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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庆华诞·酒宴智斗 

作品名称:黑茶王传奇      作者:寒塘瘦石      发布时间:2022-05-30 11:46:03      字数:4340

  大堂之上,不断有人前来贺寿,而老太爷薛敏芝一心等待的却是贺天毅。他始终弄不太明白,贺府败家的真正原因。要说老对手贺郁寒私通茶商军,这倒是有点可能。
  自唐朝以来,官府向茶农和茶商抽取苛刻的茶税,老百姓苦于茶价之贵,从而出现了贩运私茶的行业。到了南宋时期,成群结伙的私茶商人,每逢遇到官府干涉,便手持兵器进行反抗,因此便有了“茶商军”。腐败的晚清官府,肆意鱼肉百姓。茶商为了自身的利益,暗中联络茶商军,意在保护马帮不受打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薛记茶行也跟茶商军打过交道,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可要说裕泰商行囤积私茶,妄图制造西北茶荒,那简直是无稽之谈。以贺郁寒的人品,向来是坦荡作人,怎么会干出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傻事。既然贺府的后人贺天毅还活着,薛敏芝便希望能弄明白贺府败家之谜。
  “裕泰茶行的贺天毅前来拜寿!”
  薛敏芝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听到有人报贺天毅来了,忙瞪起昏花的眼睛,朝大堂门口望去,只见那里呼啦啦地走进来一伙人。
  “爹,”站在薛敏芝身后的薛妤涵说,“走在中间的那个人,就是贺天毅。”
  薛敏芝眯缝着眼睛仔细打量着走来的贺天毅,自言自语地说:“16年了,虽说还有当年的模样儿,却显得老成多啦!这要是走在大街上,若不报上姓名,我真的认不出来呢!”
  薛妤涵说:“爹,他当年很英俊吗?”
  薛敏芝说:“敢情!当年他可是咱们安化的美男子啊!”
  说话间,贺天毅等人已经来到了薛敏芝的面前。薛楚阳、秋韵瑶和管云嫣站到了薛敏芝的旁边,贺天毅站在中间,雷梦昕和贺老六站在稍后一点儿,一起向薛敏芝施礼。
  “祝贺薛老太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着,贺天毅献上了礼单。薛楚阳上前收了礼单,呈到薛敏芝面前过目。
  “不承敬意,请老太爷笑纳!”
  “天毅,”薛敏芝说,“你我两家乃是世交,何以送如此贵重的礼物。”
  贺天毅说:“晚生敬仰长辈,理所应当。”
  薛敏芝说:“大家都请坐下来吧!”
  于是,贺天毅、雷梦昕和贺老六在左首坐了下来。薛楚阳、秋韵瑶、薛妤涵和管云嫣,也遵照薛敏芝的示意,坐在了右首。前来祝寿的一些客人,也纷纷凑热闹地坐在了周围。
  “天毅啊,”薛敏芝说道,“多少年来,据街巷传闻,你已经不在人世了。如今你贸然出现,着实令我吃惊不小。一晃16年了,你是怎么过来的?”
  贺天毅说:“承蒙老太爷的关心!自遭劫难,晚辈九死一生。也是祖荫深厚,才让我捡了一条命。往日的摧残,不堪回首。”
  薛敏芝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被下大狱的?”
  贺天毅说:“县衙董师爷说我私通茶商军,囤积私茶,企图制造西北茶荒。可是直到判我斩监候,也没有拿出证据。”
  薛敏芝说:“都说秋后你被私密处死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贺天毅说:“我颇感奇怪。明明判了个斩监候,却在秋后把我押进了死囚采石场,过着暗无天日的囚笼生活。偏偏在民国大赦的时候,查不到我的案底,又被排除在大赦之外。想起来,我的肺都快气炸了。16年前抓捕我,本就是一场无须有的冤案。连个大堂都没有审过,就被判了个死罪,结果害得我家破人亡。”
  薛敏芝说:“按照常理,若是没有人诬告,董师爷也不敢轻下毒手。”
  贺天毅说:“老太爷英明!恐怕诬告我的那个人,至今还在过着逍遥法外的日子。”
  雷梦昕插嘴说:“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早晚有一天,那个龌龊的小人,会得到报应!”
  薛敏芝看了看雷梦昕,说:“这位小姐一看就知道是个爽快人。请问,怎么称呼啊?”
  雷梦昕说:“我叫雷梦昕,是天毅大哥的义妹。我哥哥雷天豹与天毅大哥有八拜之交,可惜死在了采石场。今日我们未接到请柬,便来给薛老太爷贺寿,实在有些唐突,还望薛老太爷见谅!”
  “嗯?”薛敏芝不禁将目光扫向了薛楚阳,“你没有给他们发请柬?”
  薛楚阳没有想到雷梦昕会如此不客气地揭自己的短儿,此时经薛敏芝一问,竟然一时语塞,翕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老太爷,”秋韵瑶说道,“没有通和裕泰茶行,也是楚阳的一番孝心。街巷传闻贺天毅先生不在人世,毕竟已有十多年了。倘若冷不丁把他请来贺寿,一来担心惊吓了您老人家,二来怕在大喜的日子里,惹您老人家回首往昔而伤心。再说这贺寿的事是我一手操办的,要怨也应该怨我考虑不周。”
  薛敏芝呵呵地笑了,说:“楚阳做下的错事,总是由你替他兜着,也太难为你啦!天毅、梦昕,没有给你们下请柬,我在这里替他们赔不是啦!”
  贺天毅站起来说:“晚辈实不敢当!”
  薛敏芝也站了起来,说:“酒宴已经摆下了,亲朋好友都已经入席,咱们也赶紧去吧!”
  于是乎,众人纷纷离座,簇拥着薛敏芝向大堂外走去。
  宴席上,贺天毅被老太爷薛敏芝请上了贵宾座。薛楚阳虽然心中的抵触情绪很大,却又不敢违拗老父亲。雷梦昕随着秋韵瑶和管云嫣,入了女席。
  薛妤涵是薛敏芝的宠儿,平时随便惯了,竟然挤在贺天毅的旁边坐下了。当年贺家发生冤案的时候,薛妤涵还是一个五岁的小娃娃,因此对于冤案一无所知。长大成人之后,她在长沙接受了新思想。由于择偶的眼光太高,直到21岁还没有遇上可心的人。自从跟贺天毅接触以后,她一下子就被贺天毅吸引住了。
  随着酒宴的开始,堂会也响起了锣鼓,第一出戏就是湘剧高腔《拜月记》。说的是,宋代战乱频繁,百姓流离失所。秀才蒋世隆携妹瑞莲躲避兵灾,途中被冲散。世隆寻妹不见,遇兵部王尚书的女儿王瑞兰。两人患难相扶,订下终身。而蒋瑞莲与兵部王尚书的夫人相遇,王夫人收养蒋瑞莲为义女。王尚书得知女儿瑞兰与穷秀才蒋世隆住在一起,遂将二人拆散。后,蒋世隆赴考得中状元,夫妻才得团圆。
  戏是好戏,角是好角,台上唱得娓婉动听,台下客人的目光却集中在了贵宾席上。那些善于察言观色的茶商们,都在窥察着薛老太爷的态度。他们见贺天毅坐在了薛敏芝的身边,顿时刮目相看。
  于是乎,这些蝇营狗苟与拜尘之人,借着向老寿星敬酒的幌子,趁机与贺天毅套近乎。薛楚阳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生怕茶商们投靠裕泰茶行,冷落了薛记茶业商行,便有意羞辱贺天毅。
  “天毅兄,”薛楚阳说道,“听你义妹说,与你有八拜之交的雷天豹,死在了采石场上。可见那个人,也是一个死囚啦!你能否给我们讲一讲,那人犯的是什么死罪?”
  贺天毅说:“满清政府,倒行逆施,鱼肉百姓,无恶不作。他们不知制造了多少冤狱,害得民不聊生。不然的话,也不会激起民变,将狗皇帝轰下了台。与你素不相识的雷天豹,不过是其中一件冤案,倒引得楚阳兄这般关注。而你我是莫逆之交,却对我的冤案漠不关心,岂不是会惹人猜想?”
  薛楚阳冷冷一笑说:“我家老太爷早就说过,以贺老爷子的为人,断然不会囤积私茶,企图制造西北茶荒。但与茶商军私下联络,恐怕还是有的。”
  贺天毅说:“请楚阳兄明示,前来祝寿的茶商,为了眼下的利益,有几个没有跟茶商军接触过?就拿你薛楚阳来说,难道没有拉着我去拜会茶商军的老大吗?要说私通茶商军有罪,我在楚阳兄面前,当属小巫见大巫啦!”
  薛楚阳尴尬地说:“这……这是扯到哪儿去啦!合该你倒霉,叫董师爷给盯上梢了。”
  贺天毅笑了笑,说:“其实,倒霉的不是我被盯上梢了,而是得罪了小人,竟然跟董师爷联手陷害我。楚阳兄,有一件时隔16年的事情,直到今天也没有想明白,不知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
  薛楚阳脱口问道:“什么事情?”
  贺天毅故意放大了声音说:“16年前,我带领马帮去西北贩茶。途经酒泉,特地给你买了三套质地不同的夜光杯。可是,当你听说我要与山西晋阳秋茶业商行联姻,你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竟然拒绝接受夜光杯,撇下我独自走了。楚阳兄,你当时恼火什么呢?是因为我要娶秋家大院的女儿,心生妒忌?还是担心裕泰茶行与晋阳秋茶行联姻,一统安化的茶天下?”
  贺天毅的每一句话,坐在女席的秋韵瑶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的心里,止不住地翻江倒海。贺天毅的质问,句句如针芒刺背,使得薛楚阳内心惶恐,坐立不安。此时,薛妤涵见贺天毅对哥哥薛楚阳发难,这才知道贺天毅与秋韵瑶之间,存在着一段特殊的感情,不免有些妒意。
  “贺先生,我来替哥哥回答吧!”薛妤涵面含微笑地说道,“你所说的秋家大院的女儿,大概就是我的嫂子秋韵瑶吧!‘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我嫂子这样美貌的女人,哪个男子不喜欢?两个人走在一起,靠的是缘分。也是你与秋韵瑶有缘无分,这才错过因缘,天各一方。这是造化弄人,错不在我哥哥的身上。”
  秋韵瑶见薛妤涵还要往下讲,便站起来说道:“怎么说着说着,扯到我的身上来啦!叫人家听起来,我倒成了‘和亲联手,一统茶天下’的筹码似的。同着所有在场的茶商朋友们,容我把话说明白了。秋家大院做的是自己的生意,从来没有跟哪一家茶商大户联过手。别以讹传讹,坏了秋家的名声。至于16年前的那段婚姻,已经成为历史,何必再拿来嚼舌头。其实,裕泰茶行大掌柜的提起那个话题,似乎另有一番意思,大家琢磨去吧!”
  薛妤涵举起一盅酒,说:“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把贺先生的话过于引申了,惹得嫂嫂生了气,我自罚一杯!”
  说着,薛妤涵一仰脖,喝下了满满的一大盅酒。
  贺天毅笑吟吟地一手举着酒壶,一手举起了酒盅,说:“我也是酒后失言,不该诘问楚阳兄当年拒收夜光杯的心态。楚阳兄没有回答,倒惹得薛妤涵女士做出了另一番解释。诚如薛女士所言,贺秋两家有缘无分,这也是天不作美。说起来,区区三套夜光杯,并非无价之宝。但那满满的一份情意,却无端地伤了兄弟之间的情义,难道不值得惋惜吗?所以,楚阳兄当年拒收夜光杯的心态,我还是要问个明白的。为了向楚阳兄表示我的歉意,我先自罚三杯!”
  言罢,贺天毅连饮了三盅酒。
  薛楚阳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一直在监视着妻子的反应,此时见贺天毅步步紧逼,也由不得来了脾气,脑袋一热说:“贺天毅,你不要欺人太甚!16年前,我从家父手里接管了薛记茶业商行,无异是裕泰茶行的劲敌。你那时年轻气盛,不也是憋着一股子劲,要跟我一争高下吗?你从大西北回到资江岸边,尚未一展宏图就锒铛入狱,这才给了我风生水起的机会。如今你看我一统安化黑茶,又荣任了商会会长,心中不甘,便有意在家父七十大寿的堂会上,给我难堪。好!我就实话实说,秋韵瑶是安化出了名的美女,凭什么你娶得,我就娶不得?”
  秋韵瑶气得一拍桌子,大声叫道:“够啦!你们谁敢再拿我做酒宴的谈资,我就索性掀了桌子,再给老寿星负荆请罪!”
  言讫,满堂皆惊。
  “夫人,我向你赔罪!”贺天毅深深地给秋韵瑶鞠了一躬,说,“今日我来贵府给薛老太爷贺寿,一来是念及两家昔日的交情;二来就是为了请楚阳兄说一句心里话。眼下,寿拜了,酒喝了,话也问明白了。在我临别之前,容我倾吐一句肺腑之言。当前,正是收茶的极佳时节,望以安化黑茶为重,别辜负了茶农的心血。”说着,转身向薛敏芝拱手一揖,“薛老太爷,晚生得罪啦!”
  于是乎,在众目睽睽之下,贺天毅、雷梦昕和贺老六,昂首阔步地扬长而去了。
  薛敏芝瞠目结舌地望着走去的三个人,气得呼呼直喘粗气。有心砸了酒壶,又怕折了自己的寿命。
  此时此刻,《拜月记》正唱到精彩之处,可是谁也没有欣赏的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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