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步入官场（1、2）

　　（一）
　　方华的回忆（1）
　　在经历漫长的担心、焦虑的折磨之后，终于迎来了成功和胜利。在得知结果的那一刻，方华激动得哭了。她感到无比的幸福和骄傲。她的柯东是优秀的，更是勇敢的，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逆袭成功。有谁能做到这一点呢？还有比这更让人心旷神怡的吗？
　　在方华的记忆里，她的柯东一直就是这样：有时乖巧的像只小奶猫；有时勇敢的像一只猛虎。她想起了他们当初在一起读书时的情景。那时的柯东简直就是神经质，一幅整日提心吊胆的样子。如果方华弄出些响动，柯东就以为惹着她了。茫然不知所措。方华要走出座位，柯东就慌慌忙忙地站起来让路，毕恭毕敬地等她离开。她要走进座位，柯东同样如此。也就是从那时起，方华找到了作为一个女生的乐趣，那就是：有个小男生胆怯地顺从着，而自己则像个公主。
　　然而，当他们在路上一起回家时，柯东却是截然相反的表现。替她背包、买饭、挤车，样样利落。话语不多却非常果断，一扫往日懦弱的样子。从那以后，每当他们一起做作业时，方华就主动让出一些空间，免得柯东总是蜷缩着写字。
　　初中毕业后，他们考上了不同的师范，分手了。方华便觉得非常孤寂。在新的学校，所有的男生都对她视而不见，她就越来越想念自己的小奶猫了。她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和柯东确立恋爱关系。她怨恨柯东在恋爱的问题上，一点儿都不勇敢。又怪自己过于矜持，或许自己再对柯东亲昵一些，他就会表白的。她总是担心：像柯东的那个样子，肯定会招来其他女生的喜欢；要是再不和他联系，自己占得的先机可就泡汤了。于是，就在他们分手后的两个月后，她就主动给柯东写了封信。最终的结果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唉——柯东哪都好，就是大手大脚。”从认识的那天起，方华就一直这样评价他。她经常想起他们第一次在那个小餐馆吃饭的时的情景。柯东出手就要了两碗抻面，她当时是多么的震惊呀！这柯东真有钱！后来才明白，原来他是大手大脚。
　　等到她母亲病重，柯东回家竟从信用社借来五千块钱，为她母亲治病。说实在的，方华的心里一点儿都没感动。她想：这柯东岂不是个败家子嘛！
　　他们俩第一次闹别扭也与钱有关。方华的母亲去世后，方华就打算退掉原来租住的房子，再租一处便宜的。寒假回来，柯东就陪方华满街的找房子。终于找到一处满意的，柯东一看，那小屋子也就十平米，太小了。还好，房东提供了一张小床和一个铁炉子，这也省去了很多麻烦。但放上这两样东西后，整个屋子就放不下别的东西了。方华说：自己只是在寒暑假来住，平时就方红住，足够了。
　　开始搬家，柯东从新房东那儿借来一辆手推车，捣鼓那些破烂东西。方华非常欣赏柯东的能力。“无论遇到啥事，他总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柯东一看见那些破烂东西就想扔。说：“这些破烂儿快扔了吧！白费我的力气！”方华常常想起当时柯东愁眉苦脸的样子。
　　“他什么都想扔。破家值万贯呀！那些东西都是钱呀！”方华事后想。“要不是自己护着那些东西，说不定就全让他扔了。”
　　在方华的坚持下，柯东将那些破烂东西运到旧货市场。方华用了一个腊月的功夫卖了不到三十元。但三十元也是钱呀。
　　搬完家的当天，方红放假了，结果问题来了。他们三人不可能挤在那张小床上。柯东想回乡下老家，可是没班车了。柯东满不在乎地说：“我去找个小旅馆住一宿，明天我就坐上早车回老家。”
　　方华常常心酸地想：“不是我小气、抠门，要知道住旅馆，最便宜的也要花四五块钱呀！”又想：“柯东劳累一天了，就让他住在这里。我俩去火车站候车室蹲一夜。”于是说：“柯东你就住在这儿，我和方红有地方住。”
　　柯东问：“去哪儿？”
　　“你甭管！反正有地方。”
　　可柯东偏偏不依不饶，非要问个明白。在柯东的坚持下，方红说了实话。
　　柯东坚决不允许，结果俩人发生了争执。柯东说方华太小气、太抠门；而方华就说柯东没钱还充大款。柯东生气了，摔门走了。
　　……
　　这次打赌，柯东赢了五千块钱，方华也以为柯东会交给她，可是柯东不但没交，反而买了两部手机。柯东把价钱贵的那部给方华用，自己留下便宜的。说：“这是白来的。”
　　方华大吃一惊，说：“买两个？”
　　柯东说：“你一部，我一部。省得你说我只顾自己。”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呀。柯东大手大脚的毛病看来真的是改不掉了。”方华想。“他只要手里一有钱，就忘乎所以，好像那钱就不是钱，是白纸！买一部就已经过格了，竟然买两部。”于是说：“你一个月挣多少钱呀？咱家能养的起两部手机吗？”柯东的热面孔贴在了人家的冷屁股上。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方华下决心要将柯东手里的钱要出来，免得他乱花。出乎她的预料，柯东竟拒绝了。方华生气地说：“别以为那钱是你赢的，就归你。这两年，你为了当那个破班主任，花了多少冤枉钱呀！”
　　柯东说：“我赢的钱归我。以后我挣的钱（工资）也归我。你甭想管着我。”
　　俩人起了争执。
　　（二）
　　获得重用
　　在郎振东校长的英明领导下，教学成绩一直低迷的白杨镇中学，终于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在乡下的八所中学中，从倒数第一一跃而升为正数第一。（县教育局规定：中考成绩排名将乡下中学和县城中学分开。白杨镇中学只是在乡下中学评比中获得第一）在获知成绩的第二天，郎校长让人赶制巨幅横幅，挂在白杨镇的大街上。上面写着：热烈庆祝白杨镇中学中考成绩获得全县乡下中学第一。当天晚上，校园燃放烟花爆竹，使喜庆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全镇的老百姓，都在议论说：“看来这个郎校长还真是有两下子！竟把倒数第一变成了正数第一。有本事！有本事！咱白杨镇的孩子有救了。”
　　教育局隆重召开表彰大会，对郎振东校长的“丰功伟绩”给予高度赞扬，授予其“十佳校长”的光荣称号。并号召全县教职员工学习郎振东校长锐意创新、开拓进取、奋勇拼搏的工作精神。
　　白杨镇学区也召开表彰会，对胡卫臣主任的忘我的工作精神予以表彰，授予了“爱岗敬业模范教师”的光荣称号。学区校长在会上说：“胡卫臣同志，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多年来一直爱岗敬业，不断取得优异成绩。……工作中，以大局为重，敢于担当。在做好后勤的本职工作的同时，又身兼前勤工作。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白杨镇中学的中考成绩终于有了历史性的重大突破，获得了全县第一。我们终于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我们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啦！”
　　胡卫臣输掉五千块钱。现在，他已经明白了，是校长把他卖了，他沮丧了好几天。对于他来说，输钱是小事，关键是太丢脸了。但当县中考成绩排名出来以后，他又转悲为喜。“什么？竟闹了个第一！”他想：“于新民抓前勤工作这么多年，学校成绩一直倒数第一。自己却能一炮打响。这是因祸得福呀！输点钱算什么，我还在乎输钱吗？我在乎的是第一！”
　　白杨镇中学将当年的“百名模范班主任”的荣誉，授予了柯东。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获得荣誉。他还听说教育局要表彰他，他很期待。可是过了些日子就没下音了。他明白：“我的教学理念和大多数人唱反调，甚至和教育局长唱反调，他们能表彰我吗？能给我优秀班主任就不错啦！不要有太多的奢求啦！”
　　于新民心里灰溜溜的。他想：“自己在前勤这么多年，年年倒数第一。好不容易闹了个正数第一，却被胡卫臣捡个漏儿。关键是我这面子没地方搁呀！哎——都怨自己当初耍心眼，向校长建议，让胡卫臣和柯东打赌。如今，那小子介入了前勤工作，我就更没地位了。听说白杨镇中学要设副校长，本来这副校长应该是我的，这下子完了。”
　　日子最不好过的就数鲍维国了。尽管在物质上他没有任何损失，可是在精神上却受到了极大的摧残。他的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被领导视为白杨镇中学的顶梁柱。如果没有他，白杨镇中学大厦将倾啊！每年的开学季，老百姓都争相恐后地将自家的孩子送进他的班里。同事们也都将他视为学习的榜样、楷模。为此，他获得了无数的荣誉、奖励。当然了，他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因为，他是第一人嘛！可是现在，连他本人都大吃一惊：原来自己是个“假牛逼”！
　　
　　又一个新的学年开始了。按着大循环模式，柯东、鲍维国等人回到了七年级。在班子会上，校长断然宣布：“今年七年级办一个实验班，让柯东当班主任。”所有的领导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他们已经默认了柯东的能力。柯东终于获得了重用。这就是学校对他的最大的奖励。在白杨镇中学，鲍维国的时代，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当柯东获知自己得到重用后，激动得彻夜未眠。在别人看来，一个小小的班主任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在他看来，这是实现自己计划、梦想的基础。从这里出发，他就能一步步地登上人生的巅峰。这是张扬着风帆的命运之舟，将承载着他驶向成功的彼岸。这是彰显自我价值的起点，从此以后，他的人生将翻开了一个崭新的篇章。
　　
　　胡卫臣继续抓前勤的教学工作。按着大循环模式，他也回到了七年级任年部主任。他想：“偏疼不上色，不疼自来红。本来我是非常倚重鲍维国的，可是他却搞砸锅了。是柯东这小子把成绩搞上去的。不过，不论是谁搞上去的，我都能受益。啊！副校长的位子已经向我招手啦！
　　
　　施彪自从升任德育主任之后，便大显身手，在严苛的层面上不断地突破白杨镇中学的历史记录，同时也不断地突破学生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因此一直受到领导的好评。他的建议总是被校长采纳。这学年，他更加卖力，出台了很多新奇的管理措施。比方说，他规定：学生生病后，只有在家长陪护下，才能去医院诊治。按着他的规定，一旦某个学生生病，这位学生是绝对不能自行去医院的，有同学和老师陪护也不能去医院，只有他（她）的家长来，才可以去医院。施彪在班子会上解释说：“很多学生，为了逃避上课，经常装病。我们这样规定，就可以避免装病。”施彪的解释获得了班子成员的一致认可。
　　有个别教师质疑说：一旦有某个学生得了急病，而他（她）的家长又出外打工，一时赶不回来，岂不要耽误了人家孩子，弄不好再闹出人命。施彪鄙夷地说：“这种情况不会出现。”
　　还有个别教师说：学生得了轻微的感冒，自行去医院弄点感冒药，就行，干嘛非要让家长来？这岂不是折腾人嘛！何况，初中生都是限制行为能力人，法律上是允许自行买药的。同时，也能培养了学生的自立。
　　施彪闻听此言，顿时精神大振，大声地说：“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我们就是要这样对付那些撒谎的学生。如果有哪个学生撒谎装病，就相当于折腾他的家长，这样学生就不敢撒谎了。”
　　除此外，施彪大大地压缩学生的吃饭、就寝时间，将学生的自由活动全部取消。同时成立纪律委员会，向他举报学生的各种违纪现象，尤其要举报学生的搞对象。
　　
　　教育局出台了一项提高全县教学成绩的措施：全县七年级入学，一律进行军训七天。施彪闻听便大大地自我膨胀起来。他想：“在教育局出台这项措施之前，在我倡议下，白杨镇中学已经搞上军训了。可见，我是多么的英明啊！我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啊！就我这个水平，当个学校的德育主任真是大材小用。即使当个教育局长也是绰绰有余的。”
　　柯东一直就反对这军训，他认为这是搞形式主义。他想：“严师”们好像从来就不知道“形式”与“内容”也就是“心灵美”与“外表美”的辩证关系。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形式”是外表，“内容”则是本质。“严师”总是注重学生的外表。他们评价一个学生，就是看这个学生步伐走得齐不齐、是否穿校服、头发是否很短。难道说一个恶魔，只要他的头发很短，步伐走的齐，就是好人吗？难道说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只是因为他的头发长、走路不齐就认为他是坏人吗？
　　“严师”们还有一个更为严重的认识错误。他们总是以为：只要在“形式”建设方面上加强，就能促进“内容”方面上的进步。他们似乎永远都不明白，宽松和自由都对学生的成长的重要性。因此，他们就拼命地在“形式”方面下功夫，军训、剃头、校服等等，希望通过这些能促进学生的心灵美。但事实上正好相反。
　　正确的做法是：按教育规律办事，按要求给学生自由、宽松的学习环境，让学生在愉悦中学习，学生的心灵就能得到净化，精神就能提升。
　　
　　柯东找到胡卫臣，说：“现在，学习任务非常繁重，即使正常上课，都有可能完不成。可我们不上课，却要军训，这不耽误事嘛！”
　　胡卫臣满不在乎地说：“磨刀不误砍柴工。现在把学生训老实了，将来好管理。”
　　柯东知道，和这种智力水平低下的人讲“形式”和“内容”的辩证关系，就如同对牛弹琴一般。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释才能让这位笨蛋明白。想了半天儿，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汇，只好说：“军训不但耽误事，而且越训练学生就越笨。挺好的学生都训练成笨蛋了。”
　　胡卫臣吃惊地看着柯东，好像不认识似的。半晌说道：“你小子怎么老是和别人唱反调呢？军训竟然还能把学生训笨了。我他妈的还是头一回听说呢！”然后，他又指点着柯东，说：“你小子没病吧！看着挺正常的呀！你怎么净说些个疯话呢！”
　　柯东心里生气，却又不知道怎样反驳，就赌气说：“我们班就训两天。过两天我就让学生上课。这太耽误事啦！”
　　胡卫臣说：“你小子哪样都好，就是不合群，就是爱和别人唱反调。你要是别这样，你早就被重用了。”
　　
　　两天后，柯东竟然不顾胡主任的命令，停止了军训。胡卫臣怒气冲冲地去找校长，说：“柯东这小子的尾巴真是要翘天上去了。就是因为他取得了那么一点点成绩，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他竟然停止了军训。”
　　校长也觉得应该压一压柯东的傲气，就把柯东叫到办公室，说：“军训是国家提倡的，咱局里也出台了军训措施，你这是不把国家和局放在眼里呀！”
　　柯东有些胆怯地说：“我没说不军训。我只是怕耽误学习，就和胡主任商量着，能否减少两天。”
　　胡卫臣说：“和我商量？你那叫商量吗？你那是不把人放在眼里。”
　　柯东知道抗不过去，就继续组织学生军训，可心里却发狠起来：“如果我不当官，我就永远不能按着我的意志去行事。我将永远生活在他们的阴影下。”
　　
　　柯东的那句话“军训会把学生训练成笨蛋”，在白杨镇中学传扬开来。大家伙背地里纷纷讥笑他。有的说：柯东发明了一个最幽默的笑话，就是“军训会把学生训练成笨蛋”；有的说：柯东真是傻得可爱；有的则鄙夷地说：原来柯东这样无知，真可笑。还说：他的班考得（比鲍维国的班）好，真是全凭运气。
　　
　　军训结束后不久，白杨镇中学又开始了剃头运动。柯东明白：以自己目前的地位，是不能和他们对抗的，就按学校的要求去做。还好，七年级的学生很听话，没有一个反抗的。
　　胡卫臣见此，就对校长说：“要不是上次咱们压一压柯东的傲气，这回他们班也不剃头。收拾他一通就老实了。你看，他们班的学生都剃头了。没有一个不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