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集 傅大炮劝回来了⑶

　　06、北京一抹红茶楼，18日上午
　　傅大炮听了点点头，老程把手机递给他。傅大炮接过手机，开始认真地看着——
　　从前，有一个村子到警察那里报案抓小偷，小偷被警察抓了，大家都很高兴，但小偷的家属们不高兴了，他们开始上访，上访的理由就是：你们之前都默许小偷偷了这么久了，我们一家人衣食住行都是靠他偷。现在又突然把他抓走，不给我们适应的时间，你们要对我们的生计负责；还有家属哭诉，警察来抓人的时候太粗暴，把我的家门都弄坏了，让我们本来就困难的日子更困难了。
　　小偷拿出了村委会此前跟他们签的协议，这协议里面好像写着，就是默许小偷先偷着，出了什么问题村里给兜着。
　　请问，事实真是这样吗？警察在抓小偷之前，警察曾经去这个小偷家里敲了多少次门并对他警告还让他限期改正错误？这个他们怎么忘记了？为什么小偷根本不拿警察敲门当回事？因为小偷料定警察敲一阵子就会走，也不敢拿他咋的。因为小偷手里有合同，“你们先把我们招来，现在又要对我们下手，不能出尔反尔！”看，小偷将责任推向了官方。
　　现在，小偷手里拿着跟村里签的协议，又详细地罗列了小偷家属“上有老下有小”的苦衷，到处上访。
　　但是，从头至尾，他们都没有讲依法治村，没有计算如果让小偷一直偷下去的经济损失是多少，没有突出和渲染其他被偷的人的家庭困境和眼泪！
　　警察局当然不乐意了，他们说，我们之前执法不严的时候，你们指责我们失职，老百姓怪我们纵容小偷违法；我们抓小偷抓得慢了，你们也要指责我们“警匪一家”；现在我们真抓了，你们又指责我们涉嫌滥用职权带来一系列副作用，你们究竟要我们怎样？
　　
　　傅看完这篇文章，开始是沉默不语，过了会，傅阴沉着脸瞅着老程。
　　傅大炮：（不悦地）领导，照这篇文章的说法，我们公司是不是就是文章里说的小偷，我这个角色就成了文章里说的小偷家属？
　　老程：呵呵，傅总，这位记者写的这篇文章，是作者的一己之见，属于“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范畴，咱们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傅大炮：不管再怎么巧辩，现实就是现实，公司一倒闭，我们就面临着下岗，面临着重新找工作。像我这个年纪，再重新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哪那么容易？就是找到了，待遇也是个问题。
　　傅大炮又打开了话匣子，一股脑儿地说着……就在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个小伙子。傅大炮转头一看，竟然是儿子傅贵，不由得吃了一惊。
　　傅大炮：傅贵，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正在傅大炮满腹狐疑的时候，于丽华忙不迭地向傅解释起来。
　　于丽华：傅总，不好意思，是我打电话让小傅过来的，我想今天是周末，小傅正好休息，让他过来不会耽误他学习的。我怕您不同意让他过来，我怕您阻拦这事，所以没有提前和你说声，也让小傅瞒着你，对不住啊，在这里我先向你道个歉。
　　傅大炮：（不悦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干嘛让孩子参与？
　　傅贵：爸，不要再说我现在是个孩子，我都21了，早就是成年人了。爸，原来上次您来北京也是来上访？这才几天呢，您又来了！爸，我问您，您为什么跑来北京上访？为什么还领着好几百口子人跑来上访？为什么和政府唱反调？爸，您是不是老糊涂了？
　　傅大炮：我一点也不糊涂，我现在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小贵，这里面有好多事情你不懂，你还是个学生，要以学业为重，不要过问这些与你无关的事情，赶紧回去吧，该干嘛干嘛，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傅贵：爸，您做的这些事儿和我有关，不但有关，还关系大了。
　　傅大炮：关系大了？那你说，怎么个大法，我一没偷二没抢，我走到哪里都行得正做得直。
　　傅贵：爸，您就没看透形势吗？现在环保抓得多紧，李克强总理都讲要向雾霾宣战，你没看见还是没听见？现在全市所有的违法企业都关了，就剩下你们一家了，政府会让你们开下去？爸，您这样做有可能违法，知道不？
　　傅大炮：（瞪着儿子）违法？违什么法？你这孩子，当着这么多人开什么国际玩笑！你啥都不懂，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还学会吓唬老子啦，一点教养也没有，学得越来越不懂事了！我不就是带着人来上访嘛，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是在争取自己的权益，还有我身后这好几千工人的正当权益。关于违法这事，领导早就和我们讲了法不责众，还用你来提醒？还有，我又没做什么坏事，即使我出了事，你是你，我是我，现在是新社会，一人做事一人当。
　　傅贵：爸，从小到大，您在我心中就一直是无所不能的，您一直是我的榜样，您现在真的是误入歧途了，赶紧迷途知返吧。爸，我记得您上次来北京的时候，您还问我什么时候入党，您看看，就您目前这表现，我还怎么入党？
　　傅大炮：我来维权是我的事，你入党是你的事，怎么扯到一块去了？
　　傅贵：为什么扯不到一块去？爸，如果您再执迷不悟，不但违法，还有可能触及法律红线，如果真那样，将来我考公务员什么的，我这政审关能通过？
　　儿子的前程是父亲的软肋，傅听了陷入沉思。于丽华见他有所松动，又趁热打铁……终于，傅大炮被说动了。
　　傅大炮：丰县长，于局长，我知道自己错了，我向领导表个态吧，从今天起，我就撂挑子不干了，明天，我就开车回南山。
　　
　　07、北京白云桥酒店附近人行道上，夜
　　晚饭后，车子冬和燕春会在人行道上散步。
　　燕春会：子冬，你有心事？怎么看上去愁眉不展的？
　　车子冬：唉，愁死了，我也不知道该咋办。
　　燕春会：什么事，可不可以和我说说？
　　车子冬：刚才我爸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去，我不同意，他火了，说要是我不回去的话，就打折我的腿，然后再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燕春会：我的天，叔叔这么狠？为什么呢？
　　车子冬：听说这几天县里专门开会了，让咱们全县的机关干部，只要有亲朋好友在京上访的，不论是谁，每个人都要做其亲属的劝返工作，让咱们上访的回去，所以我爸就打电话让我回去。我估计这几天，咱们这些人当中，肯定有不少人会偷偷跑回去的。
　　燕春会：哦。那你是怎么想的？
　　车子冬：我这不正在犯难嘛。我要是不回去的话，我恐怕我爸受牵累，因为镇里人人都知道我在钢厂上班，我来北京上访这事大家肯定也都知道，这事瞒是瞒不住的，纸里包不住火呀。如果镇长书记什么的知道我还在北京，岂不拿我爸是问？我妈说，快到年底了，别因为这事把你爸的年终奖金给扣了。
　　燕春会：还真是！要不你就回去呗。
　　车子冬：你说，我要是回去了，那胡厂长怎么办？我是他的助理，这些日子，所有上访的事情都是我来安排的，胡厂长对我那么好，那么信任我，自打我进厂的那天起，他就对外格外关心和照顾，能遇到这么好的领导那真是我的福气。我又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如果我回去了，那不等于是拆他的台。反正只要是对不住胡厂长的事情，我是坚决不做。
　　燕春会：要不我陪你回去？这样胡厂长就没话说了。
　　车子冬：啊，我自己回去就不忍心了，还要再搭上你？你想什么呢？我是坚决不会这么做的。
　　燕春会：那你怎么办？我有点不明白，叔叔既然那么反对你，那你来的时候他为什么没阻拦？
　　车子冬：我来的时候，正好我爸去济水参加培训去了，他不知道我来北京。我爸一直反对我上访，上次我从北京回家的时候，我爸气得好几天没和我说话。这次幸亏他没在家，要不我根本来不了。我和我妈说了，让她给我保密，可是我妈不但没保住这秘密，还和我爸一个鼻孔眼儿喘气，你说，气人不？
　　燕春会：阿姨怎么说的？
　　车子冬：我妈也让我赶紧回去。我对我妈说，我得把工资要回来再说。我妈说，这点钱算什么？我又说，我好不容易找了份工作，薪酬高，领导对我又好，我不想丢这份工作。要是下岗了，我喝西北风去？你猜我妈怎么说？
　　燕春会：阿姨咋说的？
　　车子冬：我妈说，冬儿，你不要有压力，下岗就下岗呗，工作不工作的无所谓，我现在是高讲，已经被学校聘任，往后这工资会越来越高，还有你爸的工资，在镇里也是首屈一指，所以你就是一辈子不上班，我们老两口也养得起。不但养你养得起，就连以后你媳妇你儿子我们都养得起。
　　燕春会：呵呵。
　　车子冬：还笑呐，别笑了，快给我出出主意吧。
　　燕春会：这事，还是靠你自己拿主意。（燕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
　　车不语，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住了。
　　燕春会：你拿定主意了？
　　车子冬：嗯。
　　燕春会：啥主意？
　　车子冬：三十六计——走为上，我决定，明天就回去。记住，我这是偷偷回去的，你千万不要对外说，你得负责给我保密。
　　燕春会：哦。你回去了，那我咋办？你舍得扔下我不管？要不，咱俩都溜？
　　车子冬：那不行，你不能回去，你得继续顶我这差事，革命还未成功，你得继续努力。
　　燕春会：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这人咋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