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 第八章

　　晚饭吃得很香，因为木棉花在山里转悠半天，又累又饿。老房特别关照她，给她加个菜，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咸鸭蛋。木棉花很感激，感激知青点这个大家庭带给她的温暖。
　　晚饭后，全体知青召开会议，欢送眼镜神龟去上学。
　　那晚神龟很激动，他哽咽地说：“来青年点六年了，在心里一百次说，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闭塞的小山村？如果我哪天离开一定放鞭炮庆贺，可真的要离开了，又舍不得。”
　　点长杜鹃说：“这六年中你很优秀，农活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伙房缺人你自愿顶上，这么大的一家人被你调理得井井有条。伙食不好，你想方设法让大家吃饱吃好。我代表大家感激你，祝你在未来的日子里步步高升，一天一个新台阶。”
　　“谢谢杜鹃同学，这些年没有你，青年点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你刀子嘴豆腐心，一心为大家。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我虽然离开了，心依旧在这。和大家一起为知青点的未来而努力。”神龟说的不是假话，他是掏心掏肺地说出心里话。这个知青点有太多的回忆，太多的情结令他难以割舍。
　　“好了，欢送会，怎么开成伤悲会。我们大家高高兴兴地欢送神龟，让他在明天高高兴兴地上路。将来我们还等着他那棵大树乘凉呢。”老房话不多，说到点子上了。未来的神龟，可是大家的主心骨。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开始发言，都是预祝神龟在未来的日子里，学习努力，工作顺利，爱情甜蜜，家庭幸福。
　　老房一曲老歌《送战友》结束了欢送会，老房的歌声浑厚苍凉，穿透力极强，传向远方……
　　神龟走了，木棉花目送他下山，看他的身影消失在大山中。心中莫名的凄凉，和神龟相处才一天的时间。却好像是前世今生的好朋友，认识了几百年似的。
　　木棉花站在山上，望着远山，远山被迷雾环绕。洁白的雾，随风飘移，或聚或散，就像人生，悲欢离合。她的眼中竟然有泪滴，大颗大颗的泪滴顺着脸颊流下，淋湿了衣服，淋湿了心。
　　“还站在这呢，人已经走远了，他看不见，回去吧。”木棉花回头看，说话的人是老房。老房被分配到厨房，顶替神龟的位置。厨房重地，不是儿戏，关系全体知青的吃喝。如果算计不好，一年就会有半年没有粮食吃，他们当年领教过。所以别小看厨房，可是大事。古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今有：细水长流，吃穿不愁。知青点有：厨房重地，贤人重用。
　　“你也没走啊，我再站一会。”木棉花望着老房，对他说。
　　“回去休息吧，昨天已经很累了，今早为了给神龟做饭，起得早。身体是你的，要善待她。”经老房提醒，木棉花突然感觉很累。两条腿像灌铅似的沉，骨头也像散架似的。有头重脚轻的感觉，心说不好不要生病。
　　“好吧，回去。”木棉花说着往回去，突然一阵眩晕，差点摔倒。被老房扶住，她一路趔趄地回到寝室。回到寝室倒在炕上，起不来了。
　　“木棉花你醒醒，吃完药再睡。”恍惚中，木棉花感觉有人喊她。她勉强睁开眼睛，发现是点长杜鹃姐姐。
　　“我怎么了，怎么躺在炕上？”木棉花努力地回忆，也回忆不起自己怎么躺在炕上。窗外阳光灿烂，自己却冷到骨髓。
　　“你送走神龟，就躺在炕上了。不是我回来看老房准备饭菜，还不知道你发烧呢。刚才你迷迷糊糊时喂你吃了药，现在好像好些。又到该吃药的时候了，才叫醒你。你昨天太累了，又受了惊吓，所以发烧。不过没事了，看样子烧已经退了。你把药吃了没准就好了。”点长说完，递给木棉花水和药。木棉花感激地吞下，她感觉嗓子有些痛，病根可能就是嗓子发炎。
　　迷迷糊糊中木棉花回到家里，妈妈站在大门口望着远方。她走过去搂着妈妈，妈妈没有反应。她和妈妈对视，妈妈也没有反应。她心慌了，忙喊三姐，三姐从大门外进来，对木棉花说：“小妹，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刚回来，妈妈怎么了，怎么没反应？”木棉花慌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妈妈没事，她站着睡着了。自从你走后，她经常望着远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说梦中能与你相见，才不让我们喊醒她。”三姐说着，不顾妈妈，径自回屋了。木棉花感觉三姐变了，怎么不管妈妈呢。她心里起急，忽然一下醒了。原来是一个梦。
　　翻个身，她回味刚才的梦境，感觉匪夷所思。都说梦是心中所想，看来是想妈妈了，妈妈也一定想我。木棉花想到此，再也躺不住了，撩开被子翻身下地，找来笔和纸，坐在窗台上开始给家里写信。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爸爸、妈妈：
您们好！
　　近来身体好吗，工作忙吧？和爸爸、妈妈分别已经两天了，很是想念。在家时，经常惹你们生气，真是对不起了。
　　我自从离开家，到青年点一切都挺好的。点长杜鹃姐姐对我照顾有加，安排我在伙房做饭。知青点的哥哥、姐姐们，对我们这些新知青很是照顾。我感觉知青这个大家庭很温暖，我会一天天地适应这里的环境，会很快地让自己变壮变强。成为一个合格的知青，让爸爸、妈妈为您们的女儿骄傲。
　　这里的环境还没熟悉，山里人家坐落在哪还不知道，回家的路还没走过。我会慢慢地熟悉环境，尽快回家，看望爸爸妈妈。
　　这里的空气很好，饮食习惯和家里差不多。饭菜很可口，吃得饱睡得香，请爸爸、妈妈放心吧。
　　炉火正旺，锅里煮着饭，我要去忙了，信就写到这里。
此致
敬礼
　　 您们的女儿：木棉花
1976年八月九日于青年点女儿敬上
　　信写好后，木棉花找来信封，写好地址。她反复端详，看了又看，发现没有错误的地方，才放心地贴上邮票。
　　她下地穿好鞋，想把信送到队部。队部在哪，她不知道，站在知青点大门口一片茫然。这时老房从厨房出来，到菜地里拔棵葱。看见木棉花，他说：“病还没好，站在风口干什么？”
　　“我写好家书，不知道队部在哪，想把信送到队部。”木棉花小声地说。
　　“这点小事，我给你办。等你全好了，我带着你认路。”老房说着，用围裙将手擦擦，接过木棉花的家书，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木棉花的视野里。
　　木棉花不敢怠慢，急忙赶往厨房。厨房的大锅里冒着热气，不知道锅里煮着什么？看着灶坑里柴禾不多了，她忙加了柴。厨房被老房弄得有些乱，她忙着收拾。将烂菜叶，葱皮，收拾到一个土筐里。放在墙角，一会儿倒在后山的沟里。大盆里浸泡着碗筷，她忙着刷洗。一会儿厨房光鲜一新，让来的人和自己感觉舒服惬意。大男人不适合厨房工作，可是大家庭的厨房必须有男人顶梁，才能胜任繁重的工作。
　　木棉花将老房刚拔的葱，洗净备用。她不知道老房用它干什么？看看厨房没有自己能干的了，她又在灶坑里添了柴禾，方才离开，头又开始晕了。
　　她躺在炕上，迷迷糊糊地，仿佛看到妈妈站在大门外，向远方眺望。突然她看见了邮递员径直去了她家。妈妈接过书信，高兴地擦着眼泪，那一刻木棉花的心碎了。十八岁的女孩儿已经早熟，知道心碎的滋味。
　　她想喊妈妈，突然失声。她想跑向妈妈，突然腿失灵。她心急如焚，眼泪大滴大滴地滴落，顺着腮边流到唇边，好苦好咸。她感觉有人喊她，她动不了也回不了头，心里又急又恼，一身冷汗冒出，令她毛骨悚然。一阵发抖，她感觉头晕。
　　“木棉花，醒醒。”点长杜鹃来到她身边，发现她哭了，猜想她一定做梦了。被噩梦餍住，一定受苦。
　　“好妹子，醒醒……”点长杜鹃不停地喊，不停地摇，木棉花才睁开惺忪的眼睛，茫然看着她。
　　“我是梦中，还是醒来？我梦见了妈妈，我想妈妈。”木棉花说着，泪水润湿了枕头。
　　“傻妹妹，想家要忍着，等过了一些日子就好了。慢慢度过想家的日子。”点长杜鹃说着，将木棉花的头搂住，脸贴脸地坐在一起。
　　“干什么呢，让我嫉妒。来，木棉花喝碗姜汤出身透汗就好了。”老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木棉花的寝室里，他望着杜鹃和木棉花缠绵在一起，满眼嫉妒。点长什么时候对谁那么热乎，唯独对这个刚来的小妹妹另眼看待，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谁能说得清。
　　“来把它喝了，你的病就会好了。看你房大哥很是会疼人的，知道煮姜汤比姐姐强多了。”杜鹃说完，接过老房手里的姜汤递给木棉花。木棉花一仰脖喝下，顿感心里热乎乎的。热汗直流，点长忙服侍她躺下，将被子给她盖严，然后蹑手蹑脚地离去。
　　不知道一碗姜汤能不能让木棉花病好，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