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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亦真亦幻亦是

作品名称:诡异的谜团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2-06-02 18:44:57      字数:4146

  一、时光一晃,到了播种时节。食为天的大地托着庄稼人的命,刘继堂两口子不误农时,种下了包到手的土地。
  这会儿他们坐在刚播种过的田间地头,莫丽花神往着张二拴和杨美英的婚事,脸上现出仿佛是在等着拍照一样的笑脸,又是一番感慨:“这世上的事什么都不能想象,二拴和美英后天就结婚了,这好事是等出来的呀。”
  刘继堂默默点头在为二拴庆幸,屈服于命运似地说:“好事坏事都是老天爷安排的,是个命,该着是他的,晚一天也是。”刚说了张二拴的好事,猛然间又回落到自己可悲可叹的境遇,仿佛一个浪头掀起砸落在他的小舟上,一声长叹唉出了心底滞留的遗憾,“唉——丽花呀,我觉出来了,我这趟丢钱的事,给二拴说了之后,人家一声没吭,我能猜出他心里想的。”
  “你说是啥?”
  “想办法弄钱吧,这事不能让二拴受损失,责任完全在我身上。”
  莫丽花哗啦啦转动着眼球,心里总有些不服,她自我分辨说:“你俩合伙儿做买卖,你去到平州也是办两个人的事;要我说,反正那钱是丢了,咱也没得不义财,要是咱背后做手脚把钱窝了,那天打五雷轰也行呀……”
  刘继堂瞪起眼啪地拍了把膝盖,冲冲地回呛她:“你咋一说话就不着边儿呢,让人凉飕飕的;那咱得了金条和那一万块钱,那是外财,算不算不义财看咋说。”
  “外财是外财,不算不义财。”
  “动不动说话就天打五雷轰;你是怕五雷轰不了我是咋地?还是你脑袋硬不怕五雷?嘴松的。”
  莫丽花说五雷轰只是习惯性的说法儿,近来她的精神境界一直被笼罩在阴森古怪的阴霾中,一说话就出现变眉色眼的神情:“反正咱家那些倒霉事都是鬼催的。”
  刘继堂本来也受惧于那种宿命心理的束缚,他被莫丽花声色异常的话语有所震慑,皱着眉头喃喃地说:“咱那榆树底下看起来是埋着金条,也许埋下的是祸害。”
  莫丽花凑到他近前贴着他的身子说:“继堂,咱俩命薄,服不住那玩样儿。”
  “是啊,你看看家里出的这些事,都是些不祥之兆啊。”
  二人抬头仰望着辽阔浩渺的天宇,越来越感到自己太渺小了,简直是风中的一粒沙。莫丽花想着过罢年遭遇的这些事,竟伤心得流出了眼泪,像噎气似的说:“自从得了那闹心的破金条,咱家的日子真也跟五雷轰过差不多了;你看么,好好地出门坐火车,人家谁不坐火车,就你坐出毛病了,凡是吃饭的人,谁不上个茅房,我就奇怪死了,人家上茅房是拉屎,你去茅房是拉钱;啊呀呀,你也拉得不心疼呀?”
  “唉——丽花呀,我那是把心掉在路上了呀!”
  “真是的,你到铁路上去问问,别说是中国,全世界有几个人从哪儿掉钱的?”
  刘继堂的脸抽抽成了压扁的包子嘴儿,哭笑难分地说:“我看——全世界除了我也就是我了。”
  只见莫丽花的神色异常地严肃起来,说:“这不怪气了吗?要我说,那钱就不是掉下去的,是黑处有把看不见的爪子拽下去的!真悬,还没把你底下那一串拽走。”
  “说的是,真后怕。”
  “咱家没得那条子(金条)的时候,还不是平平安安活了大半辈子……”
  “是啊,咱家淑英不是顺顺当当上了大学?”
  “对呀,咱啥麻烦事没有;自从得了那玩样儿,你是黑天半夜下火车,那是鬼催下去的,硬是活生生当了几天讨饭的,还是顺着铁路讨,说简单点儿,你那是铁讨。”
  刘继堂一想起他沿路乞讨便悲从中来,皱皱着眉眼闪出委屈的泪花儿,憋足底气苦笑了一声:“哼……我那时候真不如个要饭的,让真正要饭的讨吃鬼还打了一顿。”
  “对呀,咱要饭就要吧,要饭的还让讨吃鬼毒打了一顿,这还不是在暗处有鬼拿鞭子抽你?我这话哪点儿说错了?”
  “没错。”刘继堂大幅度地点着头。
  “再说了,我,你说我这辈子打过谁?谁也没打过;那天愣在你脑门儿上狠狠地轮了一棍子。”
  “还算命大,没抡死。”
  “那还不是有邪气在作怪?”
  “是,肯定是。你那一棍子打得也够狠的,按平常来说你没那么大劲儿,当时‘嘭’得一声,我先是看到一团火,‘唰’就变成一团黑烟。”
  “鬼闹的嘛。都打完了,我都不知是谁打的。继堂,你说谁打的?”
  “我觉着不像是你打的。”
  “肯定不是我打的。”
  莫丽花哧哧地吸着鼻子,抹了把眼泪洇湿模糊的眼睛,愤愤地又想到了马路市场里发生过的事:“那会儿你丢了的时候,急得我那心就在嗓子眼儿,不知你是死是活呀!脑子里想着赶紧报案,马路市场那么多人,我一个看不见,鬼推得我不知走得有多快,准准儿地撞倒了棺材瓤子。啊呀呀,贴了钱不说,那窝囊气受得,看天都不蓝了。你说那还不是鬼推得我撞倒了人家?”
  刘继堂闭着眼紧紧地皱着眉头,极力排除恐怖的似有似无的幻视,说:“啊呀,真后怕。总算活过来了。灾难过去了,按理说应该是祸福相依呀。”
  “啥祸福相依,咱这是祸跟祸,背靠背。”
  “丽花,这话可是让你说对了。”
  “继堂,咱家再要出个啥事,可就全完了。”
  “是的。我现在白天黑夜脑子里转的就是那三根条子的事,它像三把刀子扎在我心上!我都快疯了。为啥咱家要遭逢这吓人厄运呢?”
  “不为啥,外财不扶命穷人,越得金条人越穷。自从有了那玩样儿,把咱家几十年的家底漏空了。”
  两人说着话不觉时辰划过,衔山梁的太阳隐没在了山后。眼前拉长的光影霎时不见了,他们这才站起身说着话回家走去。二人脑子里昏昏然,眼前虽有赤地卯梁,却似一片空无。唯觉脚下的黄土地实实在在。
  刘继堂又在想着秦世贤老妈的事,他替老人家难过,把那么贵重的金条丢了,恰恰是自己捡到了,人家心疼得痴呆了一年多,自己却兴奋了无数个日夜,这是拿别人的痛苦换来的,虽然那东西不是偷来抢来的,但也不是自己的呀;而且秦世贤已经是自己的朋友了,为这事他背了一口大黑锅,遭到全家人的蔑视。一个堂堂正人君子却成了卑鄙无耻的小人。他的内心深处开始挣扎,一次次凝练那种鄙而不当的感觉,这金条的事若是就这样不摆在明处,秦世贤这辈子也别想洗掉这污点;往前说,秦老太若是知道了金条在他手上,那她眨眼间就能恢复健康啊!每每想到这些,他的心在肚子里呼呼地上蹿下跳,走路都快找不到平衡了。这念头在他心里闪过之后,回到现实又觉着尚在两可间,只是一边走一边对莫丽花说:“你看秦家老太太,她心疼不过那三根儿传辈子的金条,要不好好的人能折磨得傻呆了一年多;老人家真要为这事丢了性命,那咱们可就是暗中的杀人凶手呀!”
  觳觫觫一阵冷麻袭上二人心间。莫丽花龇牙颤抖了一下,说:“哎呀好瘆人。”
  “丽花,今天一天,再不提金条的事了,记住。”
  “不提了。”
  “后天我进城去。二拴和杨美英结婚,也就是简单地吃吃饭,我去捧捧场,你就别去了。”
  刘继堂一提到张二拴,莫丽花瞬间打心底浮泛起的愧对不适感便袭上心头,一股一股得难受。那是为寻找刘继堂那时候的事,那天她蒙迷糊涂地见到张二拴,说了不该说的话,现在想起那时说过的话,就像是推到了的墙,泼出去的水,扣翻了锅里的饭。当时联系不上刘继堂,她情急之下说,要是刘继堂出了事,要人家张二拴管她一辈子。虽然是情急之下失口之言,但话里的意味很明显,有讹人的意思。这会儿刘继堂回来了,但那说出去的话却追不回来了,一定驻留在张二拴肚里了。想到这些,她颓丧懊恼地对刘继堂说:“二拴那儿我是不能再去了,迈不开腿,我早把他得罪了。”
  “嗯——你怎么把他得罪了?”
  “唉,你在铁路上找钱失踪的那会儿,我进城见了二拴,当时我急呀,脑子里也没想啥,临出他家门的时候我说了句,刘继堂要出了事,你得管我一辈子。”
  “啊呸!”刘继堂对着脚地响亮地啐了一口,“你怎么啥话也能说呢?我就是真的死了,与人家二拴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理由让人家养活你一辈子,啊?”说这话,刘继堂气得手都抖抖颤颤。
  “我当时一着急,说出去了才觉着不对,后来越想越不对。”
  “完了,你把二拴得罪了。”
  莫丽花翻过来想了想,绞尽脑汁找出些理由,于是弱弱地狡辩说:“我是说的过头了,不过我觉着也没啥,我这种人,说话走风漏气的,谁能把我的话当真。”
  “你这人没救了。以后有啥话在家里说完,出门就封了嘴,啥话别说。”
  今天莫丽花少有的塌了身架,虚虚地欠欠地龇开牙笑了。
  
  二、张二拴的务实本分杨美英见识过,勤劳创业正是女人所看重的。如今的她一改从前靠男人一步到位过上富裕生活的态度,而且她对张二拴的身材外貌非常满意,在郎四的对比下更觉满意。人虽然进城了,但生活内容似乎空洞了,自然产生了想融入到他们的绸缎生意行列。
  经刘继堂传递佳音,两人当天就见了面,相与甚欢。都盼着早日生活在一起再有个孩子,奋斗出一个幸福的家庭。
  
  三、山川夜晚十分寂静,即便邻村偶有狗叫的声音也能听到。
  刘继堂两口子吃了晚饭,木呆呆坐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他们眼下的日子是从来没有过的死寂般枯燥的日子,颇似汽车行驶在途中发生了堵车现象,进不能,退不得。
  突然间,两眼直瞪瞪的刘继堂手中握着的水杯猛然间蹾放在小炕桌上,杯子里的水腾起水花溅落,着实把莫丽花吓了一跳:“怎么了?!”她惊愣失色地问。
  只见刘继堂挺直腰杆气鼓鼓地说:“丽花,我决定了!”
  “决定啥了?”
  “我想法儿借一万块钱,给老太太看病,到时候秦世贤要还,我说啥也不要,这样咱们心里也平静些。”
  听此言莫丽花愣怔了,似乎眼前的“雾团”廓清了,凝结在肚里的“积食”松动了,可一想到家里确实没钱了,她不知所云地说:“啊——我觉着不知——那什么,可咱家没钱了呀。”
  “这你别管,我来想办法。”
  “继堂,你想好了?”
  “想好了。”
  备受折磨的心灵终于在二人的小天地间洞开了一扇窗口。
  
  四、秦老太一家人彻底陷入了悲痛之中,沉重的死亡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但每个人心里却是复杂的,难言的悲情是含在嘴里的苦水。
  秦世贤疲惫而伤感地说:“这两天你们都累了,老二老三留下,咱们给妈守灵,你们都回吧。”
  家里的空气在悲情压抑下显出凝滞,老二秦世才实在难忍难捱了,说出了他心里不说不罢的实情:“大哥呀,我心里实在恨你。妈拉扯咱们长大成人,她一辈子有多辛苦,临老了,眼看着该过好日子了;是你,是你手黑心贪,是你挖空了老妈的心呀!”
  难言而悲辱的秦世贤仍克制自己尽长者为父的责任,他苦情难抑地说:“老二呀,老哥真想痛哭一场,可我没泪了。这件金条的事,我就是有千万张嘴也难给你们说清楚,道明了,我没拿那东西呀!”
  “你快算了吧。”老三秦世能哭溜着声儿说,“这都啥时候了,你还这么说?”
  秦世贤的克制与宽容到了凌驾于灵肉之上的境界。俩兄弟的言语尖厉地刺痛了他,他重重地跌坐到沙发上,望着母亲的遗像,想到她皆因失财而椎心泣血痛不欲生,无限苍凉漫过心头,他压抑着波动的情绪,萌生了曲散人终的唏嘘,闭起双眼想噙住来自心底汹涌而至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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