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集

　　18——1服装市场，日，内。
　　（两个人趁去市里拉货的机会跑到服装批发市场，却又犹豫起来。）
　　国明： 占营，你看咋样？这里的裤子二十块钱一条。（国明手指着摊位上的裤子说。）
　　占营： 不是很贵。
　　国明： 问题是弄回去不好卖。
　　占营： 咋不好卖？
　　国明： 你看是这么一回事，如果是十八块钱一条，咱卖二十，每条还能赚两块钱；现在批发价就是二十块，回去咋卖？
　　占营： 回去卖三十块一条。
　　国明： 现在的人比他爹都精都能，你想骗住他，比登天都难。干脆别干了，我怕回去卖不掉。
　　占营： 既然已经来了，空手回去别人会笑话咱，再者说媳妇那里也不好交差呀，干，怕啥？不就是几百块钱的事吗？
　　（两个人决心已定，批发了二十条裤子，然后坐车回到家里。第二天就到集市上叫卖，两人吆喝得口干舌燥连一条也没卖出去，还交了几块钱的税钱，包括工商税、地摊费和卫生费。两个人没办法，等集市散了又去附近的乡村碰运气，两人使出浑身解数还是没有开张，最后还被人偷走一条。在人家地盘上又不敢说又不敢骂，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家。）
　　
　　
　　18——2小屋里，夜，内。
　　（两人怕媳妇和家人埋怨，便来到小屋里商量对策，国明把装裤子的包塞在床下。不一会工夫，金波和建全来到小屋里。）
　　建全： 哟，回来啦。（建全看见国明和占营忙打招呼。）
　　国明： 回来了。
　　金波： 批发的衣服呢？
　　占营： 卖完了。
　　金波： 也不给老家伙留一条，怕不给钱吧？
　　国明： 只要想穿，有的是。
　　金波： 赚钱了？
　　国明： 那是当然的，不赚钱俺俩是干啥哩，辛辛苦苦跑来跑去的，光跑着玩的吗？
　　金波： 赚多少钱？
　　国明： 保密，不能告诉你，一告诉你你要去干，不是顶俺的行吗？
　　金波： 咦，既然赚钱了，今晚上请客吧。
　　占营： 请你爹的头哩，老子快亏死了。（占营说着把装裤子的包从床下拉出来。）
　　金波： 这两个龟孙还说瞎话哩，没卖完还说卖完了，明明赔钱还非说赚钱了。
　　国明： 不管是赔是赚都说赚钱，赔了又没人给你贴钱，赚了又没人跟你分钱。说赔钱那多没面子，让别人说起我俩多没本事，多没能耐。金波你刚才说让给你留条裤子，不用留了现在就有。占营给金波和建全每人发一条。
　　金波： 您俩卖不掉了给我哩，我不要。
　　国明： 不要不行，不要也得要！
　　金波： 他娘的算啥人？讹人的吧？还有强迫别人来买的，还讲不讲理了？
　　国明： 对你就是不讲理。
　　金波： 硬给我也行，反正我不给钱。
　　国明： 不给钱也行，我去您的代销店赊东西，赊够二十块钱咱就两顶了。
　　金波： 土匪强盗。
　　国明： 你说啥都行，反正这条裤子你必须得要。
　　金波： 那穿上要不合适咋办？
　　国明： 那就不管了，你用剪刀剪成布条做墩布嘛。
　　金波： 他娘的还挺会想办法。
　　占营： 建全，你也得要一条。
　　建全： 要，权当给你俩帮忙哩。
　　国明： 够意思，比金波个龟孙强，还是从小玩大的朋友哩，落难之处见真情，为了朋友应该两肋插刀，患难与共。让你买条裤子都不敢买，老怕吃亏了，你算啥朋友啊？
　　金波： 你卖不出去才想起我了，你要是赚几百块钱恐怕不会分给我一点吧？还患难与共哩，媳妇咋不借给老家伙用用？
　　国明： 咳，他娘的，又扯到“狗国”去了，不是啥东西都可以借的。你说这条裤子你要不要吧？你要是不给面子咱俩就断交，哪头轻哪头重你看着办吧！
　　金波： 要，要，不要的话一会就把龟孙儿给气死了。（金波笑着说。）
　　国明： 这才像我的“干儿子”！
　　占营： 还剩十六七条呢。
　　国明： 有办法。
　　占营： 啥办法？
　　国明： 明天咱俩拿着裤子去找小龙、根建、山峰、小中、铁庄、建安……他们几个，挨家挨户送，不要不行，必须得要。
　　占营： 咱是硬塞给人家的，他们不给钱咋办？
　　国明： 这个不怕，他只要接住裤子就不怕了，一二十块钱他值当“装赖”？划不着为了二十块钱落个“赖帐头”。
　　金波： 龟孙真会想孬点子，赖材料赖本事都用上了，真佩服！
　　国明： 佩服吧？（国明有些洋洋得意。）这才是冰山一角了，我的赖本事让你学三天三夜也学不完。
　　金波： 恶霸土匪！
　　国明： 你别管咋着，裤子咱是卖出去了，叫你又不知道该咋办了。好了，不跟你瞎扯了，回去给老婆交差去。金波，回去试穿一下，穿着合身又舒服，下次多给你几条。
　　金波： 拉倒吧，这次是看情面给你帮帮忙。你妄想吧，还下次！
　　国明： 等过春节我去鱼塘批发几筐王八送给你，要不要？
　　金波： 我不要，你们自己养吧，到时候你家里面板上锅台上还有床上床下，还有你堂屋供奉祖先的牌位上到处都是王八。叫你们天天吃王八肉，喝王八汤，你们家的人走路都连滚带爬的。
　　国明： 我不是编诓骂人的，说正事的。
　　金波： 我也不是骂人的，也是说正事的。国明，我想起一件事想问你一下，看是真的假的。
　　国明： 可不许骂人。
　　金波： 不骂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爹识字吗？
　　国明： 识字呀，怎么了？
　　金波： 既然识字为啥把春联贴错地方？
　　国明： 啥春联？
　　金波： “槽头兴旺”。你说该往哪里贴？
　　国明： 往牲口槽上贴呀。
　　金波： 您爹是眼瞎呀还是酒喝多了，贴到厨房的锅台上。
　　国明： 去你娘的大腿吧。
　　金波： 真的，我不骗你，我是听别人说的。
　　国明： 你知道那河里的筺（诓）是谁编的吗？
　　金波： 不知道。
　　国明： 我告诉你——鳖编的！
　　建全： 那你家的人口也不算太多呀。（建全笑笑说）
　　占营： 要不是贴错地方还不一定有他们仨哩。
　　国明： 没一个好东西，走，回家去。
　　
　　18——3国明屋里，夜，内。
　　（国明两手插进裤兜，嘴里叼着香烟跨进屋里。）
　　桂莲： 回来啦？（桂莲异常地兴奋，眼里有种异样的目光。）
　　国明： 嗯。
　　桂莲： 你吃饭了没有？
　　国明： 吃过了。
　　桂莲： 你别哄人，饿坏身体没人替你受罪。
　　国明： 吃过了，不骗你。
　　桂莲： 你在哪吃的？
　　国明： 你这娘们废话这么多，跟你说吃过了就是吃过了，在哪里吃饭还得给你汇报一下？
　　桂莲： 我是怕你饿着，中午专门给你做了手擀面，里面还有霜打红薯叶，可好喝了；还给你煎了两个荷包蛋，我去给你热一下。（桂莲站起来准备往厨房去。）
　　国明： 别热了，占营俺俩在车队食堂吃的，内部食堂便宜得很。
　　桂莲： 再便宜也得花钱呀，咱自己的虽是粗茶淡饭，但它养人呀。你看戏里包公唱的多好：论吃还是家常饭，论穿还是粗布衣，知疼知热才是结发妻！
　　国明： 好，好，以后在家里吃。（国明的心颤动了一下。）
　　桂莲： 你们批发的裤子呢？
　　国明： 卖完了。
　　桂莲： 也不说给我留一条，我也正想买条裤子呢。
　　国明： 给你一条，咋要钱呐？忘了告诉你全是男装。
　　桂莲： 现在的裤子可以混穿。看你说的，本钱都是我的，还要啥钱？
　　国明： 这可是占营俺俩合伙干的。
　　桂莲： 你可以从中扣除呀。
　　国明： 等几天给你弄一条。
　　桂莲： 好，你裤子也卖完了，钱呢？
　　国明： 还没要回来呢。
　　桂莲： 你把裤子卖给谁了？
　　国明： 都是咱村的，从小玩大的伙伴。
　　桂莲： 批发的裤子多少钱一条？
　　国明： 二十块。
　　桂莲： 卖多少钱一条？
　　国明： 三十块。
　　桂莲： 卖得太贵了吧。
　　国明： 没事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这还抢着要，没办法。
　　桂莲： 我这里还有三百块钱，你再去批发一些，回来再卖，卖二十五就行，别卖太贵。
　　国明： 你还是留住自己花吧，我最近跑车拉货，没空干生意。
　　桂莲： 那裤子钱啥时候要回来呀？
　　国明： 先别慌，人家裤子刚拿走，你就身后追着跟要“狗肉帐”一样；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都得给，怕啥？好了，我有点困了，先睡了。
　　
　　
　　18——4占营屋里，夜，内。
　　（占营一跨进屋里，玉芹就用怀疑的目光瞅着他。）
　　玉芹： 这趟生意做得咋样？
　　占营： 马马虎虎吧。
　　玉芹： 啥是马马虎虎？赚就是赚，赔就是赔，咋说得那么含糊。
　　占营： 不赔也不赚，就那么一回事。
　　玉芹： 我就听不明白了，说话咋跟娘们一样吞吞吐吐的。你批发的裤子呢？
　　占营： 在国明家后院的小屋子里。
　　玉芹： 为啥不去集市上卖？
　　占营： 去了，一条没卖掉还交了几块钱的税。
　　玉芹： 下乡去试试呀？
　　占营： 别提了，半条没卖还让人偷走一条，气死了。
　　玉芹： 两个大活人看着会让别人偷走一条，两个人四只眼睛是出气用的？大概那眼珠子光往人家女人身上瞅了。
　　占营： 净瞎猜，俺卖的是男人的裤子，人家女人去干啥？
　　玉芹： 那我就不知道你们操的啥心？刚开始干的时候我就说不行，你俩不是那块料，硬着头皮非撞南墙不行，这会儿知道了吧？
　　占营： 做生意都想赚钱，没有一个做生意是想赔钱的。
　　玉芹： 现在准备咋弄？
　　占营： 已经硬塞给建全和金波两条了，剩下的找小龙、根建、山峰等几个人帮忙买一条。
　　玉芹： 你们两个啥“赖本事”“歪材料”都用上，那算真本事吗？
　　占营： 事到如今也没啥好办法了。我想求你一件事？
　　玉芹： 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啥哩。
　　占营： 是这么回事：我借老掌柜的二百块钱时，说好了卖掉裤子就还钱，那是给俺兄弟和妹子的生活费，不能再拖了；我想先借你的钱给还上，以后我再还你。
　　玉芹： 你拉倒吧，趁早别打我的主意，还以后还我？咱俩是一家人，这不是拿老张的锤砸老张的头嘛，你当我是傻子呀？
　　占营： 那咋办呢？
　　玉芹： 咋办？凉拌！
　　占营： 来，我给你敲敲头，擀擀皮，搓搓背，按按腿，捏捏脚，刮刮痧……
　　玉芹： 你随便按摩，按了也是白按，反正我就是不给钱。
　　占营： 求求你了，亲爱的！
　　玉芹： 今天就是跪地磕响头也不行。
　　占营： 真不给？
　　玉芹： 真不给！
　　占营： 那我不给你按摩了。
　　玉芹： 原形毕露了不是？你按摩是有目的的。
　　占营： 我出力不落好，我不如躺下休息。
　　玉芹： 打着按摩的幌子，动机不纯。
　　占营： 咱现在二百块钱不还，老掌柜以后不会再借给咱钱了。二百块钱算个啥？我以后会骗他们两千块。
　　玉芹： 你不是骗他们，而是想现在骗我，没门，你那点小把戏我还看不透吗？
　　占营： 不跟你瞎扯了……
　　
　　
　　18——5国明家院子里，日，外。
　　（两天后，莲花想去学校送生活费，便向占营要钱。）
　　莲花： 占营，我今天下午准备去学校哩。
　　占营： 是该去了。
　　莲花： 我去学校准备……
　　占营： 准备骑啥车子去？
　　莲花： 骑三轮车去。
　　占营： 不行，还是步行安全。前几天我见一位老太太拐陡弯，三轮车翻了把老太太压下边了。
　　莲花： 吓唬我哩。
　　占营： 真事，不信拉倒！
　　莲花： 我想去给你弟弟妹妹送些生活费。
　　占营： 是该送了。你给他俩送些生活费，他俩吃饱喝足了，就专心致志地学习；等以后一个考上清华，一个考上北大；毕了业进科研单位年薪就是几十万，俺爹您俩一个跟着俺兄弟，一个跟着俺妹子，你俩享清福了。
　　莲花： 俺的占营真会说人话，问题是我现在没钱给他们。
　　占营： 前天不是从麦囤里扒出来一沓子吗？咋说没钱呢？
　　莲花： 那钱不能动，有其它用处的。你前天借我的钱呢？
　　占营： 批发裤子了。
　　莲花： 裤子卖掉没？
　　占营： 没人要我卖给谁呀？
　　莲花： 把钱给我吧，我还得赶紧送到学校去。
　　占营： 裤子没卖掉我咋给你钱呀？这回生意赔钱了。
　　莲花： 你借钱的时候说过两天就还。
　　占营： 过两天就还这话不假，可那是指赚钱，现在赔钱了咋还？
　　莲花： 我不管你是赔是赚，赔赚都得还。
　　占营： 让我还钱？不是你借给我钱做生意，我也不会赔钱，还你钱你等着吧！谁让你借给我的？活该！
　　莲花： 哎呀，我的小爹，小爷呀，我上辈子坏啥良心了，咋生出来你这样白眼狼？咋这么不讲道理？（莲花气得要哭了。）我去找玉芹要钱。
　　玉芹： （玉芹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从屋里走到院子里。）你凭啥找我要钱？我借你钱啦？
　　莲花： 国明借的。
　　玉芹： 冤有头，债有主，谁借钱找谁去。
　　莲花： 他不还我。
　　玉芹： 他不还你就找我，啥道理？
　　莲花： 那恁是两口子，他是你老公哩，恁俩最亲近。
　　玉芹： 你咋不说你是他亲娘哩？娘俩更亲，还撵着我要钱，快给你了，等着吧，啥时候日头从西出来我就还你。
　　莲花： 我去找您舅来评理。
　　占营： 还去找俺舅哩，人家门都不让你进，看看混得多好！
　　莲花： 气死我了，没活头，你要把我气死。
　　占营： 你想咋着你咋着，你没听计生办说的话：想上吊，给你绳；想喝药，给你瓶；想跳河，抬住就往河里扔！你去死呀，我又不拦你，你死了，明天就埋人。
　　莲花： 想叫我死，我偏不死，想瞎你的眼！
　　占营： 别拿死吓唬人。
　　莲花： 我算认识你是啥人了！
　　占营： 你才知道哦。
　　玉芹： 占营，回屋去，不跟她吵，我嫌丢人！（两人进屋门一关，任凭莲花怎么骂就是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