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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王振误国(上)

作品名称:一片丹心照大明      作者:阿圣      发布时间:2022-06-12 17:11:01      字数:3852

  三天时间一眨眼即到,正统十四年七月十六日清晨,五十万扈驾北征大大军顶盔束甲,整齐排列在大校场上,等候发兵。北征军队以京师三大营为主力。所谓三大营,即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五军营即中军、左掖、右掖、左哨、右哨五军;三千营也就是骑兵;神机营就是火器营了。京师这三大营加起来共五十万,集中了全国军队的精锐。每逢皇帝御驾亲征,京师三大营一律出征,皇帝的大营居中,五军分居大营外围拱卫,三千营骑兵则负责巡哨。皇帝居中,威风凛凛,五十万人马齐出,行军时,似长龙不见首尾;安营时方圆二十余里,人山人海。三大营一走,京师基本上就是一座空城了。
  辰时一过,奉天门、午门、端门、承天门、大明门一齐大开,就听“嗵——嗵——嗵——”礼炮九九八十一响,战鼓九通,紫禁城内撞钟鸣鼓,各门大开,大明天子的卤簿仪仗队伍,出了皇宫,来到校场。只见龙凤旌旗招展,五色号带飘扬,金瓜武士开道。司礼监大太监王振,身着朝服,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扬,走在前面作为皇帝的前驱。后面引导着二乘金顶九龙宝辇,由三十六个校尉护卫左右,黄罗伞盖下面,端坐着一位年轻天子,威风凛凛,仪态庄严,正是英宗帝。龙辇后面,跟着张辅、朱勇、邝野、王佐等五十多位扈驾从征的文武大臣。皇帝卤簿由校场经过,会齐了等候在那里的京营将士,然后在五十万大军的簇拥之下,转向德胜门,浩浩荡荡地出了京城,踏上了北征之路。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雷震奉天殿,殿中角梁俱折,栋瓦皆碎。文武百官见此灾异,心中一惊,知是不祥之兆,都来到午门等候,想再次进谏阻止圣驾亲征。王振一见,立即走上前来,对百官呵斥道:“今日圣驾出发,你们还想谏阻么,简直是不识时务。”说完,喝令军士将众官赶走,瞒着英宗,继续前行。
  七月流火,烈日当头,把大地烤得如同蒸笼一般。五十万大军在路上走着,不一会儿一个个都是汗流浃背,口舌生烟。只有王振和英宗他们坐在特制的车辇之中,日晒不着,雨林不着,风刮不着。王振躺在车辇之中,手上端着一杯清茶,口里还哼着小曲,旁边两名妙龄女子不停地为他打着扇子,显得悠然自得,十分舒服。那模样哪像是去出征打仗,完全是在游山玩水。走着走着,王振突然想起一本兵法上说的“兵贵神速”四个字。暗忖:这五十万大军是去征讨瓦剌,如果也先知道天朝大军到来,一定会胆战心惊,就象兔子一样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回漠北,这次北征就不能取得彻底胜利,而建立千秋奇功的美梦又将落空,岂不是枉费心机白白地折腾这一趟了。是的,只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出现在瓦剌大军面前,趁他们吓破贼胆惊慌失措之际,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将也先生擒活捉,那么这千秋功名岂不就落在咱家头上了。
  想到这里,王振着起急来,马上传下军令,让全军跑步前进,务必在七月底之前抵达大同。命令一下,将士可就吃苦了,一个个顶着毒辣的日头,拼命地奔跑着。不到一个时辰,就跑得大汗淋,气喘吁吁了。
  邝埜一见士兵们一个个累得够呛,心道,照这样跑下去,不用碰上瓦剌大军,就在烈日的曝晒之下,就会有许多士兵死于非命。于是,邝埜纵马赶到王振面前,请求下令放慢速度。
  王振听完邝埜的请求,眼睛一瞪,厉声训斥道:“什么,放慢速度?你身为兵部尚书,还不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吗?像刚才那样慢吞吞地走,贻误了战机,放跑了也先,你能担当得起么?”
  邝埜听到王振的一片胡言,简直是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无奈地退到了一边。只能够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士兵们,跟在马队后面满头大汗的一路奔跑,一个个气喘吁吁疲惫不堪,不到两个时辰,就有上百名士兵中暑晕倒在地,邝埜心知在这么跑下去,还没到大同,就不知有多少士兵累到,只好与将官们商量,将军中老弱病者抽出,留着押运粮队,只让体质强壮者跟在马队奔跑。好在王振只是坐在车辇之中发号司令,由于害怕烈日曝晒,连头都舍不得伸出外面看一眼,因此对军中的调遣一无所知了。
  当晚大军行至龙虎台安营扎寨。这是当年大将徐达筑城刻石铭功之处。王振粗识文墨,喜欢附庸风雅,于是带着一帮心腹亲信出了营寨,登上龙虎台吟诗题字,饮酒作乐,一直喝到半夜才散席回营,回帐休息。
  此时将土们早已入睡,只有一队哨兵在营外巡逻。他们多数是新征募来的士兵,初次出征,神经过分紧张,影影绰绰地看到远处来了一队人马,只怕是是有瓦剌兵前来劫营偷寨,急忙敲锣报警。各营人马从睡梦之中被惊醒,听说有人劫营,拿起兵器乱哄哄地叫嚷着跑了出来。满营到处是灯笼火把,人声鼎沸,战马嘶鸣,乱成一团。
  却说王振刚入睡不久,正做着骑着高头大马喜气洋洋得胜还朝的美梦,一位小太监一脚踹开门,将王振从美梦中惊醒,只听小太监慌慌张张结结巴巴地禀道:“老、老、老都堂,也、也、也先的人马踹营来了!”
  王振吓得脸上苍白,立即传令,全营将土披挂杀敌!这道大令传将下去,五十余万人马全都从梦中惊醒,乱纷纷地各执兵刃冲出营帐。刹时间,人喊马嘶,灯笼火把齐亮,将营盘照得明如白昼。王振在大帐中坐立不安,大声喝问:“护卫将军何在?”
  立即有人飞跑出帐,寻找护卫将军樊忠。少时,一名小太监回来禀报:“禀老都堂,护卫将军樊忠高卧帐中不起,五千御前护卫将土闻风未动。”
  王振听了气得脸色铁青,大声喝道:“传咱家将令,令樊忠即刻前来见咱家!”
  传令兵立即快步跑了出去,不一会,护卫将军樊忠进来朝王振躬身问道:“不知老都堂唤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王振便板着脸,用质问地口吻说:“樊将军睡得好安稳。瓦剌兵前来踹营,咱家传令全营将土披挂杀敌,你在于什么!”
  樊忠冷冷道:“老都堂,据宣府杨老将军奏报,北兵尚未到宣府,此处何来兵踹营,不必庸人自扰,即使真有敌兵前来踹营劫寨,为将帅者只宜示以镇定,方能从容调度,不然五十余万人马夜间自乱,势将不可收拾。因此……”
  未等樊忠说完,王振拍案大怒:“胡说!难道说咱家传令杀敌是庸人自扰?你身为御前护卫,敌兵前来踹营,你胆敢违抗咱家军令,置圣上安危于不顾而高卧不起,玩忽职守,若不惩戒,怎儆磐效尤!来呀!”
  四名锦衣卫应声进帐,王振正要传令处置樊忠,突然,都督井源进帐祟报:”启禀老都堂,末将现已查明,并无敌兵前来踹营。因有一群野兽从营帐附近跑过,巡哨士卒大惊小怪所致。”
  王振又愧又恼,愣了片刻,大声传令道:“来人,将谎报军情之人砍了!”随营锦衣卫立即奉命抓人去了。
  王振看了樊忠一眼,想了想说道:“即使如此,为将者岂可不遵将令,贪图安逸,咱家念在你初犯,放过你这次,下次再犯,两罪俱罚,你下去吧!”
  樊忠火气一冲,恨得咬牙切齿,正要出言反驳,都督井源应道:“是,末将等遵命。”拉着樊忠一起,告退出帐。
  就这样五十万大军出征第一晚未曾遇敌,就被将士们草木皆兵,自相惊扰,折腾了大半夜,随行群臣都以为乃是不祥之兆。
  第二天继续行军。出了居庸关,部队便在山谷里面蜿蜒而行。偏偏天公不作美,酷热之后,又下起暴雨来了。起初士兵们还连呼爽快,渐渐雨点越来越大,风也越刮越疾。山路本来就崎岖不平,淋上雨就更加难以行进了,只见人站立不住,马蹄不时打滑,士兵不时有人跌倒在泥水里面,叫苦之声响成一片。
  王振一听怒气冲冲地骂道:“叫什么叫!行军打仗哪有不吃苦的?再有叫苦抱怨者,军法处置!”
  大雨足足连下了三天。士兵们乍冷乍热,日晒雨淋,更多的士兵病倒了。王振却仍然不知体谅将士的甘苦,一味只是催促大军快快行军赶路。七月廿三日,北征大军抵达宣府。邝埜、王佐等大臣见土们连日来顶风冒雨、疲劳困顿,又加上粮草不继,军心不稳,都认为这样下去非把全军搞垮不可。他们商量了一子,决定共同去找王振,请求英宗皇帝于宣府驻跸。大家一起来见王振。王振正在帐中喝参汤,见众人进来爱理不理地哼了一声。
  邝埜上前进言说:“王公公,全军将士连日紧急行军,如今皆已疲惫,不宜继续前行。皇上也有些倦意。不如暂且驻跸宣府,稍作休息。
  王振摇头晃脑地说道:“不可!不可!大军北征,全仗一鼓作气,怎可中途停顿?那样既会贻误战机,又会松懈将士们的士气。”
  王佐也上来劝谏道:“王公公,将士们顶风雨、抗酷暑,接连赶路,已是人困马乏。若遇敌兵,一触即溃呀!”
  “胡说!我五十万大军扈驾出征,所向披靡,岂能怕几个瓦剌流寇!尔等妖言惑众,损我士气,堕我威戴势,一再阻挡我大军征战,是何居心?如若不让尔等尝尝苦头,是不知道咱家的厉害!来人哪!将他们拉出去暴晒示众,看看谁还再敢阻咱家进兵?”
  话音刚落,就进来几个锦衣卫,将邝埜、王佐二人扭住胳膊拖了出去,拉到帐外跪在烈日之下。其他将官原想进谏,可在王振阉贼的淫威之下,不敢吱声,只得恨恨走开。
  邝野和王佐身为朝廷正二品大臣,都是年过花甲的人了,少时就被晒得头昏眼花,跪得腰酸背疼了,两人跪在地上摇头叹气,不时用手捶腰打背,文武众官看到这种情景,都暗自垂泪,但又无人敢出面讲情。曹鼐急得团团打转,最后只好去找英国公张辅设法。
  张辅是帮永乐帝靖难夺国的功臣,皇帝的大舅子,永乐年间就已经进爵为公,仁宗继位后又加封他为太子太师,官居极品。张辅听说两位朝廷老臣竟然被推到帐外罚跪,连连摇头说:“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呀!”连忙来到王振的大帐求见。一位小太监回话说:“王老都堂正在后帐休息,不敢惊动。”
  张辅只得耐着性子在外帐坐等,差不多等了半个时辰;王振一觉醒来,听说张辅求见,念在张辅是五朝元勋,这才披衣起身接见。张辅凭寒喧了几句,便请求王振看在邝埜、王佐是老臣的份上,放过他们。
  王振一愣,这才记起还有两位尚书大人被他命人推在外面罚跪。王振装模作样地想了想,于是顺梯子下楼,给了张辅一个面子,同意免刑。
  邝埜、王佐被随从们扶回各自的帐中躺下,随从们捶背抹胸,灌汤喂水,过了好一会,两人才慢慢缓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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