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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歌(五十五)

作品名称:岁月的歌      作者:上弦月      发布时间:2022-06-11 10:49:28      字数:4304

  在中国的古典戏剧及故事中,经常有庶民拦轿喊冤告状的情节,其结局绝大部分是没有好下场。这样的故事,曾经让在新中国之后出生的那两代人,每每在银幕上或书本中看到类似的场景,对万恶的旧社会无不恨之入骨!可当这两代人步入自己人生的负重期时,竟有不少人也坠入到他们曾经痛恨过的那种境地。
  
  张寒在青山拦了夏市长的车之后,于当晚就回到了家中。这期间,他虽然天天都打电话嘱咐老婆和孩子们生活要好一点,却不知道自已是什么样了。半夜间老婆和孩子们被惊醒后看到的是:一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浑身散发着汗臭气的老乞丐,本来还算是一张很正气的脸,已瘦的仅剩下两只眼睛。
  老婆杜霞一边为他做饭,一边数落他不知道爱惜自己,一双儿女也围着他直看个不停,在他们眼里,父亲的形象从来没有这样猥琐过。经儿女们一番品头论足,张寒走到镜子前认真的端详了自己的“尊容”后,他心中不免又结成了疙瘩。他不知道他这样这形象,会不会让青山的夏然市长把他给当做疯子。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的状子兴许已经被市长的司机,给扔垃圾桶里了。
  接下来的时间,张寒又进入了一段等待期,脑海中一会儿给自己的青山之行一个肯定,一会儿又是给自己来一个否定!看不到光明的日子里,生活的痛苦是局外人不能想象的!并且在当地的俗语中还有这样一句话:“养家别置气;置气不养家。”自从张寒张寒与黑恶的兰氏家族较上劲,他的家庭就呈现收不敷出的状态。以前的积蓄,已买了车和给儿子建了房子。虽然眼前儿女也都已打工挣钱,但他们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并且儿子和女儿的婚事都已经在半程上了。
  正在张家的经济有些捉襟见肘的时候,他过去的几个老卡友,把他给拉到了“韩国城”的“黑车”群里。这样,他就可以一边挣钱养家,一边继续告状了。
  所谓的“韩国城”,是东川市在改革开放的鼎盛时期,韩国有5000多工商业人士在东川办工厂和做生意。他们扎堆居住和生活那一块范围,被称作“韩国城”。
  这么多韩国人,他们大多数没有自己的交通工具,大部分以租车解决交通问题,而他们又不愿意打的士,这就有了所谓的“黑车”。
  有一天,张寒经朋友介绍,拉上了一单跑南京的长途生意。车刚驶出了韩国城,他电话铃忽然又响了,他边行车边接起了电话。
  “喂,是哪位?”
  对方有些生硬的反问“你是不是叫张寒?”
  张寒一愣!“是,我叫张寒。您哪位?”
  “我是市国土资源局的。我告诉你一声,你举报的村干部挖土地的事,我局已经给办结了,并且案子已经送到了市公安局法制科了。跟你说一下。”
  张寒听话音,对方想挂电话。他连忙向他请求:“领导,领导,我立马就到贵局了,我想找您多了解一点情况,您能不能接见我一下?”
  对方不解地问:“你在哪里?”
  张寒答:“我就在贵局的东边,三分钟就能到。请您告诉我到什么部门找您?”说完,张寒立刻将车调了头,返回了韩国城方向。
  对方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把事已经告诉你了。我很忙,你有事到公安去问吧!”说完又想挂电话。
  张寒再三请求:“领导、领导,我就到你门口了,请求您稍耽误一会行不行?”
  对方迟疑了一下后说:“那……那你来执法大队吧!”说完电话挂了。
  张寒驶回到韩国城,向韩国客人边解释,边帮他调换到另一辆车上。
  国土资源局就离韩国城不远,张寨仅用了约一分钟时间赶到了。他推开了国土局执法大队的门,见室内有七八个人都在边喝茶边吹牛,嘻嘻哈哈地像一个娱乐场所。见张寒进来,只有个别人瞟了他一眼,而没有人理他,也看不出他们有一丝所谓“忙”的迹象。
  张寒问身边的一个人:“领导,我是刘家庄的。请问刚才是哪位领导给我打过电话?”
  那个人指向里边,一个正手舞足蹈说话的一大个头:“是他,柳大队。”
  靠里面的柳大队,除了个头高一点,张寒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阴云密布的大驴脸和两只半迷着的三角眼,并且在他的左腮上,有一颗硕大的黑痣,比他五官上的任何部位都夺人眼球。虽俗话说“人不可貌像”,但他给张寒的第一印象,就不是一个正派人形象。张寒想,如果让这个人饰演戏剧里的“狗腿子”,那简直就不用化装!
  上面的印象,只在张寒的思维中一刹那。此刻,他也正在盯着他,张寒刚要向他问候,对方抢先说话了:
  “你来不来都一样,反正我们的活已经干完了,已确定他触犯了刑法!以后的事,你到公安问吧!”
  张寒的心头一喜,但稍纵即逝。他拭探着问他:“柳大队,我想知道您办了他几个人?确定他们挖了多少土地?”
  “办几个,办一个村主任还不行吗?”
  “他们是一个家族中许多人都参与非法挖地,为什么只办他一个人?”
  “这……这是领导决定的,我答复不了你。”
  “那挖土地的数量是多少?”
  “土地总数是16.9亩,其中包括耕地1.6亩。”
  “这……”张寒的眉头一皱,接着问,“柳大队,这两个数字你们是怎么得出来的?”
  “他自己承认的!”
  “那你们没看我举报材料上的数字,也没到现场实地勘察是不是?”
  经张寒这么一问,柳大队感觉有些冒犯,没好气地忿怼张寒说:“你材料上的数字不能说明问题。你爱写多少写多少!现场被挖的土地也不都是你们村的。”
  “您可以这样说,但必须实事求是办案。仅我们村就被挖了那么多土地,现场就摆在哪里。而您的结论,却只是十分之一。您自己说,把案子办成这样能说的过去吗?”
  “给他弄多了他也不敢认!他自己说就挖了十六七亩,含耕地一两亩。所以我们就按照他说的,约模着给他记了个数,并且还让他找了几个人给作证,他自己也痛快的签了字。这已经构成犯罪了,你还要怎么着?我不知道你那么认真干什么?”
  经柳大队这么一说,张寒的情绪也上来了:“哎呀来!我的刘大队,原来你们就这样办案?”
  柳问:“你说怎么办?”
  “连我都知道,凡执法部门办案都要‘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我怎么听你说的办案,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呢?”
  柳大队经张寒这么一说,就生气了。他那大驴脸拉的更长,说话的声音也更大了;尤其是脸上的那颗黑痣,一说话直抖动,就像是他发泄情绪的一个火力点!
  “你……你这伙家不知好歹!根据我们办案的经验,这样他已经可以进去了,你也落个台阶就行了。如果弄狠了他,势必要多蹲几年,那样他心里对你的仇恨就大了,对你有什么好?”
  张寒说:“柳大队,你有慈善之心我不反对,但你的慈善心要用对了地方。你办他之前,已经可以根据他作恶的程度判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你放任这样的恶人,是对国家法律的亵渎,是对我们受害人不公,你知道吗?”
  柳大队:“这……这……”他的话没“这”上来,愤然摔门出了办公室。
  
  张寒回到家里,以前的村委委员高祀明找他说,几天前曾有一辆“大面包”车,连续两天停在兰德钱家门前,并有兰德钱家的老婆和儿子,请过多人到他家里去。中午由兰德钱座副驾驶上,领着面包车上的人到镇上去吃饭。这时间张寒就更清楚地知道:国土局执法大队,是如此这般将这件重案,在吃吃喝喝和嘻嘻哈哈中给办成了个人情案。
  次日的上班时间,高祀明与张寒一道去了市公安局法制科,听说该案件己转到该局的“治安大队一中队”办理。
  他俩在一中队做过了笔录,并再三向刘队长说明,刘家庄被挖的土地是140亩,并请求刘队长给认真办理。但他们见刘队长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就知道案子在这里还要打折扣。
  
  从公安局出来,张寒与高祀明带着包括邻村在内,被挖毁400多亩土地的录像光碟,又一次去东川国土资源局。局长匡乃欣避而不见,由分管信访的贺副局长给“接待”。
  这位国土局的贺副局长是位“老好人”。他给了他们俩每人一杯大桶水,就应付着他们谈天说地聊家常,既不摆官架子也不谈实际问题,一涉及到土地,他就尽拣好听的说。当张寒他们提出了对他们的置疑后,他解释说:“我们的这帮人,虽然对外叫做‘执法大队’,但根本没有正规学习过执法本领,所以办事不能像其它执法单位那样规范。”又说,“执法大队长柳瑞国是一个外地人,在东川做军官转业到这边,在当地不愿意多惹事。”还说,“从表面上看起来只是犯罪嫌疑人给挖了些土地,但里面掺杂了很多的政治和权利因素,希望您也多多体谅我们的难处等等……”言外之意就是说,不管实际挖了多少地,这件事只能办到这么个结果。
  到这时张寒他们才明白,应付公事的不仅仅是那个“狗腿子”柳瑞国,是国土局的领导层提前就给定好了基调,一但把数字给搞大了,怕连累到官场上,甚至连他们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当日晚上,张寒接起了家里座机上一陌生的电话,向对方招唤了两次对方才说话:“姓张的,我是兰德钱。我让你给听好了:我现在有的是钱!我想买你的人头玩玩,黑道上向我要十万元。如果你再不收手,我花十万元算是小菜一碟,你的头可就不长在你身上了……”张寒理都没理他,伸手把电话给挂了。
  几乎在同时,张寒的家中进来了一位久违了的客人,他就是刘家庄前村书记李本能。
  
  对李本能的造访,张寒虽有些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他意外的是,自从2010年支前换届李本能落选之后,他一直在到处说张寒的坏话。他说是他好不容易给张寒入了党,反过来张寒想取代他的位置。至于他自己的那一身坏习气,他从来就没有反思;意料之中的是,一旦非法挖耕地的案子被查处,兰德钱必定以他做为“挡箭牌”。
  果然,李本能一进张寒的家门就一脸的无奈,第一句话就道出了来意:“哎呀爷们,你能不能帮帮我?”
  张寒让座后问他:“你让我帮你做什么?”
  李本能哭丧着脸说:“公安局把我给‘取保候审’了。”
  “嗯?你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你告的状子,先把‘二畜狸’弄进去,‘二畜狸’又咬上了我!”此时的李本能因痛恨兰德钱,就直接称呼他的绰号。
  “我告的是兰氏黑家族破坏土地,跟你没有关系。你不信,我给你看看我告状的材料。”
  说着,张寒随手拿出了多份不同版本的状子,扔在李本能面前:“那,你看吧!”
  李本能大略地看了看说:“我知道你没告我。公安局也说是‘二畜狸’说挖土地时我任村书记,应该负主要责任!”
  “这就是你当初糊涂的原因,要不为什么换届时党员不选你,你背后里还老怪罪我不是?”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承认了没有?”
  “我只承认我在任时挖了二十多亩。结果我刚签上字,就被宣布我是犯罪嫌疑人。然后……然后就让我找人作保,缴了三千块钱把我给放了。”
  “不是放了你没事了,是‘取保候审’!”
  “是、是!爷们你说我怎么办?”
  “公安办案的程序上没有错!一切都错在你自己身上!说句难听的实在话,都是你自己做下的。”
  “这……这……挖地捞来的钱,都拿他们家去了,我这不冤枉么!”
  “你没有捞到钱,表面上说是你太窝囊,实际上案发后对你是个大好事,这一点你要清楚。”
  “爷们,现在我已经糊涂了。只能求你帮帮我,除了你别人都帮不了我。”
  想想当年李本能做的那些龌龊事,这样的人实在应该是“罪有应得”,但再看看眼下他这一副落魄的样子,张寒的心立刻就软了。
  但下面张寒对李本能使出了一番善意,不仅惹得高祀明和兰德元不高兴,而且又被李本能给耍了个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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