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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缓言慢语震耳发聩

作品名称:诡异的谜团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2-06-04 17:52:23      字数:4255

  一、赵金牛从有了贼心起就开始琢磨,这么大个东西实在不好得手,而且搬家干活儿的人就是他和秦世贤,失物数来人,他一时觉着没机会能偷偷拿走,这怎么办?
  那天那辆所谓搬家车,是辆用摇把发动的农用三轮柴油车,震响声特别大。赵金牛就想,秦老太和司机是在前面的轿子里坐,他和秦世贤是要坐在后面车斗里的东西上,那个时候乡村通往城里的路全部都是窄窄的土路,上了大路也就是沙土铺成的路,路两边的草丛、坑洼地,或是偶尔有几颗树或小树丛,都属于自然形成。他就想,找准机会把这个盒子扔到草丛里去,之后再返回来拿取。至于到时候发现这盒子是怎么丢的,那就与自己无关了。
  当这辆搬家车走到半路的时候,他趁秦世贤不备,瞅准机会便把那个盒子顺着马槽扔到了小树丛下的草科里。
  搬家车到了城里卸了车,赵金牛便两手空空打声招呼离去了。他赶回家便骑了一辆自行车,急蹬猛骑赶到了扔盒子的地方,却怎么都没找到那个盒子,那东西早已被撒尿的刘继堂捡到隐藏到了不远处的蒿草地里去了。
  懊恼而失望的赵金牛怎么也琢磨不透,扔那盒子的时候路上没人呀,怎么能这么巧被人拿走了呢,难道那东西长翅膀飞了不成?只是他并不清楚那盒子里的东西是那样贵重,那样关乎秦老太的性命和一家人之间的关系。因他平常一贯做些不三不四的坏事,并没当成件不得了的大事,也就那么过去了。但事情很快便有了令他吃惊的不宁局面,秦老太为此住进了医院,人变傻了。秦世贤把他和司机叫到了一起,当着老二老三的面质对起了这件事,他心里清楚,闯下了大祸;但事已至此,这件事决不能承认,反正搬家去的时候是两手空空,回的时候还是两手空空,没有任何疑点可落在他身上。
  这件事的恶性发展越来越令他寝食难安,秦世贤与自己的父辈是朋友,他的人品是无可挑剔的正人君子,自己给这个大家庭捅了大娄子!他悔恨自己内心道德感的沦丧和灵魂扭曲溃烂,一时起了贼心,可万没想到那盒子里会装有那么贵重的东西,导致他们这一大家人起了难以抑制的风波,人们把“脏水”都泼在了秦世贤身上,是自己一手毁坏了他的人格,他成了不齿于人的可耻小人;更为让他难以原谅自己的是,一个朴实善良的老太太,生生得害死在自己手里,这件事再怎么反悔、自责也难逃罪责!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凝练这种龌龊而痛苦的感觉,一次又一次想以死谢罪的冲动感浮泛起来。
  悠悠岁月,奏响心声。回想起自己这前半生,实在是生得窝囊活得不堪,连猪狗都不如。那肮脏的心底仅存的一点善良在不断发酵,掉进了逃不掉的心罚。想想自己无德无业无家无正常收入,日子全凭东一把西一把得倒腾,自从父母过世后,他愈加一样样丢光了活着的理由,在这世上也就是一苟延残喘的害虫。得知秦老太过世后,他天天在痛苦日日遭折磨,一个不洁的灵魂失去了对继续为恶的免疫力,生活的双脚陷入了死辙末路,终于痛下决心,要以死“投案”到阎王那儿去听审,以消亡自己这令人不齿的肉体漂白秦世贤的灵魂。他把兜里仅剩的几个零用钱买了酒肉和毒鼠强,涩涩巴巴歪扭扭地写好谢罪遗书,也可算是给这不洁的前半生清白一次,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这个没出息的软蛋狗熊窝囊废,没有人格的异类,在凌晨两点至静的屋内吃光酒肉,仰脖喝下了两包毒鼠强。他两步晃悠三步倒,七窍流血地摔倒在了沙发上,使知情者再不去把后人的名字复叫成赵金牛,这三个字已被天之刀刻在了耻辱砖上。
  古人云:“始作于恶,终于自灭。”世界很大,属于赵金牛的世界很小。
  这件了断性命的惊人之事,虽然后来臭了一个单元,但公安局省事了,案件的准确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为龌龊的勾当而谢罪于人世。
  
  二、自从秦老太过世后,金条的事引发了强烈反应,偷窃金条的人浮出了水面,已成为不耻,而捡到金条的刘继堂两口子则掉进了焦灼难安的自责的泥潭里。秦老太的死不时阵痛着他们的心,秦世贤那么好的人身背辱名负重而行,皆因这埋在榆树下的三根金条。
  晚上十点多了,深邃的穹窿群星闪烁,空气幽凉幽凉的。刘继堂仍坐在那棵埋着金条的榆树下吸烟,大脑里充满了桩桩件件一大摊事,翻上来沉下去,碰撞四处游走的灵魂,痛苦不堪,简直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他一支接一支抽烟,眼神空洞而茫然。这件埋金的事究竟该怎么办,一个乱线团子在眼前抖来抖去,总是找不到头儿。
  莫丽花为他端来一碗水,劝慰他说:“走吧,喝了水回家睡觉。”
  刘继堂恍然间缓过些神来,弱弱地说:“再坐一会儿吧。”
  “回吧,你坐这儿我担心。”
  “担心啥?”
  “我怕你丢了。”
  刘继堂漾出一抹苦笑点点头,把碗里的水喝了。
  
  三、人活在世上都很难,幸福的感觉总是短暂的,难道说幸福是种假象?为什么离去的速度那么快呢,而繁杂无奈又回到身边?
  秦世贤两口子并没为自己的生活埋隐患,设障碍,但推也推不开的糟心事,痛苦事总是不邀而至。他们以最大的耐心,最宽的胸襟,最清醒的理智在对待丢失金条这件事,虽然自己没做那种龌龊事,但形成这件事的直接原因却是自己。他对待兄弟两家人没有任何争辩,能说的话也就那么一句“我没那拿东西。”这句实实在在的话在兄弟两家人听来却是堂而皇之的伪君之言。这场飞来的横祸似一头发疯的野牛,最终把老妈撞到了悬崖之下。
  办理了老娘的丧事后,潮涌而至的死亡气息没顶而来。整整两天了,秦世贤躺在床上望着顶棚,对母亲的无尽思念颇似翻开了一部长篇巨著,那久远的,清晰的,模糊的一段段生活,伴着泪咽的心语和声,似远方连绵不断的闷雷滚响在脑海深处,记忆里与母亲在一起的一幅幅画面重新复现;他的灵魂在悲苦与伤情的碾轧下激醒了,酷似无人看管的孤儿在寒风瑟瑟草木凋零的荒野步入浩渺的远方,不停步地追随着映在幻化中与母亲的点点滴滴;心雨打湿了往事,割舍不断的亲情无尽地缠绵着娘亲、妈亲的音容笑貌,颤抖的双手抚着娘的一双泪眼,留不住的母亲却渐行渐远;拐过一处弯,翻过一道梁,像在穿越一条无边无际的时间长河。他的视线总是与老母凝视的眼神隔空相会,绝望的呼唤一次次冲破梦境使他灵醒过来,抬抬手又一次擦去不接受母亲离去的眼泪。
  这会儿是晚上十点钟了,他沉郁的大脑是霾霾的,蔫蔫地窝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对张兰枝说:“唉,兰枝,人生活在这世上,怎么说呢,总是在经受困苦折磨而又期待幸福,能经受得住生活折磨的人,是种责任在支撑,不知要做多少活着为别人的事。”
  这种悠悠然概叹嚼磨生活的言语,似一把年代久远的二胡拉出了人世间的跋涉韵味,更像是生活的真味;一时间,两人似乎听到了凝滞后的时间足音,死寂的“滴答”声压抑着两人的心境。
  张兰枝有意想推开这沉沉的喘不过气的氛围,想给秦世贤换过轻松的心情,她促气挺胸“嗯”响了一声,看似不在意地说:“什么都会过去的,阴天过去是晴天,再宽的河,过去就是岸。”
  在秦世贤苦笑的瞬间,听到了啪啪的拍击院门声,两人愣怔了一下。秦世贤起身去开门。
  走到院子门前,他隔门先问了一声:“谁呀?”
  门外的回答声把秦世贤吓了一跳,回应声是警察。
  开门后,俩警察站在门外没动,客气地问:“您就是秦世贤吧?”
  “是。”
  “有件事涉及到了您本人。我们能到家里坐一会儿吗?”
  “没关系。里面请。”
  他们一起进屋坐下后,警察出示了警官证,之后慢慢地说:“老秦,今天发生了一件死尸案件,案情涉及到了您。”
  张兰枝心里觳觫打颤,秦世贤顿时惊愣得张了张嘴巴不知所措,简直快要石化了。警察立刻抬抬手说:“别紧张,只是涉及到您而已。咱们这儿发生了一起死尸案,现在看来像是自杀,我们来只是想得到您的证实。”
  这下把秦世贤两口子吓得不轻,脑子里嗡嗡作响,懵了,只在静等言出实情。
  那位警察连忙打开公文包,拿出那页赵金牛留下的遗书,问:“您认识一位叫赵金牛的人吗?”
  “认识。”
  “他死了,是服毒自杀。”
  “啊!”秦世贤被一股惊冷的寒气所袭,一个硕大的问号横在眼前。
  只见那位警察却淡淡地说:“您有过找他搬家这件事吗?”
  这句“您有过找他搬家这件事吗?”,秦世贤和张兰枝似乎于大脑深处传来了隆隆的滚雷声,他迫不及待地问:
  “你快说,搬家怎么了?”
  警察看着他认真地,字字清晰地说:“搬家的时候丢失过什么东西吗?”
  霎时间那隆隆的滚雷声顿时突变成炸响,两口子惊讶到了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定格的呆像,秦世贤憋着干嚓嚓的喉音回答:“有过,丢的是金条!”
  二位警察脸上有了画上句号的微笑,说:“这件事,赵金牛在这张遗书上都写着,他是为这件事自杀的,而金条在他手上又丢了。你看看吧。”
  秦世贤清清楚楚听到了心房里石头落地的重响声。当警察把那张遗书放在茶几上,秦世贤瞠大眼睛看去,刚想俯身拿取却又缩回了手,他怯怯地俯前身子一气看完,“啊呀”一声长叹,靠在了沙发上。十分明显地感觉到:挑在肩上的千斤重担卸掉了;长久蓄在心头的阴霾廓清了;目光触及的所有物象明朗了,坐在沙发上的自己似乎飘起来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此时无声胜有声,悲苦地流出了极度窝囊、委屈后而澄清了的激动的泪水,也感到了乏力乏心。
  俩警察也在感受着秦世贤两口子的轻松而悲苦的释放,继而又说:“这件事还需要您们提供几个证人。”
  秦世贤立刻拿起电话拨通了老二老三两家的号码,说的都是同一句激动而简单的话:赶快到家里来,有大事!之后又给那位搬家的司机打了电话,都是不及解释便挂了电话。
  此时的他心底才泛起了深深的感激二位警察的厚重之意……
  命运和他开了个大玩笑,把他折磨够了,戏弄够了,摧残够了,饱尝了窝心憋气的秦世贤终于意外地迎来了这悲苦而释然的一刻,冰释了在一大家人面前无以化解的冤结。他双手捧起母亲凄美的的遗像流着泪说:“妈呀,我今天终于能把话给您说清了呀!”
  张兰枝噎着嘤嘤的抽泣声,诚敬地给警察倒水。
  大约不到半小时,被急促的电话把老二老三两家人都给催来了。司机随后也到了。他们一看有警察,且家中一片肃穆气氛,他们屏声闭吸侍立在门子一侧,都感到紧张悬怯,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呀?
  秦世才亟不可待地怯问:“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警察让人们坐下后,郑重地说:“是这样……”他把赵金牛死尸案和其他情况简明扼要地给人们说了一遍。
  这声震屋宇语惊四座的简单叙说,这惊心动魄的解疑释然都快把大家伙儿石化了,瞬息间,人人的心里都忽闪闪蹿起一股火,眼睛都睁大到了失神的程度;蒙在鼓外的这张皮终于被揭开了:一个肮脏、可恶、阴森的赵金牛幻化成了一颗骷髅头赫然在脑际放大。
  秦世才咬牙切齿,恨不能把他鞭尸成粉!他给秦家人带来了多么大的灾难呀!
  另一警察要秦世贤写了一张证明材料,对众人说:“大家如果再没有什么疑异的话,都在这儿签上自己的名字。作为结案,需要保留。”
  当人们都签字后,二位警察站起了身,说:“这样的案件在咱们这儿还是头一例,这样的窃贼太少了。从今天起,你们家再不用为这件丢金条的事困惑了。我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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