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集

　　19——1占营家里，夜，内。
　　（麦收以前的这段时间，占营跟随本村的建筑队在附近的几个村庄砌墙，整天起早贪黑地去干活，到麦黄梢的时候也挣了六七百块钱。包工头去送钱时在家门口刚好遇到莲花，就让她把钱转交给占营。莲花从中扣下二百块钱，剩下的四百多交给了占营。）
　　占营： 咱妈扣下了二百块钱。
　　玉芹： 她凭啥扣你干活的钱？去给我要回来。（占营在玉芹的怂恿下来到厨房。）
　　占营： 妈，你为啥扣我二百块钱？是不是因为上次借你的钱没还，这次要顶账了。
　　莲花： 不是，上次的钱给你就不再提了，谁花都是花，手心手背都是肉，割哪一块都是疼！
　　占营： 咦，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莲花： 你看这傻孩子说的话，您妈会跟你玩虚的？
　　占营： 说一套做一套，真心为我好，就把钱给我。
　　莲花： 是这样，你看马上要收麦了，农具要买吧？你像这镰刀、绳索、木锨、木杈和柴油，另外还得再买些蔬菜等等吧？
　　玉芹： （玉芹实在听不下去便从屋里冲出来。）这些东西就该用俺的钱买？
　　莲花： 占营这一春天挣了这么多钱他不买谁买？
　　玉芹： 挣的钱再多那是占营的血汗钱，是他出苦力辛辛苦苦挣的。
　　莲花： 地里的庄稼活可都是您爹干的，国明挣的钱应该平分，我还少要你们的钱哩。
　　玉芹： 地里的活俺爹该干，他不干谁干？
　　莲花： 啥叫该干呐？俺当父母的就该侍候你们晚辈吗？不讲道理！
　　玉芹： 看看你是那多讲道理的人！你说退不退钱？
　　莲花： 不退，坚决不退，今天打死我也不退！
　　玉芹： 好，好得很，辣椒不辣蒜（算）厉害。叫俺打你？俺丢不起那人，俺一指头都不弹你。占营，去把咱舅叫来，有讲道理的地方，我就不信没人能治服你。
　　占营： 好，搬救兵去。
　　
　　
　　19——2舅舅家里，日，内。
　　（占营的舅舅家离高庄只有两公里，占营骑上自行车没多长时间便来到舅舅家。舅舅莲根正在收拾农具。）
　　占营： 舅，在忙啥哩？（占营忙给舅舅递上一根香烟。）
　　莲根： 占营来啦，走，屋里坐。马上该收麦了，这些农具该派上用场了，得检修一下。你来有啥事吗？
　　占营： 你看俺舅说的话，没事我都不能来看看俺老舅吗？
　　莲根： 应该，俺外甥真会说话，哪里痒就往里挠。你没听人家讲的故事吗？说的是早些年有一个小青年从小在舅舅家长大，长大以后好几年都不去看他老舅。他老舅非常生气，有一次在集市上碰见他，不问青红皂白拉住就打。外甥说：“舅，你打我干啥哩？”老舅说：“谁让你把我的碗摔碎的？”外甥辩解说：“我好几年都没去你家了，啥时候摔碎你家的碗了？”老舅说：“就是因为你几年不来俺家我才打你的。”
　　占营： 舅打外甥是应该的，有理没理都可以打，要不人家会说，亲舅如父子吗？我今天来确实有点小问题？
　　莲根： 我说嘛，这么忙的天跑来肯定有事。有啥事请直说，老舅给你做主。
　　占营： 我今年春天搞建筑挣了六七百块钱，俺妈非扣下二百块钱不行……
　　莲根： 只要是您妈的事俺不管。
　　占营： 舅，您外甥现在有难处了，只有来求您了。
　　莲根： 你去找您进门的老族长来管吧。
　　占营： 家丑不可外扬，有些事不想让外人知道，人家光看笑话。我觉得只有你去比较合适。
　　莲根： 您妈的脾气我能不知道吗？任性、偏执，没事找事，得理不让人。说句实话占营，您妈俺俩好几年都不来往了，她不去踩我的家门，我也不欢迎她来，你叫我咋去哩？
　　占营： 你怕啥？她老了不当家，现在这个家我说了算。
　　莲根： 占营，这样吧，你先回去，我晚上再去，本来白天也忙，再者说白天吵闹别人看笑话，晚上人少，咱关起门来说到天边也不怕。
　　占营： 那也行，我走了，舅。
　　莲根： 你回去先别惹她，等我去了再说。
　　占营： 好。（占营骑上自行车向家里蹿去。）
　　
　　
　　19——2占营家里，夜，内。
　　（天刚刚黑下来，莲根便骑自行车来到占营家，根堂和莲花正在吃饭，马上放下碗筷迎接莲根。）
　　根堂： 莲根来啦。（根堂赶紧掏香烟。）
　　莲根： 来了。
　　莲花： 莲根，你吃饭了没有，要没吃赶紧坐下一起吃。
　　莲根： 吃过了。
　　占营： （占营在自己的屋里听到舅舅的声音，赶忙走进厨房。）舅，你吃饭了没有？
　　莲根： 吃过了。
　　占营： 你说瞎话哩，骑这么远的路，又来得这么早，肯定没吃饭。到你外甥家里又不是去别人家，你客气啥？走咱俩去街口的饭店里喝两盅去。
　　莲根： 真吃过了，今天晚上您妗子做饭比较早。
　　占营： 来到您外甥这里就等于来到自己家里了，可别见外，也别作假（谦虚）。
　　莲根： 作啥假呀，这是谁跟谁呀？占营把你家属叫过来，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丢人丢在自己家里。
　　（收拾好碗筷以后，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等待舅舅发号施令。）
　　莲根： 今天晩上我来是主持公道的，你们有啥意见，有啥冤屈就说出来吧。
　　玉芹： 舅，你先听我说，这一春天占营起早贪黑去挣钱，到现在也挣了六七百块，俺妈非扣掉二百块，你评评理她该不该扣俺的钱？
　　莲根： 不该扣！这是占营出苦力挣的钱，你凭啥扣二百块钱？
　　莲花： 莲根，你不能站到她的立场来看问题，也不能光听她的一面之词。你应该站在中间往两边看，不偏不倚，这样才能主持公道。你也听听我的意见。这二百块钱是我扣下的，我为什么要扣下这二百块钱呢？我是考虑咱过麦忙天也要花好多钱，你看这些农具吧该添置的添置（买的意思），柴油啦，蔬菜都得买。虽然说占营在外面挣钱，可家务活和地里的庄稼活，占营可是一点也没干，全是你哥根堂在干，他也累呀。占营挣的钱不能全部装进自己的腰包里，应该拿出一半补贴家用。我还没敢多拿哩。莲根，你说你这个傻姐说的有没有道理？（莲花当年也上过完小，说话还是有一定水平的。）
　　莲根： （莲根抽着香烟沉默了一下，才表态。）俺姐说的也有道理呀。占营，您妈要二百也不多！
　　占营： 舅，我亲自去请你，是叫你来主持公道的，不是叫你来“和稀泥”的，你一会向潘，一会向杨，你到底会不会管闲事？我看透了，凡是当舅的来主持公道，都是一个比一个会“和稀泥”。不会管闲事你还是请回去吧。来，我亲自送你回去。
　　莲根： 傻占营，刚才还热情地去饭店喝酒哩，这一会又开始撵走你老舅哩。你坐下慢慢说，你急啥哩？家务事三言两语能说清吗？你上来就跟你舅弄个“下马威”，连个台阶都不给你老舅留。
　　占营： 不是我生你的气，照你这样跟那乱麻一样，怎么也理不清头绪。舅，我给你说实话，我不是争这个钱，往前到十月份俺都该添孩子了，那得用好多钱哩。
　　莲根： 好事，好事，往前咱不光是多了一口人，而是多了一代人，是得用好多钱。
　　莲花： 谁不需用钱呐？我手下还有两个学生哩，往前都该高考了，也得花一大笔钱。你不知道这两个学生住校开销有多大！除去每月的生活费和买衣服钱，还有另外的开销，还有同学过生日和他们的父母生病都得随礼，还有定期或不定期地去野外吃烧烤，或者聚餐，还有其它五花八门的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
　　莲根： 是的，这是真实情况，我也有孩子在学校，这情况我了解。
　　玉芹： 俺兄弟和妹子上学那该你管，与我们没有关系。
　　莲花： 占营是老大，我把他养大不花钱吗？你们结婚不花钱吗？这钱从哪里来？不都是我出的嘛。你以为你们结了婚啥都不管了吗？他们姐弟两个还要上学，以后还要定亲结婚。往后结婚的费用越来越高，你俩也得承担一部分。
　　玉芹： 俺凭啥承担？
　　莲花： 因为咱们是一家人，责任田也在一起，所以都有责任。
　　玉芹： 干脆分家算啦，各过各的。占营你啥意见？
　　占营： 我听你的，我举双手赞成！（占营一下子提高了嗓门。）
　　莲花： 白眼狼，啥德性！根堂，你啥意见？
　　根堂： 你别问我，你看着哪样合适就哪样办？
　　莲花： 莲根既然你来了就干脆把家给俺分了吧！省得我看见就烦。
　　占营： 舅，趁热打铁把家分了吧，早晚都是得分，不如趁早分家，省得以后越闹越别扭。
　　莲根： 我是来解决家庭矛盾的，矛盾还没解决，却又来闹分家，这不是给我出大难题吗？这个家我是不能分，到以后双方埋怨我，说我把家给拆零散了，我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占营： 舅，你不用担心这个家好分，俺弟兄两个有两处宅基地，后边那宅基地已经盖好四间平房，俺俩搬进去住。
　　莲花： 那可是四间平房，现在咱村也不算落后，可这个老院里全是小瓦房。
　　占营： 老院里虽然全是小瓦房，但堂屋是三间，配房连同厨房也是三间，等于六间房了，你还吃啥亏呀？
　　莲根： 好啦，房子也就这样分吧，要是针尖对麦芒那啥事也办不成，别说我不行，恐怕老天爷来了也给你们分不公平，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莲花： 那地咋分哩？
　　玉芹： 这也好办，咱总共有三块地，村东头自留地，还有挨着小河边的大田地，再有就是与外村挨边的高家坟地。要么每块地都分开，要么就是一家要小河边的地，一家要高家坟的那块地，自留地离家近，一分两半，咱们商量一下看怎么办？
　　莲花： 挨着小河边的地土质肥沃，保墒好，好管理，产量高，但地分得少；高家坟那块地虽然地分得多一些，但不耐旱，产量低。但总的来说都一样，让占营先挑吧。
　　占营： 让俺妈先挑吧，她挑好剩下的就是我的了，长辈为上，你们优先。（占营很大方地高声叫道。）
　　莲根： 也别谦让了，为了以后不落话柄，咱用火柴的长短来确定。（莲根从锅台上取出两根火柴，把其中的一根掐断一截，然后把火柴头并齐握在手里。）您俩听好，长的是小河边这块地，短的是高家坟那块地，来抽吧。
　　莲花： 让占营先抽。
　　占营： 哪有晚辈先抽的？女士优先。
　　莲花： 傻鳖孙，我是您亲娘哩，还啥女士优先。（莲花对着莲根握在手里的火柴思索了一下，然后抽出一根长的。）剩下的占营抽吧。
　　占营： 你抽出来我就不用抽了，不用说剩下的是短的。这样的结果也正好合我的心意，高家坟那块地比较远，俺爹妈上了年纪跑着不方便，俺俩比较年轻，跑点路不算啥。
　　莲根： 分家最主要的是住房和土地，这两大件基本上敲定了，剩下的都是盆盆罐罐的琐碎小事，这些还须用分吗？
　　莲花： 这不用分，需要啥让他随便拿就是了，东西又没给别人，都是自家的孩子。
　　莲根： 好，不错，没想到分家这么顺利。去年我去跟张逵父子分家，俺们几个爱管闲事的铁嘴和村干部硬是说到天亮，也没说成事，最后打起来了，锅碗瓢盆全砸了个稀巴烂，还惊动了派出所……这样吧，天也不早了，我走吧。
　　占营： 好吧，我送送你。
　　莲根： （莲根推着自行车走到大街上交待占营。）虽然说家是分了，但是亲情是分不开的，自留地是一分为二，但犁地、耙地和浇水，你总不能把自己的一半干完不管他们吧？他们两个毕竟有些年龄了，他俩就是再怎么不照套，那也是长辈，咱晚辈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你妈的性格我了解，别惹她生气就行了。听老舅的话没错。占营，我走吧。
　　占营： 骑得慢些，天黑注意安全。
　　莲根： 没事，你回去吧。（莲根骑上自行车消失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