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铁骨铮铮，11

　　第二章∶铁骨铮铮，11
　　且说大家听了仝水富的槟榔木坠儿的“八卦”“奇门”之事儿神乎其神的样子，不信吧也找不出不信的理由，因这个老渔翁是个地道的石碓碓，日捣人的事儿丝毫没有，小岳比谁都清楚的。可他口造的玄关天机，倒叫人不敢完全心服。小岳自知水富叔叔的心肠实诚胜过石头碓碓，嘴里从不会说一头发丝儿的假话，上过几年私塾，就迷上了袁天罡的《推背图》，不想还会文王的“八卦”和“奇门遁甲”，可他一点儿也不声张，方圆里一直默默无闻，当着名副其实的“漁翁”。今个儿在亲人跟前竟然不背不藏，不叠不掖，自己的秘密能耐不缺不少全倒了出来，但人们心里还二虎呢。
　　小岳说∶“水富叔叔的话儿灵验得很，都别疑神疑鬼的了。以前俺村郭大春两口儿会唱戏，大春的二胡拉的叫人儿迷，媳妇高素英的嗓音胜过天赖，养个女儿郭秀粉也是天生的戏骨子，好似仙女一般的模样儿，小小岁数，就跟着母亲学的好嗓音，记性又强，悟性又大，好多剧本的唱词无不熟悉。十四五岁就跟着父母走场子。水富叔曾劝过别叫女儿学戏，那肯招煞。大人硬是疑疑惑惑的。不知两口儿听谁学的，京城里说书卖唱，多是王公大族支扎耳，唱得好就能迷，迷着了大洋就滚到你们手里发大财说不定还会给金条呢！两口儿乐的不行，问水富叔叔看法去了。”就转脸问∶“水富叔，这事儿你不会不知道吗？”水富道∶“我咋不知道？知道了我也不能说，说出来都心说我抖擞着卖能的，你既然说了就说个囫囵吧好叫大家心里有数，不会说我牛的。”
　　小岳接着说∶“两口儿喜滋滋请了水富叔叔的看法。我听秀粉给我说‘水富算了一卦不让去北京，说去了财里有煞。父母硬是不信，怀揣着美好梦想一定京里卖唱去。’那时候我才一十二岁，个子也不低了。要我跟着凑热闹，就背着水富叔叔去了京。京里的恢弘气势叫我害怕，人多如蚂蚁一般，买卖繁忙的了不得。摩肩接踵，各色各样，高低胖瘦不一，说个话儿多数听得懂是本国人。有那黄头发野野撅撅身子，高鼻子，蓝眼睛，面色浅红的玩意儿；有白头发，白脸皮儿，鼻头尖尖的；有面如黑炭，头发乌黑，个子野驴一般，项挂骷髅串子；还有和咱国的高低差不多，都是说话哩哩啦啦，叫人听不懂啥子。还有几个清兵头戴花翎，身穿前后黼黻的锦袍，可能是当官的。后面紧跟着巡逻卫士。见了我们挎着玄子，小鼓，脚踏梆子，不用说，知道是说书卖唱的。几个当官的眼睛好似铁碰着了磁石，给秀粉吸着不能动弹。有个高个子笨陋头，手握长刀的家伙三喜盈盈道∶唱戏的好啊！就招呼手下的到在‘菜市口’上的一家铺子里抬出方桌，上放几条板凳，按到了冲要的地方，请郭家妇女三人好好儿的歇歇唱戏。因我貌相小时候丑，以为我和郭家不一回事儿，谁也不注意。郭大春夫妇不胜感激，说着一串‘感谢官爷”的好话。清兵又提来一壶好茶，各自满了一杯，润润喉咙停了一会子要开唱。握着大刀的说∶‘不忙不忙，休息足了在唱不迟的。’大春坐下，喝了茶，垫巾墊着腿，取出玄子，看看壶部的松香不多了，口袋里取出金黄透明的东西，火柴燃着就融化了滴着那处，用手弹弹玄线，嘣嘣作响，就握着弓玄拉一节开台曲子，悦耳醉人。取过‘脚打梆’插在石板的缝隙里。脚打梆是一根鸡蛋粗的乌木棍子五尺高，上端按着四指长的一榫，榫段的双叉里嵌一个镂空的木梆子，下面是个空隙，穿一截木棍，木棍里穿着一尺长的木棍，木棍的外端穿着五尺的绳子，脚上一套，一抬一蹬一上一下木棍敲着木梆，‘梆儿梆儿’有节凑的响个不停。素英配合着玄子和脚梆声音并着鼓敲板眼，秀粉就亮开了嗓门，唱一出“窦娥冤”。（注∶元曲马致远的《秋思》关汉卿的《窦娥冤》可谓文学之精粹矣，过去高中课文里有此脍炙人口的范作每烂于心。现颂来的多数遗忘，故搜网络录之共享。至于文端释义网细致明白，无需拾古之金子充今之破烂。特明。）∶
　　“‘……忽听的唤窦娥愁眉锁上，想起了老婆婆好不凄凉，只见她发了怒有话难讲，禁妈妈呼唤我所为那桩？……我哭哭一声禁妈妈，我叫一声禁大娘，想窦娥遭了这不白冤枉，家有银钱尽花光，哪有余钱来奉上？……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顷刻间游魂先赴森罗殿，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涂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命更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则被这枷锁纽的我左侧右偏，人拥的我前合后偃。我窦娥向哥哥有句言。前街里去心怀恨，后街里去死无怨，休推辞路远。可怜我孤身只影无亲眷，则落得吞声忍气嗟怨。早已是十年多不赌爹爹面。怕则怕前街里被我婆婆见。枉将他气杀也么哥。告哥哥，临危好与人行方便。念窦娥葫芦提当罪愆，念窦娥身首不完全，念窦娥从前以往干家缘，你只看窦娥少爷无娘面……’围观的人们无不悲悲切切，清兵的官儿，一连‘送’了几块大洋，佯岀了个狼子野心的假模样。关汉卿的‘窦娥冤’犹悲愤的哭泣哀鸣的箭，刺痛了人们的心，不少的人止不着潸然泪下概康解囊。‘……念窦娥服侍了婆婆这几年，遇时节将碗凉浆奠；你去那受刑法尸骸上烈些纸钱，只当把你亡化的孩儿荐。婆婆也，再也不要啼啼哭哭，烦烦恼恼，怨气冲天。这都是我做窦娥的没时没运，不明不暗，负屈衔冤。不是我窦娥罚下这等无头愿，委实的冤情不浅。若没些儿灵圣与世人传，也不见得湛湛青天。我不要半星热血洒红尘，都只在八尺旗杆素练悬。等他四下里皆瞧见这就是咱苌弘化碧，望帝啼鹃。你道是暑气暄，不是那天下雪，岂不闻六月飞霜因邹衍？若果有一腔热血喷如火，定感得六月冰花滚似绵，免着我尸骸现；要什么素车白马，断送出古陌荒阡？你道是天公不可欺，人心不可怜，不知皇天也肯从人愿。做什么三年不见甘霖降？也只为东海曾经孝妇冤。如今轮到你山阳县，这都是官吏每无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难言。浮云为我阴，悲风为我旋，三桩儿誓言明提遍。那其间才把你个屈死的冤魂这窦娥显。’那官儿又‘送’了些许费用，叹息而去了。不多时儿，一对彪彪烈马，踏踏而至，为头的还是“捨”银元的人，活似老变鸡似的一下子变了脸色，凶相毕露，怒喝连连，马鞭一挥道∶‘唱《窦娥冤》的给我听着，你们是对政府不满，恣意变相侮辱谩骂当今快成了‘皇帝’的大总统，罪不可赦！’不多时晃郎晃郎来了一辆马拉车，头头喝令兵匪‘把父女三人捆着押车里拉跑了！’我跟着撵了一节，不料也给逮着捆了弄到了车里，眼睛都被黑布蒙着了。车粼粼，马啸啸，过了许久，咴咴的声音里，停着不前，实觉到了死亡的尽头。众贼子把我等弄下车，抖开绳索解了黑蒙，缠见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听说那头儿也姓袁叫百善，给大总统是‘驴尾巴吊棒槌’的表亲亲，仗势欺人无恶不作。也是迷着了郭秀粉的美样儿，带出点儿人味儿，变着法儿抢夺了来。宽畅的屋子华丽庄严自不可言表。开头，郭家母女誓死不从，任那袁狗卑躬屈膝好似拜岳父岳母的样子。甜言蜜语，百法使劲终无果。这个袁百善其实比谁都恶，忍耐是有限的，捋着索子再捆着要动刑法。我慌了，拍着郭叔叔道∶叔叔，‘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骏杰’看人家‘家似金銮殿，人似美猴王！……’那姓袁的没等我说完‘噼啪’给我一鞭怒道∶‘我就长得那么丑？再侮辱本爷，我还打你！正经点儿！’我求道∶‘爷爷呀，我自顾高兴的说走了嘴。你是‘马中赤兔，人中吕布’啊！打着灯笼儿难找难遇呀人间第一美男儿呀！’袁百善转怒为喜∶‘妞儿说的极是，说通了我有赏！’我就暗暗给郭叔叔婶婶姐姐递个眼色，都会心的答应了这事儿。姓袁的也算一言九鼎，给了我一根金条，十几块大洋，叫手下的开车送我出城了。谁知那司机坏极了，抢了所得的金条，推下车跌我一跟头，‘呜’地一声返回了。幸亏口袋里藏了大洋。回到家家里空荡荡爹娘也不再，大洋交给了水富叔叔，水富叔叔收下我要认做女儿，可我一直喊他叔叔。叔叔有了地垫，打了渔船，买了鱼鹰，操起了水中的生机……”
　　水富道∶“岳侄女，叔叔一辈子忘不了侄女的菩萨心肠。其实好事坏事都不是一成不变的。郭嘉妇女三人也是因祸得福了，我掐算着他们一家现在过的是天堂生活了。侄女到现在你还不晓得袁百善住在何处的。叔叔我算着在香山脚下一座高大的别墅里窝着的。不信了你们到那里仔细瞧瞧就晓得了。但是见他们父女家过的遂心如愿了可别动了。”
　　小岳点点头道∶“极好的！”世龙却道∶“水富叔叔，你说的‘吉利里的煞’照这样看来也不见是‘凶’事儿吧？”水富道∶“有道理的，法无定法，好坏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今天，明天过了，到后天，你们都到城里走一转就知道了。到琉璃厂、故宫、清帝的老窝窝金銮殿里也瞧瞧，还有圆明园的遗址，那里铭刻着八国联军进中国的滔天罪恶，家仇国恨！上北京不是看热闹的，是上一堂无产阶级救国救民的革命课程的。”大家闻此，水富，抒平，小岳，李连，世龙无不满怀激动而仇恨的心情前往游览历史伤痕累累的充满了民族羞耻的“大北京”。
　　正说时，前院的邵江万来了，提了一篮子豆包到屋说∶“昨晚媳妇给咱们蒸的豇豆包儿，想着蔡伯你们种的菜园子满个村里吃，年关村里弄个心意叫大家尝尝。”蔡伯，抒平，水富，李连世龙无不表示感谢。小岳道∶“都恁忙的费事儿，我也会包！”老蔡瞪了女儿一着道∶“会吃！会钻水里当水老鸹！”爸爸的意思，怕女儿知道自己累，搋面不是轻活儿。
　　此时，旺来家，东海家，玉峰家等好几家，纷纷送来了枣花馒头，有的象桃子，有的象五星，有的别出心裁蒸出个“麻姑献寿”。这麻姑仙貌美丽，发髻高耸，插着“金花玉簪”彩裙翩翩，香风扑鼻。她手托画盘，盘里的硕大仙桃枝叶生辉，好似刚从王母娘娘蟠桃树上摘下的一样。看的大家呆呆一阵，忽然齐声夸赞∶“手艺精美绝伦，谁家的绝活儿！”玉峰家的道∶“蔡爷爷，孙女媳妇献丑了！”老蔡道∶“哎呀，真人不露相，露相吓呆人！你这高超的手艺可上吉尼斯纪录了。”赞话未了，江万家的手托条盘来了，条盘里有个“三打白骨精”的“孙悟空”。这个悟空能有一尺高，头戴一圈黄花花的金箍帽，尖嘴凹三，脸儿长着细面丝儿食用色染黄的猴儿毛，上身黄色马褂，下身系着黄黑相间“虎皮裙”，右手持着金箍棒，左手搭着凉棚，好似在寻找妖精一般。乐的大家大笑不止，说江万家手艺更高了。
　　玉峰家更是笑说∶“强中自有强中手！我以后给嫂嫂当徒弟了！”说着腰儿一弯，道∶“师父受徒儿一拜吧！”便嘎嘎喜得烈了。都开心乐了一会子。世龙李连小岳接过大家的‘杰作’放到了屋里。水富道∶“各位姐妹吉祥如意，福禄绵长。”
　　大家闻之无不喜道∶“要不是世龙和那英雄妹妹的救济，年轻孩子都往外国打工走了，这个年还不咋过的哩！”老蔡请大家上屋坐喝杯茶。都道∶“不了，不了，家啥都不缺。谢谢蔡爷爷！”说着都走了。众人在屋里刚刚坐定，说着济贫救苦的伟大意义，群众能够过上美满的生活，大家心里无比高兴。水富拿着火钳夹了一块煤球填到炉子里，吊了一壶水烧着。李连小岳看看时间，还差一个点就到晌午了，李连准备去菜园里拔菜，刚出门，忽然看见一大群人风急火烧往东追去，欲知何事，且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