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帆风顺（4）

　　（四）
　　一封信
　　大伙儿怀着极大的兴趣去听讲座。因为他们想知道：柯东取得如此辉煌的成绩，到底用了什么样的高明手段。他们是越往下听就越乐，等到讲座结束后，白杨镇中学已经到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了。最高兴的就是那些一线教师。
　　“啊——我以为咱们柯副校长有啥高明手段呢？原来就是让咱们呆着！呆着就能取得好成绩！”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结果咱们这柯副校长不但没有烧火，还给咱们降火。给咱们撤了三把火。我看我这降火药也别吃了。有柯副校长给咱们降火就够了。”
　　也有个别“严师”表示怀疑，说：“他讲的那些真的能提高成绩？”马上有人说：“怎么不是真的！人家的成绩在那搁着呢！难道还是假的。”
　　“我看是瞎闹。严管还管不住（学生）呢，还要松管……”某个“严师”的话音未落，立马遭到围攻。“你个受累的脑袋，让你歇会儿还赖。你要是觉得呆着没意思，就啃猪槽子去。”
　　“这些年，那些当官的几乎要把咱们逼死。好容易有一个不逼命的，你倒不舒服了。”
　　“咱们啥话也别说！这样下去咱们多轻松呀！万一哪天把柯校长说后悔了，他再来个狠的，咱们岂不又要受累了。要说就说‘柯校长英明、柯校长这些办法太好了、太伟大了’，咱就说这样的话。”大家对此言论赞不绝口。
　　……
　　全体教师大会结束后，在柯东的操持下，又召开了班子会议，研究摒弃形式主义的问题。会上对柯东所列举的关于形式主义的各个问题逐项讨论，并制定了相应的改革措施。其中重点讨论了教案和作业。柯东建议：教师可以写简案，复习课可以不写教案。在学生作业问题上，他对数量和质量做了强制性的要求：数量上不宜过多，总量应以学生能够在自习课上完成为止，不得占用学生的休息时间。反对各科的无序竞争、野蛮竞争。尤其反对五百遍、一千遍的抄写。质量上要求教师所留作业要具有启发性、探究性。讨论的结果：大家勉强同意了。但在“军训”和“剃头”问题上，他和施彪发生了争执。柯东说：“国家只是要求大学生军训，并没有要求初中生军训。我建议取消。”
　　施彪用局领导压制柯东，说：“军训是局领导要求的，我们怎能随便取消呢？”
　　柯东说：“任何一项措施，目的都是为了提高成绩。实事证明，我县教育系统搞了这么多年的军训，并没有提高成绩，反而下降了。就说明军训没能提高成绩。所以就应当取消。”
　　杨校长的心里是矛盾的。他既相信柯东的能力，相信他能把成绩抓上去，又担心柯东是胡搞。不过校长毕竟经风雨见世面之人。他想：“人家柯东已经成功了。据说王副县长都挺欣赏他的。他的‘教改’也是局领导认可的。既然如此，我就听他一回。”于是就同意了。
　　
　　一个星期后，柯东接到了吕松涛的电话：“（当官的）感觉怎么样呀？”
　　柯东说：“还行！”
　　“哎——我跟你说点事儿。”吕试探着说。
　　“哎——大哥！有什么事只管说。”柯东心情爽朗地说。
　　听到柯东叫自己大哥，吕松涛便觉一股暖流流变全身。“是这么回事，我听说你的课改题目写成了‘我是如何开展教改的’，我觉得有点土。”
　　柯东想：“消息传得真快，这么几天，就到了他的耳朵了。”笑着说：“可不是呗，我也觉得土，只是想不出更好的题目。”
　　“还有，”吕松涛犹豫了片刻，后又鼓起勇气继续说：“我觉得在这种场合，不应该大谈特谈‘自由’。这样的话题只能私下说说。‘自由’这种话题是很敏感的，也容易让人产生反感……”见柯东那头沉默了，吕松涛又不安了，他又往回收，说：“其实，说了也无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说，在这样的场合还是不说为好……”
　　柯东那头说话了。“大哥，我接受你的建议！谢谢你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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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一个月，问题来了，八九年级的课堂秩序太过混乱。“严师”们幸灾乐祸地地说：“乱好呀！咱柯副校长不是说了嘛，越乱越出成绩。”“这哪里是‘乱’，这叫‘自由’。咱柯校长说了，要多给学生一些‘自由’，少一些限制。你怎么净和柯校长唱反调。”几位主任本来就对柯东十分嫉妒，他们盼望着天下大乱，好看柯东的笑话。所以对于出现的问题不闻不问、不理不睬。但杨校长急了，他找到柯东，严肃地说：“这样下去不行呀！课堂秩序成什么啦？这不要毁了吗？”他还说：“局领导一直关注你的课改。现在，听说你搞成了这样，也有些不满意。”
　　柯东想明白，之所以“乱”，一方面是来自于教师们的消极对待。另一方面是学生初见“自由”，有些不适应。就好比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们，一见到阳光，就会不适。于是他给教师们开会，说现在的课堂秩序过于混乱了，再收紧一些。“严师”们便议论纷纷，抱怨不已，说：“一会儿让松些，一会儿又让严些，到底是松还是严呀？这样下去，我得辞职啦！我干不了啦！”一有人煽动，其他人就跟着起哄：“对！咱们辞职吧！”结果，在鲍维国的带领下，真有几名“严师”去辞班主任，说：“自己能力有限，实在不能胜任班主任工作。”
　　柯东又急又恨，可是没有办法。上面，校长对他极不满意；下面，那些“严师”们消极地对待工作，且瞎起哄。他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他突然想起了吕松涛，就向他讨教。吕说：“我就知道你这小猪肉子不耐煮。压不住阵脚了吧。你想想呀，那些老师肯定都不服你。那几个主任更甭说！你能管得了他们吗？”继而，他给柯东出主意，说：“这样，你别直接面对那几个老师，他们要辞职，你让他们去校长那里请辞，让校长帮你摆平。你就说‘我的工作是负责咱校的教改，这不但是局领导的命令，也是县政府允许的。至于你们干不干班主任，我管不了，你们去跟校长辞职吧！’”
　　对于柯东的甩锅，虽然校长意见很大，不过，他还是支持柯东。所以，就把那几位要辞职老师摆平了。
　　每一天，当柯东走在校园里时，他都能感受到“严师”们在他身后不怀好意的指指点点。他感觉自己好孤单、好无助呀！有时，他也很纳闷：自己当年无权无势，也是孤军奋战，也没有这样胆怯过呀？现在，自己已经是副校长了，有权有势了，却压力山大。不过，柯东自有一套对待这一类问题办法，那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当年，他就是靠着这个挺过来的。他想：“无论上级领导怎样不满意，怎样无论‘严师’怎样消极对待，我都要坚持住。毕竟，我的课改是符合国家的教育政策的，是符合教育规律的。难道说，符合教育规律还能失败吗？”
　　
　　一天，柯东正在自己的办公室休息，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考。“请进！”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女学生就进来了。那个孩子手里拿着一封信，怯怯地说：“柯老师，这是你的信。”柯东接过信看了看，见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忙喊住正要离开办公室的那个学生，问道：“这信是怎么回事？是谁写的？”那学生说：“林丽，她和我们是邻居。她考上大学了，昨天就走了。她说你教过她，对她挺好的，就给你写了信，让我给捎来。”
　　“噢——”柯东用刀割开信封，便拿出一张印有花季少女的信纸来。看到那熟悉的字体，他的脑海中便浮现出林丽那张清秀的脸以及渴望知识的眼睛，正在课堂上仰望着他。
　　尊敬的老师：
　　您好！
　　我是林丽。我犹豫再三，才写了这封信。有两次，写到半截，就把信撕了。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写完后，本打算亲自交给您，可是有两次，走到半路，又返了回去。因为有些怕见到您。
　　我首先向您汇报一下我的高考情况。我的成绩不错，已经被北京师范大学录取了。很多人都不理解我为什么要上师范。我的亲戚包括我的父母都不同意上师范，说当老师辛苦，挣得又少。可我早已下定了决心：我这辈子就当老师了。老师，您知道我为什么要当老师吗？答案就是：我受到了您的影响。
　　我在八年级时出的那场事，给我打击非常大。但现在我非常庆幸出了那事。因为我被调到了您的班里。我一直记得当时的那种感受，就好像来到了一个新的天地一般。一切都不一样了。老师们和气，同学们友善，整个班里充满了一种平和的气氛。
　　和所有的学生一样，我最喜欢您的课了。您在上课时就像孩子一样，能和我们进行很好的沟通、交流。而且风趣幽默。您没有脾气，我在您的班里呆了一年多，好像没记得您发过一次脾气。在您的身上，我才明白，原来老师不用每天都凶巴巴的。作为您的学生，我才明白，原来学生每天是可以快乐的。在您的课上，我才明白，原来课堂上师生之间是可以平等地交流、沟通的。
　　我发誓我要做一名老师，就像您一样，让我的学生尽享自由和快乐。我即将实现自己的心愿，我很高兴。等我毕业后，我就来找您，和您一起工作，以便向您学习教学的经验、方法。老师，后会有期。
　　您的学生林丽
　　9月7日
　　柯东感觉，在自己身体内部的某处，存在着一股蛰伏的能量。林丽的信将它引燃了。那能量的波流，迅速地从身体里发散了出来，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的都获得了能量。他感到身体里蕴涵着一股庄严的力量。他对自己说：“谁也不能阻止我的课改！在最困难的时刻，我都没有后退！何况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