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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灾害

作品名称:      作者:叶新和      发布时间:2022-07-05 21:57:48      字数:3493

  一
  六月的江淮,杨梅熟了。
  这梅雨湿热的季节一过,夏季汛期将如期而至。
  大潜山纵横的山峦渐渐也模糊起来,一片广袤的丘陵地带高低错落,氤氲朦胧。这江淮丘陵正处在长江、淮河两大水系之间,历史上淮水在商代的甲骨文和西周的钟鼎文就有“淮”字出现,可能与地壳的剧烈变化形成的地理环境有关,这里属于亚热带、温带气候。每年六七月份持续淫雨泛滥,大洪水如猛兽一般向这里大片土地袭来,给这里老百姓带来巨大的损失和灾难。
  夏季,是防洪救灾的关键时期。
  每年夏季的防洪救灾工作,父亲感到最不得心安。作为生产队长,他感到责任重大,重如泰山,义无反顾地冲在抗灾的前线。
  昨晚的雷雨“唰唰”地下了整整一夜,又密又急。父亲一直盯着窗外,听着暴雨敲窗震瓦的“沙沙”声响。父亲一夜都没有合眼,想着这个担惊受怕的夜晚,不时地起身、不停地吸烟,屋内被浓浓的烟气弥漫着;拖鞋来来回回发出“吧嗒”的声音,掺杂着烟雾呛喉发出的咳嗽声,黑暗中偶见父亲猛吸香烟的微光。
  父亲叹着气,考虑山洪的洪峰可能提前要到村庄,村里已做了一些应急准备,其实洪水来了这些准备也甚微。母亲的房桌上放着那盏生产队的大马灯,一夜都亮着,只是父亲把灯芯调小调暗一些,怕影响我们孩子睡觉,因为明天还要上学。
  张老庄村马上要经历一场更大、更艰巨的考验。
  天刚蒙蒙亮,雾雨朦胧,透过窗户可看到父亲瘦削憔悴的面颊,父亲蹑手蹑脚地下床准备出门。
  可能山洪高峰马上来啦,气势汹汹地要淹没青峰大冲一带的庄稼,父亲忧虑那一片庄稼今年可能又保不住了。
  他叹了一口气,猛地吸了几口烟,扔下烟头,从墙上取下蓑衣和斗笠,拿着一把铁锹,消失在淅淅沥沥的风雨之中。
  几个月的强降雨,室内的湿气已泛出霉味。
  屋檐下母亲晾的衣服及父亲的短裤衬衫在绳索上飘荡着,好几天也没能干,在湿热的熏风中如同惊弓之鸟。
  每天生产队的高音喇叭不停地滚动播报着强降雨的预报。陈书记和我父亲穿着蓑衣不停地在暴风雨中呼喊着哪里破圩后“快快,赶快”的声音。
  池塘里养殖的大鱼小鱼早已被决堤的洪流冲得无影无踪了,把庄稼人的希望一卷而空。
  围堰上传来人们的呼喊声,父亲与村民们正奋力地拿着门板封堵着围堰上的新缺口,瞭望着呼啸的山洪疯狂地咆哮着,似一股黑色的旋风已经卷走一户独居老人家的屋顶。水火无情,幸亏老人那天出了远门,没酿成大的悲剧。
  这突如其来的洪水,气势磅礴,呼啸着奔向青峰平塘张老庄大冲一带的低洼农田,似摧枯拉朽、排山倒海之势。一会儿,白茫茫一片,肆虐的洪水吞噬着广大庄稼农田,使张老庄村大片低洼地带瞬间淹没。
  大面积快成熟的稻穗倒伏水中,摧毁殆尽,怎不令人心寒?这一年白忙活了。村民们叫地地不灵、哭天天不应,这惨淡的年份有可能颗粒无收。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漏又遇顶头风。
  村前的那条河岸一下聚集很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呼小叫地嚷着。童家的两个孩子不见了,孩子母亲“呜呜”地大哭起来。
  父亲赶快来到堤坝上大声喊着:“孩子什么时候不见的?!”
  只听童家大人说:“刚一会还看到两个孩子在河里洗澡游泳。”
  父亲又说:“时间不长,大伙快点,河水暴涨,别愣着,顺着河道上游下游拉网式找啊!”
  大伙这才醒过神,有人从家里拿来渔网。这两个十来岁的孩童在小河边放牛,洗澡时不小心被洪水冲走了。好在小孩落水时间不长,全村抓紧时间找到孩子还有生还的可能。
  村里人从下游的河道里拉起渔网,没能找到孩子的踪影,大家大失所望,一筹莫展。孩子母亲一听说没找到,“呜呜”地哭得更凶,村里人心急如焚,一阵阵透心凉。
  父亲说:“大家赶快从上游找,抓紧,人命关天……”
  一些壮劳力急忙跑到上游的河道三人一排,五人一排,进行拉网式排查。
  还真是“晦明百变一弹指,特地遣人惊复喜”。晌午时分,陈书记二儿子陈之山突然大叫起来:“孩子找到啦!我找到一个孩子!”一会儿之山又说,他又找到另一位孩子。
  大家一窝蜂跑了过去。
  有人喊道:“快喊陈书记家赤脚医生……”
  大伙们终于在老榆树的树根底下,摸到两位孩子的头,然后摸到孩子腿脚……
  两位孩子紧紧地抓住树根不放,好像村里这棵老榆树上天有灵,在关键的时候给孩子一条生路……村民们赶紧把孩子抱上岸,赶快清除口中淤泥;父亲喊来陈书记家赤脚医生给孩子进行救治,胸外按压,打开气道,呕出口腔的淤泥污水。最后两位孩子都救了回来,皆大欢喜,整个抢救也有惊无险。全村人吓出一身冷汗,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二
  
  洪水刚退,政府就号召大家赶快救灾抢种。
  陈书记和我父亲赶着时令,组织生产队因地制宜地补种一些秋玉米、秋小麦、萝卜、蔬菜等秋季作物。可惜秋季日照光线不足,农作物来不及光合作用,年底也没有好的收成。
  水灾过后,几个月干旱少雨,天空灰蒙蒙的,马路上尘土飞扬,公社人工降雨也无济于事。村前的那条河干涸得像一条死蛇,靠近牛棚的老井早已枯竭,土地皲裂像龟裂似的;补种的旱粮也没水灌溉,眼睁睁看着庄稼蔫巴枯死,菜园子的茄子、青椒、南瓜都已干死。再加上虫害不断,老百姓无可奈何,有的人家早早挨饿了。大家一个个愁眉苦脸,像庄稼地里的青苗没有精神,摇头叹息,没有蔬菜,吃饭靠豆瓣酱维持着。
  那一年,张老庄村连吃水都成问题。
  这干旱已把庄稼人的心都烤焦了。干旱缺水,赶快找到水源就是保命。村子大大小小的池塘都干得底朝天,淤泥中的泥鳅都被干瘪死了,庄稼人已快失去了生气。这严重的缺水真会渴死人的!这是摆在张老庄村最严峻最棘手的难题。那时公社有拉水车的大喇叭不停地叫着,向各村各户进行生活用水供应,但也只能是杯水车薪。
  老人们至今记得灾害时的惨剧,村里人连榆树皮都吃个精光。有吃灰灶土后便秘,用手去掏的状况,我的村庄还真的饿死过人。有的老人不停地嘀咕着,提醒村里年轻人。陈书记已号召家家户户着手在池塘中央挖了一个个稍大的积水坑,积一些混水,晚上干完活挑回去,再用明矾沉淀一下,当淘米做饭的生活用水,以解燃眉之急。
  这干旱缺水问题,确实是攸关人命的大事。因为这事,陈书记和我父亲也伤透了脑筋。
  那段日子,全村人都聚集到陈家大院商量着在村西口再打一口新井。
  陈书记在陈家大院召集大家开个短会,陈书记点着一根烟斗:“这几天我的嗓子都冒青烟,被这干旱闹得,心都被干焦了。这干旱缺水可是大问题,大家商量一下在村子哪里打一口新井。”
  大家七嘴八舌,有人说这里,有人说那里,莫衷一是。村子山盖盖里那块地势低洼,父亲认定可能有水源。两棵不大不小的槐树依然在那里耸立着,而且还异常葱绿,又远离张老庄各家各户的老坟。
  方案一出,马上引起村里人的反对。有人说风水不好;有人担心村子准备打的新井,破坏了风水,冲了自家的老坟。
  陈书记耐心细致地做了很多解释工作。
  这时一个重量级的人物突然跳了出来:“若人家坟地过了水,谁负责?是否会影响我们后代人丁兴旺呢?”说话正是狗头庄的张屠夫。张屠夫是个犟老头,不好说话,他若要跳出来十条牛都拉不住。
  陈书记忙给张屠夫递了一根烟,帮他点着了烟:“老张啊!这村里严重缺水,没有办法,不能让村里渴死人。渴死人是我们的罪过啊!”一听说“罪过”二字,张屠夫马上摆手:“不敢不敢!不能当‘罪过’。”张屠夫心里想,罪过言重了,不再牢骚满腹,听从陈书记的劝说,声音歇了。张屠夫的工作总算做通,也释然了。
  张屠夫一直都给陈书记面子。那年他家被划为中农成分,陈书记也做了很多工作。张屠夫懂得感恩的,陈书记的话他通常是听的。
  父亲和村民们在槐树边上挖了几锹泥土,果然土地湿润,有人嚷嚷肯定有水源。
  童家二赖子拍着胸口:“我敢打赌,这里肯定有水,信不信!”
  陈书记抽着香烟,眯着小眼说:“二赖子我信!村子你最能!”大伙儿一阵哈哈大笑,看着他笑话。
  二赖子仍不知趣,继续拍着胸口:“有人敢打赌吗?!赌一包烟!肯定这里能打到水!赌一赌!”二赖子还下了毒咒。
  有人说:“谁跟你打赌!”
  父亲开玩笑地跟二赖子说:“歇歇吧!你没听人说,没人跟你打赌!想想打井的正事……”
  父亲给大伙散着烟,大伙儿又抽了起来,吐着烟雾,说着笑着。
  这时,陈书记接着说:“这里是村子今年干旱打的第一口新井,靠乡亲们一起努力,给子孙造福……”
  最终打井的事由陈书记定夺决定下来。
  秋收刚过,陈书记和我父亲一起察看打井的具体方位。
  几天后约定了几个打井人开始打井。开工的那天上了祭品,点响炮竹,举行了简单的奠基仪式。
  打井是几位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每天从井下掏出几十筐土方。不到一周就见底,挖到几米深的岩石。
  后来,父亲从集镇买来雷管炸药,对井底准备进行定点爆破。爆破后,果真很快见到拳头粗细的泉眼,汩汩向上冒水,不一会井水漫了起来。一尝,泉水清澈甘冽,非常清凉的井水。大家纷纷地把各家水桶灌满,送到各家各户。久旱逢甘霖的喜悦,让一个个笑逐颜开。
  那段非常时期,清澈甘甜的井水也彻底地解决了当年的吃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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