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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大明顶梁柱(上)

作品名称:一片丹心照大明      作者:阿圣      发布时间:2022-06-20 18:50:09      字数:4485

  北征大军在土木堡全军覆没的消息,当晚就传到了二十里外的怀来城。三天前,怀来守将孙宝就已获知,御驾亲征的队伍已经班师,要路过怀来,于是他作好了迎接圣驾的准备。按理说十四日晚,亲征大队就会来到怀来城,可谁知大军竟在土木堡驻扎了。孙宝心中十分困惑,土木堡离城只有二十来里路,大军再走一个把时辰就进城了,为什么不进城里来呢。而且土木堡本来就是兵家忌讳之地,根本不能驻军,倘若瓦剌大军围住如何是好。想了一阵,脑子想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自我安慰道:“亲征大军里有的是能臣谋士,尤其是还有英国公张辅、兵部尚书邝埜这样能征惯战的老将,还用得着我这一个小将来吃咸萝卜淡操心么。”孙宝这么一想,觉得自己实在是多此一举,只是直觉里总感到忐忑不安。
  孙宝的不安的确是不祥之兆,当晚就听见土木堡喊杀声声,他急忙派人探听消息,很快探子回报,瓦剌分四路欲攻土木堡,都被明军打败。孙宝听了,这才安下心来,自忖:姜还是老的辣,也许皇上另有奇谋,大军驻扎土木堡,乃是诱敌之计,故意将瓦剌军引来,而将给予毁灭性的打击,以彻底消除塞北后患。这么一想,孙宝总算安下心来。
  只可惜这种安心没有维持多久,就在当天晚上,怀来城门被敲得震天响,守城军士往下一看,却是一群衣衫褴褛,衣甲不整的士兵,一问才知道是土木堡侥幸逃命出来的明军兵士。孙宝一听大吃一惊,忙命守城军兵将他们放进城来。看到这些死里逃生的兵士一个个丧魄落魂,狼狈不堪的样子,孙宝心中暗忖:不好,只怕北征大军吃了败仗。连忙向他们打听情况,只听他们语无伦次,只是一个劲地连声呼叫:“败了!败了!全军覆灭了。”
  孙宝仔细询问,这才知道北征大军因为英宗、王振的强令移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遭到瓦剌大军的突袭,竟在一日之中全部丧失殆尽!孙宝大惊失色,连忙写好告急文书,派人骑快马飞驰人京向朝廷报信。
  怀来信使赶到北京城,已是后半夜了。京城的夜晚像往常一样安静。信使进了德胜门,马不停蹄直奔兵部衙门。兵部主事吴宁正在部里值夜,见有如此紧急边报,不敢怠慢,立即带着信使来到承天门外的吏部衙门。
  吏部尚书王直正在衙门值班。自从英宗皇帝御驾亲征,王直就留在京师辅佐郕王朱祁钰办理政务。郕王年轻,没有从政经验,留守的重担就落在老臣王直的身上。半个多月来,边关不断传来瓦剌军猖獗,明军屡战屡败的坏消息,王直心情烦躁,坐卧不安。这晚在衙门里处理完公务,一看时间太晚,便没有回府,睡在衙门里。人躺下刚一合眼,就见兵部尚书邝埜满脸是血的来到跟前,神情凄然地说:“王大人,老夫去了。”王直一惊而醒,回忆梦境,觉得凶多吉少,顿时心神不宁起来,就在这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连忙披衣而起,开门一看,却是吴宁将怀来信使带来,呈上告急文书。王直一看,大惊失声,问那信使道:“你可知皇上现在何处?”
  信使答:“卑职只知五十万大军皆溃于土木堡,皇上安危尚不得而知。”
  王直对信使说:“你速回怀来继续打探皇上下落,一有确切的消息马上报来!”说完即令手下吏员,“备轿进宫!”
  王直直趋慈宁宫,让小太监叫醒正在熟睡中的孙太后。先向太后行了参见之礼,便将怀来的告急文书呈告。太后一听北征大军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英宗皇帝下落不明,悲从中来,不由得放声大哭。
  王直跪下禀道:“太后,目下大明危机重重,您是一国之主,还请节哀,商定应对之策。”孙太后听后,这才压抑住内心的悲哀,呜咽着问:“王老爱卿,如今皇上下落不明,可怎么办才好呀?哀家只是一介女流,毫无主见。”
  王直奏道:“也先获胜,气焰正盛,绝不会就此罢手,很可能会乘虚而入,前来进犯京师,须早作战守之计。”
  孙太后心下惶惶,突然想起郕王负有留守之责,当即传下懿旨宣郕王前来商议大事。不一会,郕王来到慈宁宫。他看完怀来奏报,惊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位郕王只有二十二岁,平日养尊处优,对军国大事一窍不通,一下子遭遇到这样的大事,吓得六神无主,哪还有什么主意。太后见郕王一副失魂落魄不知所措的样子,知道指望不上,只得转过脸来问王直:“王爱卿有何救急良策。”
  王直自接到怀来奏报,一路走来蛮脑子都是怎么办,想到京师兵马不足十万人马,战守两难,欲降不甘,实是无计可施,一见太后相问,也不敢相瞒,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微臣同样焦急万分,只是年高体衰,老迈无能,殚精竭虑,无计可施,诚恐有负圣上与太后厚望。还请太后与郕王慎择一位忠直干练之臣,委以重任,力撑危局。”
  太后长叹道:“唉——王老爱卿!众多文武大臣都随圣驾北征去了,朝中哪还有比爱卿更有才干之人可委重任呢!”
  这时侧立一旁的太监兴安插话说:“启禀太后,奴才想到一人,文武全才可予重用。”
  太后一听,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安子快说,所荐何人?”
  兴安当即说道:“奴才所荐之人,就是当年独自一人平息安南之乱,又扈从先帝宣德万岁爷征乐安,当殿痛斥汉庶人,受宣德万岁爷的简拔之臣于谦。”
  兴安话音刚落,太后猛然省悟,面露喜色地说:“不错,于谦能文能武,忠心耿耿,先帝曾对哀家说过,于谦是救世之能臣,定可担此重任,王爱卿,于谦现在何处?”
  王直说:“于谦就在京城一带巡视。”
  孙太后说:“王大人,十万火急,着速召于谦进宫。”
  王直即刻告退出宫,回到衙门,当即修书一封,命快马速招于谦回宫。同时派人把朝中几位重臣:礼部尚书胡濙、工部侍郎高谷、户部侍郎陈循、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文请到吏部衙门。四位大臣看了怀来急报,都心乱如麻,坐立不安。
  高谷本是火爆脾气,此刻更是按捺不住心头怒气,破口大骂道:“王振这个奸贼,擅权误国,竟然将大明五十万大军,就这么毁了,真是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王直神情黯然地说:“事已至此,徒气恼无济于事,连夜请诸位大人过来,就是商讨一下应急之法,依王某看来,瓦剌势焰嚣张,一定不会就此罢休,很快就会打到京城来的。”
  胡濙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们得商议一下目前的严峻形势,京城到底是退还是守,守能不能守得住,退是否能退得安妥?”
  五人你一言、我一语,见仁见智,各抒己见,一直议到天色大亮,也议不出个像样的应对之策,最后议定先将京畿兵马集中,急速调遣各地军队进京勤王,以防瓦剌兵进犯京城。眼见早朝时间已到,五人草草用了早饭,便乘着官轿上朝了。
  八月十六日一大早,土木堡侥幸活过来的败兵,已经三三两两地逃回了京城,他们一个个蓬头赤足,血迹斑斑,狼狈不堪;败兵们一把鼻涕一把泪,讲述了土木堡惨败的详细经过。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北征大军全军覆灭的消息立即在整个北京城传开,人们惊恐万状惶惶不安,北京城顿时笼罩在一片团漆黑的乌云之下,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
  午门外,文武百官三五成群,窃窃私语,都在议论北征大军的败绩,也在为京城的安危担忧。众人看到王直等五人来了,指望他们能够给大家做个主心骨,可一见他们也是面带忧色,默默无语,大臣们更沮丧了。大家低着头各自想着心事,都在为大明、为京城、为家庭、为自己的命运担忧,就在这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啊!萧大人回来了!”
  大家抬头朝外一看:只见刑部侍郎萧惟桢衣衫褴褛、跌跌撞撞地从端门那边跑了过来。群臣赶忙迎了上去,萧惟桢顾不得礼仪体面,一头扑在胡濙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一边抽泣一边叙述,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把这几天的遭遇、惊吓、苦头、委屈都倾吐出来。大臣们七嘴八舌,问这问那,胡濙急得手脚直颤,连声问道:“皇上呢?皇上怎么样了?”
  萧惟桢实在是太紧张太劳累了,刚回答:“下官不知……”这半句话,就昏厥过去了。众人七手八脚,掐人中、揉胸口,忙乎好一阵才把他救醒。好在萧惟桢并没有受伤,只不过是惊疲过度,喘了几口气才缓过劲来。他定了定神说:“下官原本伴驾左右,忽然敌骑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将我们冲得七零八落,下官身不由己被冲散,混乱之中,眼见英国公与邝尚书惨死殉国,皇上却不知被乱兵冲到那里去了。”萧惟桢忍不住又悲哀地大哭了起来。
  王直、胡濙等大臣听后,也是泪如雨下。户科给事中王竑性情刚烈,听到这里,忍不住高声怒骂道:“王振这个阉贼!就是他怂恿皇上御驾亲征,竟陷皇上于险地!”
  萧惟桢说:“对了,我在往回逃的路上听人说,王振已被护卫将军樊忠用锤砸死了!”
  “砸得好!砸得好!这个祸害早就该死了!”人群里响起一片叫好之声。大臣还想打听土木堡的有关情况,就听一名太监尖声喝道:“传太后懿旨,各位大臣到文华殿议事。百官立即整理朝服,依次列队进宫,来到文华殿。王直、胡濙命人给萧惟帧端水洗脸,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草草收拾一下也跟着群臣进了殿。
  文华殿上,孙太后愁容满面,泪痕未干。文武群臣向太后跪拜礼毕,两旁立定。太后垂帘端坐殿上,强忍悲哀,对众臣说:“诸位卿家想必已知噩耗了,土木三军败绩,皇上至今下落不明。敌酋也许很快会杀向京城,谁有应对妙策,请快些奏来。”
  礼部尚书胡濙上前,将他与王直等四位大臣事先所议:集中京畿兵马,调遣各地军队勤王等主意讲了一遍,见太后点头。又奏道:“太后,现有刑部侍郎萧惟桢从土木堡逃回……”
  没等胡濙把话说完,孙太后急切地问:“萧爱卿!可知皇上安好否?”
  “罪臣该死!皇上去向罪臣并不知晓。”萧惟桢回答说。
  一听太后脸色一沉,又气又急地问:“你侍奉圣驾左右,怎会不知皇上的去向?”
  萧惟桢连连叩头谢罪,于是将从京师出发,直到土木堡丧师,大事小情、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说到王振如何颐指气使、一意孤行、置五十万大军于绝境,在场群臣听了无不气愤不已;说到张辅、邝埜整顿军营,连夜击败瓦剌四路攻击,群臣不由得大声叫好;说到王振蛊惑皇上,不听英国公劝阻强行移营,致使军中大乱,予敌可趁之机,众人无不扼腕叹息;说到樊忠大义凛然,怒击王振,人人皆现慷慨之色;说到土木之败的悲惨情形,殿上则响起一片呜咽哀泣之声。众人正沉浸于义愤的气氛之中,却听殿外一声断喝:“王振老贼,弄权误国,死有余辜!”
  孙太后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官员站在大殿门口,他身穿大红朝服,头顶圆框乌纱,脚踏皂面官靴,颏下五绺长髯,正是她望眼欲穿、焦急等候着的于谦于节庵!
  原来于谦见御驾亲征,自己未能扈驾从征,虽然已向曹鼐密授了兵谏之计,但一想曹鼐终究不过是一介书生,恐难行大事,万一此计不成,王振专权,六师必败无疑,只怕六师一败,京城空虚,岂不岌岌可危,应思预防之策。想到这里,便将兵部之事委托吴宁操持,自己带着于义、梅云杰、于康,前往京师各关口巡视守卫情况,同时对相关地形进行勘探,以防患于未然。
  于谦虽在各地巡视,可始终放不下皇上的御驾亲征,时时打听北征之事,盼望得到皇上班师回朝的消息,哪知回馈来的消息里,没有皇上的班师回朝,反倒是北征大军,损兵折将的屡屡败绩,于谦听后大惊失色,料想曹鼐不能成事,亲征大军必败无疑,京城将危在旦夕。于是立即启程往京城赶去,刚进京城,正好遇见王直派来传送懿旨的公差,得知土木堡全军覆灭的消息,心急如焚,马不停蹄往宫中赶去。
  来到文华殿外,正听到萧惟桢哭诉北征和土木之变的经过,他悄悄站在门口听了起来。殿上众人听得悲愤,哭得伤心,竟无人发现于谦回来。执事太监要向太后禀报,被于谦摆手止住。于谦从头至尾听了个明明白白,恨得须发直立,怒气难抑,这才喊了一嗓子。王直、胡濙等人看到于谦,喜出望外,脱口而出:“于大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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