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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乒乓球(3)

作品名称:临刑前的告白      作者:海上老牛      发布时间:2022-05-31 08:41:02      字数:4709

  5、母亲啊
  
  “人世间,最对不起的人是谁呢?”甘霖不时地问我。
  “是啊,是谁呢?我也不知道啊!”我看看他,该如何回答呢?其实我是或多或少知道一点点的。
  “是母亲呢……”
  “为啥呢?”
  下面就是甘霖在去刑场的路上,不,在车上告诉我的。是抓紧时间,还是最后赠言?是内心独白,还是临终忏悔?是机不可失,还是流芳经典?是……
  也许,都有?也许,皆无。谁知道呢!随他去吧。反正我是抓紧时间听之任之了……这也是最好、最后的——忠告也!
  “我,恨死我母亲了!”
  一言既出,我们面面相觑,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我看着他:是那么的认真、无暇、纯真和天真?
  他也停了停、看看我们。我估计:他是在“考”我们?
  “如果,没有我母亲,我今天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怎么样了呢?”我甚是担心,不要有啥不测啊!
  “这个是我以前的想法。从今天开始……我不恨了!”
  他又在看着我么?不。他是在审视着我呀……但是我没有回答。只是笑眯眯地盯着他。
  “你知道么,我的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最伟大的——母亲啊……”
  怎么回事?怎么又来了一个180°呢……
  有一种声音在空中不停地回荡:“爱孩子,那是连母鸡都会去做的事情呀……”这是谁说的呢?那么爱母亲,是不是也是每一个孩子都会去做呢?是不是非要到:死到临头了,“枪声响起之时”——方才醒悟、明白和知道了呢……还是……
  
  “你可知:幸福村小学么?”
  不知道。
  “就是曹燕华的小学呀!”
  曹燕华是谁呀?
  “什么?曹燕华……你都不知道啊?!”
  是的。曹燕华是谁?我的确是不知道啊!
  其实笔者是知道的。幸福村小学,还来打过球呢……曹燕华的教练,有意留下我做他的陪练呢?我不肯,故未留下的了。
  “我就是那所小学毕业的。她的教练,也是我的教练,非要叫我打下去……但是,我母亲反对。后来我再到学校去时,那时我已上高中了,教练还要让我回到学校去。你知他叫我当啥么?
  当啥?
  “对,当陪练呢……我母亲知道后:坚决反对!没办法的我只得去工作了。否则我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讲到这里,甘霖十分地沮丧。
  “工作就工作吧!但是我还是念念不忘我的乒乓球啊……”
  后来笔者才知道:甘霖为了这个乒乓球,那时叫“国球”。但是为啥叫“国球”呢?笔者还是知道一点的:就是“国家的球”么!举国上下都在打。我国第一个拿到世界冠军的,恐怕就是这个乒乓球的了……这是后话,也就按下不表的了。
  “那时,我是一门心思想当世界冠军的!当然当不成世界冠军也不要紧。但是,我是可以打球的!我就喜欢打球,我愿意打球。可是我的母亲就是反对:打球有啥出息呢!我讲的意思……你明白呢?”
  我更加糊涂了。
  “我是说:作为母亲,都是为孩子好的。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但是也要为孩子着想啊!看看孩子,是不是这块材料?是不是喜欢这个工作(项目)?是不是有这个可能?是不是有这个发展趋势和前途等等。千万千万不要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到自己的孩子身上去完成、去实现!去……孩子的兴趣爱好,是非常非常之重要的啊……”
  这个观点,笔者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但是是不是太晚了呢?他的母亲能听到他的心声么?他的母亲,还健在的么……
  
  那么,你的父亲呢?还有你的兄弟姐妹?还有你的老婆和孩子呢?
  “你不要提我父亲!我的父亲是个酒鬼啊。整天喝酒不说,还要打我母亲的……”说到这里,甘霖的眼中充满了杀气。
  哦,对不起啊……我不提你父亲了。
  “我有好几个兄弟姐妹的。他们才不管你呢!他们自己都忙不过来呢。不过我开庭时,他们倒是都来了。”
  我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也是没啥好感的。
  “老婆和孩子,那是没二话可讲的!”他的眼中充满了无限的喜悦和内疚。
  “咳……不说了,一提到我老婆和孩子,我就想哭呢……”
  笔者看出来了:还是多提提他开心和快乐的事情吧!这也算是“临终关怀”么。
  哦……对不起啊,还是讲你的母亲和打乒乓球吧?
  一提到母亲和乒乓球,甘霖的眼神都是不一样:快乐、欣慰、满足和自豪的了……
  “尽管我的老母亲是反对的,但是,她还是默默地支持我的。我的衣服都是她老人家帮我洗的,尽管我的老婆对我也不错;再晚都有热汤热饭的,而且她老人家就坐在我的对面,每次都要叫我多吃些、多吃些!生怕我饿着,还要看我吃完为止。尽管我的老婆也会帮我烧的。有时晚了她还会跑到单位来叫我的!她,不识字。也在生产组里干过。但是退休早,也算是家庭妇女吧!这就是和她老人家住在一起的好处啊!尽管,那亭子间、阁楼是太小了……”
  那时的“生产组”是指:街道或居委会办的加工厂。甘霖的母亲还是一个车间主任呢!当然那不是什么大车间,也就十几个人吧。不过有一点是十分肯定的:她的母亲是很称职的,是带头的,是负责任的,是善良的,是可信的,是有实力、魅力和号召力的,是有一定组织能力和威信的!
  “打球,是我最开心的事情了!”
  一提到打球,甘霖的语调、语速都不一样了。
  “你知道么,我在全班、全校,就是全区,都拿过单打第一的呢……”
  是么?祝贺祝贺你呀!我也替他高兴呢。
  “我跟你说,这不是跟你吹的……再打下去,全市、全国,就是全世界,我都可以拿第一的!”
  是的。是的。那是肯定的!不吹。
  为了稳住他,我也就“顺杆爬”了。
  此时此刻、此时此地、此时此景,甘霖再拿第一,还有何用?还有何意?还有何为呢?!其实他可能有所不知呀:对于这乒乓球,笔者也是情有独钟的啊……
  “麻烦你了同志!一定要告诉我的母亲:我不恨她!请她老人家为我做最后一件事情吧。”他停了停、看看我又说,“放一只最好的乒乓球吧,就是‘红双喜’的。”
  好的。我记住了,一定会帮你去办的!
  这是笔者的特点:说到做到!但是这一次,我食言了。我没有去……为啥呢?我没有收到:送达“领取遗物”的通知书。
  他是在关怀、关切和关注之中。但是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个环节?他没去送达。那么他怎么去通知呢?这是后话,也就按下不表了。
  至今,这也是他最最伤心的了!今晨只不过是写上,深表遗憾和歉意!
  
  “现在到哪里了?噢……华山路了么!”甘霖望着车外,在自言自语道。
  是啊,自古华山一条路么!智取华山?还是誓取华山呢。其实对于甘霖来讲:去不去华山,或取不取华山,或屈不屈华山……早已没有意义了!
  “同志,请你告诉我的老婆和孩子,我……对不起他们呢……”还没说完,他就低下了头。不说了。
  不知为何此时的甘霖,只字不提他的老母亲了,就连他最爱的乒乓球也不提了。
  窗外,响着警报。
  车内,一片宁静?
  不行!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不行,我得没话找话、找点儿话题和他聊聊的了……否则,我的任务很危险的了。
  
  6、妻子啊
  
  孩子啊,你还小,你要对你妈好一点啊!这是甘霖告诉我的。
  “我不知道,她是否会改嫁?但是那孩子,肯定就是我的了!”
  他的妻子改嫁,还要经过他的同意么?没这个必要吧?他的妻子改嫁,也属正常的。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改嫁的可能性不大、不多。但是后来听说,还是改嫁了!为啥呢?主要还是婆媳关系的呢!婆媳关系,这在咱们的国度里,那可是个一道坎、“力气活”的啊!同时还是个技术活呢?这是后话,也就按下不表了。
  “你看,她要靠谁呢?”讲到这里甘霖十分的伤心。
  是啊……能不伤心么?
  人走之后,是不会去多想未来和他人的。但是甘霖不是,他想到很多很多的了……
  “那么,她怎么会这么老了呢?”我不时地提问他。为啥呢?为的是让他不要去多想。而要叫他去说话、多说。说出来,也就痛快了!还有就是分散精力的了。
  “你不知道:她是我妈介绍的。是我妈看中的,我妈对她非常的满意!我妈是满意了,但是我是不是满意呢?后来也就稀里糊涂地就有了孩子。再后来她也稀里糊涂地爱上了我。你说这是不是就是那个叫:先结婚、后恋爱呢?”
  “这不是变成‘李双双’了么!”
  “谁说不是呢!我俩的感情,那个叫一个——瓷实,那是穿一条裤子都嫌大的呀!她对我那是越来越好、越来越深、越来越离不开啦!跟你这么说吧,我不睬她都不行了……现在好了,她也就‘心死’了!他的心,我是永远都不懂的……还有,就是我儿子呢……”
  “是啊,那孩子咋办呢?”
  “反正,我是管不了那么多的了……”
  不错,真的是不错!临走之前,还能想到这么多东西,那是需要一定的心力的!对于妻子的忏悔,那是作为丈夫的一个天大的——责任!丈夫不向妻子去忏悔,那么又该向谁去忏悔呢?!
  对于甘霖的忏悔,我真的不想去多说什么。但是他的忏悔,还来得及么?还有用么?还能——起死回生么?!我不知道了。
  不错了!能在临走之前,还能忏悔自己的心灵、灵魂和魂魄……那真的是不错了!但是可叹:晚矣!但是不论怎样,早也好、晚也好,都是个好么!能早,最好。能晚,也好。就怕不早,不晚,不知,不讲的了……好啊!
  
  “你要是有机会遇见我的老婆时,你一定要同她讲:把儿子带大,就行了!等一会儿我再讲给你听地址吧。”
  “就一句话是事儿!可以。没问题的!”
  “是的。谢谢你法警同志!”
  “不客气。旁的……还有啥?”
  “没了!”
  “没了?不会吧,你俩在一起快乐么?”
  “很好!很快乐!可以说是珠联璧合、天衣无缝,配合默契、点到为止啊!点焊、间焊、亚弧焊呢……”
  甘霖又说起了他的专用名词。这一点笔者是甚无知的。但是他的不耻下问劲儿又来了。不要说向被告请教,就是向死刑犯讨教,他也不会放过的。而且是最后、最好的机会了!这是宝贵的,这是无价的,这是难得的,这是最后的,这是心血的,这就是生命的呀……
  
  “点焊,就是‘点’住。简单地讲,就是先将构建固定住,然后再作局部或整体的焊接。
  “间焊,就是在点焊的基础上。间断,有分差、有平行,还有不等,但间隔和焊段的长度是一致的等等。但是宗旨只有一个既将构建牢牢地固定住,又可大大地减轻总重量。最最主要的是还能降低内应力。内应力,你懂不懂?还有外应力呢!这是工程力学,是大学里的东西。跟你说了……也是白说呀!对不起啊……
  “亚弧焊,就是机械焊接,有焊车、有焊轨,还有一根长长的焊丝卷着,用焊粉深埋着,将电弧光压住,焊车沿着焊轨一路平行……你都听懂了么?”
  什么呀,笔者听得来是一愣一愣的。他根本就不懂,但是还是听得蛮带劲儿的!是啊,这就是在下的特性:不论能听、不能听;也不论能听懂、不能听懂;能记下、不能记下,反正统统地“拿下”,统统地囫囵吞枣,统统地记下。否则何来今日之“大作”的呢?
  “你知道么:我的老婆就是厂里的电焊工么!我也是向她学来的。确切地讲,我是偷偷地向她‘学来’的!”
  讲到“学来”时,甘霖的脸上顿显了一脸的阳光灿烂……那么地美好、那么地自信和那么地自豪的呀。
  是的。毕加索也有一句名言:艺术,都是“偷”学的。甘霖正在为他的“偷学”而洋洋得意着呢。
  “对于我的老婆,我还能说啥呢?说了……也是白说呢!她比我强,比我能干呢……”
  甘霖望望车外。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真的不知他的心中是怎么想的。
  “噢……徐家汇到了么!再过去,就是万体了……”
  我知道、深深地知道,甘霖的潜台词是什么意思:时间对他来讲已经不多、不多了,也不重要了!最多也不会超过15分钟的了……
  是的。时间,是个什么概念呢?那么生命,又是个什么概念呢?那么时间和生命又是什么概念,又有啥区分呢?其实时间就是生命;生命也是时间呢……不客气地告诉大家:对于时间和生命的认识、理解和关联及联想,不是死到临头的人,那是根本不会去多虑和体会的。特别是你年轻和身体很好时,
  
  “我相信她!她……一定能行!”他又挤出这几字。
  “你就这么自信?”
  “是的。从她的游水(奔跑)动作上和白发上!”
  “此话怎讲?”
  “你看白头发,说明她在动脑筋;为我着急呀!能游水说明她,还有活力……”
  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他进来之后,她是怎么度日的呀!
  笔者彻底不语了。他深深地感到:“学,然后知不足的呀……”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啊。没有活力、动力、心力、脑力、耐力、内力和外力等等各种力,那是寸步难行呢!
  甘霖,开始低头不语了……他知道、深深地知道:时光,对他来讲早已是——分秒计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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