人造作的业力不同,福祸亦不相同。而人与人的悟性有别,那卦辞当然也要因人而异啦!我说卦辞的时候,都是一对一地说,从来不满处乱讲。正是金鸭香销锦绣帏,笙歌丛里醉扶归。少年一段风流事,只许佳人独自知。”
  书生瞪了布袋和尚一眼,说:“少来!能不能把你讲得那些偈语,也统统扔进布袋子里去?”
  布袋和尚说:“频呼小玉原无事,秖要檀郎认得声。”
  书生说:“阿弥陀佛,你是越发拢不住啦!”
  布袋和尚说:“怎么会拢不住了呢?各有各的说法儿,各有各的活法儿。依你之说话习惯,硬要迫我循规蹈矩,岂不是强按牛头喝水?”
  书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说:“你布袋和尚是个福神。恐怕一生只做一件事,那就是笑吧!”
  布袋和尚哈哈一笑,说:“笑古笑今,笑东笑西,笑南笑北,笑来笑去,笑自己原来无知无识;观事观物,观天观地,观日观月,观上观下,观他人总是有高有低。”
  书生不禁为布袋和尚的机智、风趣拍手叫好,由不得笑着说道:“好一个自嘲的布袋和尚!分明透出一种认识他人与认识自己的清醒,却又说得这般诙谐。想你事事无碍,如意自在。手把猪头,口诵净戒。趁出淫坊,未还酒债。十字街头,解开布袋。你是何等的任性逍遥、随缘放旷,又是何等的无拘无束!”
  布袋和尚说:“其实公子有所不知,我也有自己的困惑啊!”
  书生说:“一个笑口常开的人,也有困惑的时候,我倒要听听是什么缘故?”
  布袋和尚说:“庙中的佛陀塑像,本是泥胎,凡夫俗子缘何来拜?手中只一金元,你也来,他也来,不知给谁是好;心中无半点事,朝来拜,夕来拜,究竟为何理由?”
  书生说:“世俗的困扰,就是那么容易摆脱掉的?其实你呀,貌似不解,却已经彻悟,倒拿来问我。你且回答我,你布袋和尚大肚皮千人共见,何所有,何所不有?”
  布袋和尚说:“开口笑几时休息,无一言,无一可言。”
  书生问道:“你一向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此时怎么竟然变得冷漠起来了?”
  布袋和尚说:“我的表象是喜乐,内里却是慈悲啊!”
  书生说:“好一个慈悲和尚!慈爱众生,并给与快乐,是为慈;同感其苦,怜悯众生,并拔除其苦,是为悲。慈悲是温柔美好的世界,慈悲心,是迈向美善的最高境界。给有情众生快乐与快乐之因,并将他们从苦难与苦难之因中拔救出来,实为慈爱与怜悯。敢问,慈悲与同情,可有区别?”
  布袋和尚说:“因恐惧而生怜悯是为同情,因爱而生怜悯才是慈悲。”
  书生连连点头说:“不错不错!如此说来,我该叫你慈悲菩萨啦!”
  布袋和尚乐陶陶地说:“和尚也好,菩萨也罢,等到众生都成了佛,还要这些名号做什么?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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