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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爱心岂在朝夕间

作品名称:诡异的谜团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2-05-14 18:38:19      字数:4271

  一、这俩拉棺材的中年人本来就底虚,按迷信的说法是夜动棺材招野鬼,难道今儿碰上了?!但家里有死人背着门板,不拉不行呀。请阴阳先生看过了,不能等天亮了再入殓,这才急慌慌走夜路从棺材铺拉着上路。
  他俩一看远处有亮光闪动,顿时心生怯惧,疑是有野鬼想占用,可把他们吓坏了。俩人停下车,紧挨紧蹲靠在车轮旁,呼哧呼哧攥成一团儿的心慌跳不已:“哎,刚才有灯闪了一下,会不会是野鬼呀?”
  “我也看见了。你往那面细细地看,那儿好像是有一团黑,真他妈遇上鬼了?”
  “我的妈呀,这可轮不上他个野鬼住,我二大爷还在门板上躺着。”
  “走吧,咱慢慢走,你看住点儿啊。”
  俩人站起身,拍了一把牛屁股,“嘎吱——”牛车向前移动。
  蹲在地上的刘继堂,由于天黑,不能看得很清楚,忽然间看见那个发白的物体又向西去的路移动,呀!他心里害怕了,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棺材吗?于是他给自己壮了壮胆,又一次用手电向前照去——这下看清了,确实是一具白茬子棺材!“啊!”,随着一声压抑的尖叫,吓得他闪身倒坐在地。
  刘继堂这一声“啊”,把对面那俩人吓得嗷嗷直叫,拍打着黄牛慌乱得加快了脚步。
  
  二、秦老太自从恢复了健康,对丢失金条的事虽仍念念在心,但也渐渐淡化了。她明白了自己生病中的这两年全由大媳妇张兰枝一个人独自担当照料,心生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切切在心。自从知道张兰枝有了胃病后,她时刻挂在心里,日日企盼康复。她总是在想,能为这个好媳妇做点什么事呢?
  这天夜里,忽而所得一梦,梦境里她又回到了那个居住了一辈子的村子,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令她十分震撼,那火红欲燃的晚霞将要落山,它那热烈灿烂的余晖洒向村子,那些她熟悉的房屋街道被映照出夺目而神话般的金灿灿红彤彤的光色。忽而梦里的情景变了,她坐在一辆浑然融入金色光晕里的牛拉车上,怀里抱着一包包捆好的中草药。忽而梦境又变了,她抱着这些药材站到了一处千年古刹前,沉重的暮鼓声咚咚地传来,她一步步迈进那庄严而森然的大雄宝殿,只见一和尚眯着眼在敲击木鱼诵经。
  秦老太跪在佛前,在为她牵挂的媳妇张兰枝祈福禳灾。之后她又抱着这些草药从大殿走出来,一步步向钟楼走去,一口硕大的福钟悬挂在钟亭。秦老太在功德箱里放入祈福钱,那位撞钟的和尚便推动钟杠开始撞钟;震慑魂魄的钟声连绵不绝,且嗡嗡震耳。
  秦老太站在一旁,她怀里抱着的中药包被震落在地,药材散落四处。突然间钟声停了,发出哔哔啪啪的爆裂声,那口硕大的钟竟然龟裂般破碎,片片散落在地。
  梦中的秦老太被这不祥的梦境惊醒了。她摸着额上的虚汗嘴里默默地数叨:“药没了,钟也烂了,兰枝看病喝啥呀!这……”
  老人家的心乱了,再不能入睡。她穿好衣服,在近日请回的佛像前默默地跪下。
  
  三、今天秦世贤和张兰枝双双走出了城外。
  前年秦世贤离开这个家,本想探条商界的路改变现状,但人的想法往往与现实背道而驰;不料想生活的路上遇到了曹先生,他的善良的人性本能被激活了。
  曹先生给他的钱总算把老二老三两家的往事作以了结,也可算卸掉了沉重的思想包袱。今天他又感到了生活的惬意,老娘的病也好了,女儿正常读书,兰枝又可以安心教学,自己可以踏踏实实去探索这条商经路了。
  俩人出了城,漫步在乡间小路,秦世贤在追忆已过的话题:“兰枝,我这趟回来,了却了金条一事,这件事是结束了,但你对这件事的本质有什么感想?”
  张兰枝恍然间似乎从疲惫中疏缓过来,以轻松地淡淡的口吻说:“和你的想法可能一样,都是不可思议。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上辈子欠了他们两家人的债,这辈子还了;但还的是曹先生的钱。哎呀,这好像也是上天的安排?”
  秦世贤眼瞅着脚下的地皮,在思索生活的哲理性:“对一个有理智的人来说,有时候面对不真实的,捉弄人的真切现实,必须找到一条说服自己的理由,以付出必须付出的代价去完美生活。”
  “是啊,有些事就是阴差阳错,一旦人的理智和文明发生了作用,那些作弄人的现象就显得苍白了。”
  “兰枝啊,我之所以选择不争、不辨、不对抗,独自承担处理,就是要淡化这件事。”
  “生活就像一条河,人要过河,就要搭桥,搭了桥的人过河,没搭桥的人也是通过桥过河。你在你家就是个搭桥人。”
  秦世贤很欣赏这个做教师的妻子,这就是他忍辱负重,不因小失大,在完全理解他人的基础上,甘愿付出代价,换取安定。他笑了,笑得那么无愧:“过两天我还是计划去一趟东北,认真地调查一下市场,必须确定一个项目。今年该是我自己做事的时候了。”
  张兰枝点点头说:“去吧,你放开思路大胆地去发展,家里的事不要操心。等你挣了钱,到台湾去走一趟,再把钱还给曹先生。”
  “这想法完全对。我的命运是曹先生伸手托了一把。不能忘了老人家,他是托起我过河的桥。”
  这个理想的话题虽是这么说的,但张兰枝也没把幻想当成现实,她在疑问:“那你外出要是挣不到钱,拿什么还曹先生的钱?”
  “还有办法。曹先生一再给我说,要我到台湾去发展;真要走到那一步,我就到台湾去给老先生打工,用我这个人,也要还上钱。你说呢?”
  张兰枝觉着踏实了,年轻时脸上常挂着的爽朗的笑容又复现在脸上:“总而言之一句话,你放开胆子干吧,如今是改革开放的年代,好些人不是都富起来了么,你也加入那个富人行列。家里的事你放心。”
  秦世贤笑了笑,想到了时时闪现在心头的曹先生:“明天给曹先生打个电话,问问他最近身体如何。”
  “对,问候问候。”
  忽然间,张兰枝又感到一阵胃痛袭来,秦世贤揪心地挎住她的胳膊,他心里明白,这都是金条一事留给她的余痛。他想到了大医院:“我看咱们还是去省里的大医院好好看看吧。”
  “不用。咱这儿的医生不是说了么,先这样治疗观察一段,要是不见效再去看。”
  “走,找地方坐一会儿,歇歇咱们回家。”
  两口子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从前对家的印象只是个共同生活的地方,当家庭结构发生了变化,秦世贤离开了那个家,张兰枝感到了原先没有产生过的家的意义;它是避风港,是生活动力的源泉,是只有一男一女,一撇一捺这个人字才支撑起的一个生存空间。那时候的家空虚了,压力大了,她在渴盼真正的家;而那时候的秦世贤则明显感到了家的揪心,渴盼往日的温馨的家。
  
  四、刘继堂盯视着眼前的铁路路基,遥想着前方或是远方总有能突然看到钱的时候,他走了一夜的铁路线,第二天继续沿着走。中午在附近的某处小镇吃了饭,下午继续走,直到天麻麻昏黑,两腿像灌了铅,这才在靠近铁路的一个村庄停了一来,他已疲惫至极,急需要一个能倒头睡觉的地方。
  经人打听,找到了一个老光棍儿的住处,简单地吃了晚饭,人家睡在炕头,他睡在炕后。
  这是处多年不经修缮,门窗变形四处透风的小土屋。全凭灶里十足的火力升温,睡觉前灶里的火熄灭了,寒气会迅速包抄而来。白天穿在身上的衣服,这会儿脱下来全搭在被子上,钻到被子里窝成一团,不敢随便动弹,哪儿都是凉的。
  今天刘继堂太累了,昨天一晚上披星戴月钻隧道,已经够累了,白天心急火燎想早点儿找到钱,仍在沿着铁路走,他时而低头看路,时而眺望前方,那无尽的铁路牵挂着无尽的惆怅在消耗他的体能。他太累了,刚躺下不一会儿,连抬动眼皮儿的精力都没了,脑子里昏天黑地似一张网罩下来,他睡着了。
  凌晨五点多醒了,是被冻醒的。要说还不到天亮,算了,不睡了。穿上衣服洗洗脸吧,从前天晚上开始就没洗脸,明显感到皱皱巴巴的。他问店主:“家里有热水吗?”
  店主睡在炕头,被子上还盖着老羊皮大袄,他睡下后不觉着多冷,也习惯了。听到刘继堂问他有没有热水,他眯眯瞪瞪地说:“你去看看水缸里的水冻了没。”
  刘继堂一听,完了。他抬起双手像猫儿似的在脸上搓了搓,掏出昨晚上的饭钱和住宿费,共五元。那时候的钱值钱,他的店也太破了。
  虽说是家里不暖和,但拉开门走出去的一瞬间,外面更冷。他俩手插在袖筒里又开始出发了。
  
  五、当他走到沿途的小站(火车站)时,东面的天色已经泛白。
  刘继堂前天晚上和昨天一天在路上行走,他脚上穿的那双劳保大棉布鞋也挂破了,看着棉花露出来;脸又脏又黑,有点儿像乞丐了。
  他走上站台一看,竟还有卖麻叶儿老豆腐早点的摊位。虽然这时间清冷清冷的,但还是有五六个人坐在用木板搭起来的小桌前用餐。
  刘继堂坐下后说:“来碗儿老豆腐,五根儿油条。”
  卖饭的女人说了声等着,她上下打量了刘继堂两眼,脸又脏又黑,穿的鞋还开了口子,心说,会不会是个要饭的呢?
  她端着老豆腐和油条过来放下,说:“你先交钱。”
  “吃了再给不行?”
  “我这儿是先给钱。”
  刘继堂交了钱,很快吃完东西,这才感觉身上暖和多了。他兜足底气站起身,这就要继续沿着铁路去找钱。昨天前天已经走了一天一夜的路,今天他的腿明显感到酸困,扭头一看那边墙根地扔着一根木棍,心说,捡起来用上吧。于是他捡起木棍儿向着铁路北方走去。
  卖饭的女人看着刘继堂离去的身影,对一旁炸油条的男人说:“那男的肯定是个要饭的,棍子也拿起来了。”
  男人撇撇嘴不屑地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要是等他吃完饭再收钱,他翻翻白眼儿来个没有,那可没治。”
  “肯定是么,讨吃鬼谁也惹不起。”
  
  六、秦老太自从家里请回了佛,每日虔心诚意敬佛,为家人祈福保平安。对媳妇张兰枝犹为忧心,天天对佛为她讨福保健康,仍觉着不够,某日忽然一计上心;她带了厚厚一沓黄裱纸,找到隔壁院里的熟人居富。
  进屋后她把黄裱纸拿出来说:“居富啊,你给大娘在这纸上写几个字。”
  “大娘,这是黄裱纸,该烧的时候烧了就行。写字干什么?”
  “居富啊,大娘有个心事,我让兰枝给家请佛了,这会儿大娘给佛磕头、烧纸、敬香。”
  居富很不明白:“那,那您在家敬佛这就对了,还要写什么字?”
  秦老太现出满脸忧愁,眼里泪花儿打转,低喃喃地说:“是这样,这事你不能到外面说;兰枝经常有肚子疼的病,为她的病,大娘挺麻烦的,烧香的时候老是把话说在肚子里,我怕佛听不见,你把字写在这黄裱纸上,佛就能看见了。”
  “那您要写什么字呀?”
  “就写兰枝不要肚子疼,有病我去得,我替她。我老了,有病也不怕。”
  “哎——呀。”居富被秦老太的一片爱惜晚辈的心感动了,但同时也愈加为难了,给别人在佛面前写替别人得病,自己还是在替他人写,得了病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怎么好替他人代办这样的大事呢?他有了罪恶感,“大娘,张老师老肚子疼,是胃病吧?”
  “对对对,听她说过。我看她经常按着肚子。”
  “那,您的意思是替她肚子疼?”
  “对,大娘老了,不怕疼。”
  “哎——呀,大娘呀,这我怎么写呢,您老人家身体刚刚好了,我,我再这样写……”
  秦老太一脸正色地说:“写吧,你不能不管。大娘就求你这一回。大娘是个老得没用的人了,兰枝年轻,她是个好人。我不能看她有病难受。你就写吧。”
  “哎呀大娘呀,难死我了,我实在不能这样写。让我想想啊,这该怎么写呢?嗯——我只写不要让张老师肚子疼,行不?”
  “不行,总得有人疼,我去疼,我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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