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祈雨救百姓（下）

　　在难老泉亭之上方，有一座水母楼，俗称梳妆楼，别号水晶宫。楼内水母像铜质金装，端坐瓮上，束发未竟，神态自若。据传，水母姓柳，生性贤良，家住晋祠附近的金胜村，嫁到晋祠为媳。不幸的是，她自嫁后横遭婆母虐待，每日到远方去挑水。挑回的水，婆母只要前桶，不要后桶，名为嫌脏，实则存心刁难。一天，柳女挑水归来，在途中一骑马人要借水饮马，柳女欣然应允。等柳女返回重挑时，那人送给柳女一条金丝马鞭，并告她马鞭放在瓮中，只要轻轻向上一提，水即满瓮。柳女回去一试，果然灵验。这个秘密不久就被柳女的小姑子发现，一次她趁柳女回娘家不在，从瓮中提起马鞭，顿时，水从瓮中奔涌而出。大水，很快就要淹没附近村庄……柳女正在娘家梳头，闻讯赶来，毅然坐在瓮上，水势一下变小，人们得救了，水母再也没有离开水瓮。人们为了纪念这位舍命救百姓的水母，便建了一座水母楼，年年祭拜。
　　于谦看了水母楼，心中感概万千，暗忖：世上只有黎民百姓最为公正，只要是全心全意为民造福者，人们就会永远敬仰，万代供奉。正思忖时，就见梅校尉走了进来，禀报道：“祈雨仪式已经准备就绪，柴大人请大人一起祈祷。”于谦即随梅校尉来到用于祈祷的天坛上。
　　天坛借用山门前台阶而设，上摆香案，供奉三牲。柴车率地方官员一拜三叩，焚香三柱，朗读祷文。数千百姓手持焚香，伏地叩拜。
　　柴车读罢祷文，于谦登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祷告苍天道：“大明河南、山西二省巡抚、佥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于谦忠心为民，见山西数十县百姓受旱灾之苦，戒斋半月，足见诚心，祈祷苍天神明，普降甘霖，救济黎民。今作《祈雨蔬食》诗，以明诚心。”言罢，袖出一诗，仰天而诵：
　　苜蓿盘中意味长，经旬不近酒杯香。亦知厚禄惭司马，且守清斋学太常。
　　客底情怀空抑郁，冥中感应岂微茫。黄齏百甕皆前定，助我平生铁石肠。
　　读罢，将诗稿化焚。
　　于谦祷告道：“本院巡视数县旱象惨重，百姓愁肠苦容，心中侧隐。又作《望雨》诗，足见本院怜民之心!”言罢，朗读道：
　　赤日行空暑日浮，炎风簸土几时休。云霓久渴斯民望，廊庙当分圣主忧。
　　旱魃剿除消沴气，神龙鼓舞起灵湫。挽将天上银河水，散作甘霖润几州。
　　读罢，又将诗稿焚化。。
　　于谦又祷告道：“本院巡抚太原西部数县，昨日方至太原，闻地方有司及数千百姓今日于晋祠祷雨，三更即起，披星晓行，前来祈天。作《晋祠祷雨晓行》诗，以明本院祷雨苦心。”言罢，朗读道：
　　晓行数里未天明，路绕汾河听水声。斜月带星横远汉，清风传漏报残更。
　　中心但愿灵祗格，远道何须父老迎。好挽银潢作甘雨，溥沾率土润苍生。
　　读罢，又将诗稿焚化。
　　于谦又祷告道：“本院巡抚太原西部数县，昨日方至太原，闻地方有司及数千百姓今日于晋祠祷雨，三更即起，披星晓行，前来祈天。作《晋祠祷雨晓行》诗，以明本院祷雨苦心。”言罢，朗读道：
　　晓行数里未天明，路绕汾河听水声。斜月带星横远汉，清风传漏报残更。
　　中心但愿灵祗格，远道何须父老迎。好挽银潢作甘雨，溥沾率土润苍生。
　　读罢，又将诗稿焚化。
　　于谦又祷告道：“天地神明以佑百姓为本，无私无偏。天生苍生，福德泽被。太原干旱似火烧，四海神龙垂怜黎民，必普降甘霖，救太原百姓。本院作《请水祈雨有应》诗，以表我切盼之心！”言罢，朗读道：
　　椷香百里叩龙祠，乞得灵泉浸柳枝。酌水献花罗父老，吹箫击鼓走童儿。
　　神风静然云生石，和气熏蒸雨应时。顷刻寰区生意足，从知天地本无私。
　　读完，又将诗稿焚化。于谦祈祷四次，焚化四诗。百姓为之感动，高声欢呼道：“于大人一心爱民，定能感天动地。”
　　百姓呼声刚落，就听“轰隆”一声震天响，人们抬头看去，只见刚才还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的天空，已是乌云密布。
　　“啊，要下雨啦，于大人为民祈祷，终于感天动地了。”人群中有人喊道。就在这时，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刹那间大雨如注，不到半个时辰，地下积水已有半尺来深，百姓们站在雨下，欢喜雀跃，如痴如狂。
　　于谦站在雨中手舞足蹈，大声吟道：
　　日入千山黑，层云构夕阴。一声雷送雨，万国土成金。
　　品物回生意，闾阎诵好音。天公应有在，知我爱民心。
　　柴车、王来见于谦如此兴奋，迎上前问：“于大人今夜可饮酒尽一夕之欢么？”
　　于谦哈哈笑道：“开戒、开戒，今夜就在晋祠，与各位大人痛饮。”
　　当夜，于谦宿于晋祠内，与柴车、王来等边饮边议边听雨声，直至深夜，方解衣就寝。次日，雨过天晴，于谦及柴车等返归太原府。途中于谦见雨后一派清新景色，百姓笑逐颜开，心中喜悦，于马上又吟《喜雨行》：
　　夏田得雨苗膏青，秋田得雨容易耕。夏田秋田俱得雨，农家不用愁收成。
　　收成有望人心悦，四方万国腾欢声。嗟予菲才忝巡抚，惭无德泽被苍生。
　　但愿风调雨顺民安业，我亦走马看花归帝京。
　　第二天一大早，于谦、柴车等人正准备出门，三位老人走了过来，跪下道：“于大人，草民代表烈石祠及一方百姓，有事想求大人。”
　　于谦连忙走上前，双手将老人一一扶起，说：“老人家，您们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本院力所能及，又是利民利国之事，本院定当尽力而为。”
　　一位满头银发的耆耄老者说道：“我等是烈石祠及上兰镇百姓代表，昨日于大人在这里祈雨，连焚四诗，果然感天动地，喜降甘霖，解得百姓久旱不雨之难，这是本地历代未见之奇事，我们烈石祠亦沾了于大人的祈雨之光，本祠及上兰镇百姓很想刻碑以记之，由于昨日祈雨，于大人未能亲来本祠主持祈祷，因此欲请于大人为我祠作一篇碑记。”
　　于谦一听，说：“好事、好事，本院理当尽力为之，于康笔墨侍候。”
　　于康立即取出文房四宝，略一沉思，乃挥笔写道：
　　《烈石祠祷雨感应碑记》
　　阴阳不测之谓神，真实无妄之谓诚，诚为神之实体，神为诚之妙用，故有其诚则有其神，无其诚则无其神，断断乎其不可诬也。然神之灵不一，有因山川毓秀、人心景慕而灵者，名山大川，能出云雨以利天下者是已；有生立名节、死享血食而灵者，古之忠臣烈士，载在祀典而能利国庇民者是已。要皆以诚感之，而后有以致其灵，不然，则幽显之间，漠然而不相通矣。宣德癸丑岁，自春徂夏，山西闺境不雨，众成以岁事为忧，钦差镇守山西都督李公谦，询于部使者及藩臬诸公若郡邑吏，涓吉备礼，斋沐致祷于郡城西北之烈石祠。祠为赵简子臣窦鸣犊血食之所，屡著灵验而为郡人所宗。其地山川环抱，树木蓊郁，朝云暮霭，恒出于檐楹栋宇间。祠之右有池，林源浚发，澄波混漾，穹甲巨鳞出没于天光云影中，隐现恍惚，若有神以凭之者。当致祷之初，灵风振衣，微霭触石，而光景为之渐伏；神之听之，若响若答。比旋车而云阴四垂。雷电交作，甘霖诞降若六丁挽天，瓢而下注之，沛然莫之能御。于是焦者以沃，仆者以起，凡昔之憔悴而频蹙者，举欣欣然而有喜色矣。是虽神之灵，亦诚意之所感也。诸公将立石以昭神贶，会予奉命出抚河南山西，而弭节太原，遂属笔于予。予惟神之遗烈，载在信史而无庸书，惟圣朝深恤民隐，故居官者成以救灾恤患为念，匪神之灵，亦安能转亢旱而为丰穰也哉?受神之赐，旌于石以报之，礼也，乃著其感应而复为之铭。铭曰：有翼者祠，峙于西北。厥神之灵，既显而赫，生著英烈，死享庙食。岁惟亢旱，民忧菜色，有嘉闯帅，时用悯恻。询谋佥同，臬司方伯，斋沐致虔，罔不精白。祗祷于神，神应靡忒，如问而答，如求而得。泫云构阴，爰降甘泽，以慰士女，以滋稼穑。病者以苏，愁者以怿，降福穰穰，曷其有极!神不我违，敢稽报德，树石庙门，表表奕奕。自今伊始，神人成适，岁获丰穰、民遂生殖。粢盛修洁，以享以格，永戴神休，万古无斁。
　　柴车、王来等守在旁边看到于谦写碑记，居然是文不加点，倚马可待。于谦写一句，他们读一句，只觉得字字珠玑，句句精炼。全篇写完后，再通读一遍，更觉得一气呵成，感人至深。忍不住连声叫好不止。三位老人接过于谦写好的碑记，更是欢天喜地的告辞而去。
　　于谦目送他们走远，这才和柴车他们一起，策马赶回太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