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

　　10——1小屋里，夜，内。
　　金波： 国明，请客吧。（金波对国明说。）
　　国明： 请啥客？（国明忘记了交代金波的事。）
　　金波： 装糊涂，好，我不管你了。
　　国明： 啥事呀？你提醒一下。
　　金波： 你不是让我问刘芳吗？她的情况我打听清楚了。
　　国明： 想起来了，你还没忘啊，乖乖儿还挺操心哩，以后肯定会孝顺！
　　金波： 恁爹的头，给你办好事，你还骂我，不给你说了。
　　国明： 哎哟哟，骂错了，骂错了。（国明忙不迭地承认错误。）啥情况？
　　金波： 就不给你说，急死你个龟孙儿！
　　国明： 咦，来，来，吸一颗好烟。（国明赶忙掏出香烟递给金波，并恭恭敬敬地点着。）
　　金波： 还骂老家伙不骂了？
　　国明： 你叫我叔哩，还敢自称老家伙。
　　金波： 那行，那行，我就不给你说。
　　国明： 好，好，你是老家伙。
　　金波： 这还差不多。告诉你，听好了，把那长耳朵竖起来，把耳朵里的驴毛掏干净，一个字不漏地给我听清楚。
　　占营： 治得服服帖帖的。（占营咧嘴笑笑。）
　　建全： 这回也不敢反骂了。（建全也笑起来。）
　　国明： 不听他的不行啊！
　　金波： 刘芳的婆家在张寨，具体位置在大队部后边。刘芳的男朋友在银行工作，家里可富裕。
　　国明： 就这些吗？
　　金波： 对呀。
　　国明： 我看没戏，家里有钱，又有好工作。咱没法跟人家比。再者说，刘芳的父母也不会同意。在咱农村这样的家庭已经是很好的，哪位父母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去享福啊。
　　建全： 刘芳的男朋友在银行工作，那家里肯定有钱了。
　　占营： 银行的钱再多那也是国家的，银行也不是他自家开的。
　　建全： 你说这些倒是真的，不过金融系统的工资都高，比咱这些挖土坑的强多了。
　　国明： 刘芳的男朋友长得怎么样？你见过吗？
　　金波： 见过，不怎么样。瘦高个，留着小黑胡子，长相一般吧。
　　国明： 俺俩比较一下谁帅气？
　　金波： 他到你跟前一比还差一大截，你白净有点帅气，他有点黑嫌得老相。
　　国明： 咦，乖乖儿还挺会夸人哩，说得我心里忽闪忽闪跟坐轿一样。来，再吸一颗香烟。（又热情地亲自用火机给金波点着。）
　　占营： （占营看着国明有点想笑。）咦，你看看下作不下作。
　　国明： 只要能得到美女下跪都行。
　　建全： 真痴情啊！
　　国明： 金波，你想想办法给我说成，我会好好地报答你。比方说她的男朋友跟她不般配，没有共同语言，结了婚也不幸福。再把我夸奖一番，把我的优点都说出来，只要能打动她的心就行。
　　金波： 你的优点就是好吃懒做、不诚实，还爱骂人。
　　国明： 他娘的脚，这是优点吗？叫你往脸上抹彩哩，你咋抹黑哩！
　　金波： 我咋想不起来你还有啥优点呢？
　　国明： 优点嘛，优点嘛。（国明思索了一下。）我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的优点，这就叫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占营、建全您俩把我的优点给总结一下。
　　占营： 有优点，还不少哩。最大的优点就是慌母的，跟那发情的狼种猪一样，看见老母猪那都是双眼皮，不讲价钱上去就往后背上爬……
　　建全： 国明跟那“叫春”的母猫学婴儿哭，跟“走窝子”的母狗到处窜，跟那发情的母猪窜出圈……反正是看不得穿花布衫的，看见了不管核桃红枣一起撮。
　　国明： 滚，滚，您这俩货才不是东西哩。说正事，别胡扯了。占营建全您俩累不累，来抽颗香烟。（四个人停住嘴巴，开始抽起香烟来。）金波，你感觉刘芳对她男朋友态度咋样？
　　金波： 好像有点不太满意，但不明显。
　　国明： 你没问问她心里咋想的？
　　金波： 俺姐在旁边还嫌我多管闲事，没法当面问。
　　国明： 我给你写个纸条，瞅着机会你递给她。（国明从抽屉里找来纸和笔，在上面写着：刘芳你好，我找你有点事，晚上有空到村西头小河边，我等你，不见不散。）
　　金波： 这样好，有啥话你们自己讲，省得我来回传话。
　　国明： 你别在人多的时候给她，千万别叫其他人知道，也包括您姐金风；等以后万一不成功，别人光笑我。
　　金波： 好，一定能办到。我倒成了“秘密交通员”了。
　　国明： 好好干，成功了大大地有赏。
　　（国明的父亲振清推门进来，坐在桌子旁边的一把木椅上。）
　　国明： 你来干啥哩？
　　振清： 这孩子说话不懂道理，这里我都不能来吗？
　　国明： 俺年轻人说的话你不喜欢听，你说的话俺们又不待见。你要有正事就说，没正事就找您那同辈的人喷去吧。
　　振清： 你这孩子，您爹我现在还没老呢你就嫌弃了，我现在还能干活，等以后不能动弹了你还不知道怎么对待我哩，看来这孩子都依靠不住啊。
　　占营： 振清爷，我说几句话你别生气，俺这辈年轻人不是讨厌你们，现在的人不是亲嘴就是搂抱，你们上岁数的人老是看不惯，咱这两代人之间有代沟，懂吗？
　　振清： 那都是假的，不管用。俺那一代人不吭不哈过一辈子，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又亲又抱的，那离婚的咋那么多！
　　建全： 你还别说，老一辈很少有人离婚，吵吵闹闹也过一辈子。
　　占营： 振清爷你们年轻的时候看电影，拉过人家大闺女的手吗？
　　振清： 你呀，傻孩子，哈哈，俺那时候谁看过电影呀，顶多看唱戏。那个时候的人都规矩，搬个凳子坐下老老实实地看戏，看戏时男女都不挨着，谁也不看谁、谁也不理谁，根本没有千奇百怪的稀奇事。
　　金波： 我就不信那时候的年轻人都那么好？
　　振清： 反正大部分都好，也有个别坏的，我听俺爹说过以往的事：发黄水前（指三八年蒋介石炸开花园口。）咱村北边的刘庄的土岗还高还大，只是黄水来的时候淹没了一些，现在剩下的很小了。刘庄有个叫刘璇的人，家是大户，有几所瓦房和几犋牲口。家道殷实，可刘璇不行正道，整天游手好闲，不是养蛐蛐就是养蝈蝈，吃喝嫖赌样样都干，后来还抽上大烟。看戏老是往大闺女身边挤，摸摸人家的手，拽拽人家的辫子，去他家告状的成群……
　　占营： 这种事放到现在不算什么。
　　振清： 以前不行啊，最后把他弄死了。
　　建全： 谁把他弄死的？
　　振清： 全是自己的亲人，他父亲和叔伯，由家族中的老族长坐镇指挥，亲人齐上阵把刘璇乱刀砍死。他媳妇事先知道，把寿衣提前准备好了。但她没办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丈夫被砍死。媳妇也算有情有义，给他特意炖了一只鸡，还买了烧酒。看着丈夫即将死去，不知不觉落下泪来。刘璇觉得奇怪，便问缘由。妻子说：“吃吧，吃完它，这是一只‘引魂鸡’，它好给你带路；酒你也喝干，它是‘断头酒’，也是‘壮行酒’。”刘璇当时已有醉意，觉得妻子是跟他开玩笑，也就没在意。妻子不忍心看那血腥场面，转身含泪离开。随后他的亲人们便从堂屋、磨房手持棍棒、砍刀窜了出来……
　　金波： 人命关天，没人管吗？
　　振清： 日本人一来，国民政府全都跑光了，没人管。那时候杀人跟杀只小鸡一样。像你们几个要放在过去都得活埋啦！
　　国明： 爹，你要没事了回去歇歇吧。
　　振清： 吔，我咋没事呀，还有正儿八经的事哩。
　　国明： 啥事？你说吧。
　　振清： 今天下午您姐玉枝来了，她想让你跟着您姐夫天河跑运输。
　　国明： 俺姐夫天河的货车不是跟别人合伙买的吗？
　　振清： 合伙的那个人撤资干其它行业了，现在跑长途你姐夫天河一个人不行，必须得有个帮忙的，找别人不放心，您姐想叫你去，你看咋样？
　　国明： 我又不会开车，也没驾照。
　　振清： 你先跟着押车，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会了，先当学徒，工钱照给，都是咱自家人他会亏你吗？您姐夫天河开累了，你就替他一会，摸索几回就会了。没生意了还不耽误回来干庄稼活。
　　国明： （国明思索了一下。）可以，啥时候去？
　　振清： 等几天，你姐夫天河出车路过咱家的时候，你就跟他去。
　　国明： 好吧。
　　
　　10——2金波家里，日，内。
　　（金波坐在堂屋里看电视，听见姐姐金风的屋里有说话的声音，便探出半个头朝外偷看；看到刘芳坐在东屋门口的竹椅上打毛衣，便朝刘芳摆摆手。刘芳心领神会地笑笑，边打毛衣边朝堂屋走来。）
　　刘芳： 神秘兮兮地有啥事？
　　金波： 有好事。
　　刘芳： 啥好事？（刘芳有些惊疑。）
　　金波： 特大的好事！（金波故意吊她的胃口。）
　　刘芳： 这么说还不是一般的好事啦！
　　金波： 那是当然的了。
　　刘芳： 肯定是想请我吃饭哩。（刘芳故意将金波得军。）
　　金波： 没必要请你吃饭，请了也白请。
　　刘芳： 可能是准备借给我钱让我买衣裳哩。
　　金波： 我现在还穷得叮当响呐。（金波用手拍拍衣袋。）
　　刘芳： 那你说的好事是啥？
　　金波： 就是你的终身大事呀。
　　刘芳： 你是想追求我？（刘芳像逗小朋友一样调皮地笑着。）
　　金波： 你看我这摔不烂的破毡帽，哪里会配得上你！我这癞蛤蟆恐怕连你一根天鹅毛也得不到。
　　刘芳： 哈哈哈，笑死我了！金波，你真逗哇，拐了这么多弯子，把实话说出来吧。
　　金波： 有人想追求你哩。
　　刘芳： 追求我？哎哟，我的亲娘哩，想追求我，是谁呀？
　　金波： 你猜？
　　刘芳： 是外村的？
　　金波： N0！
　　刘芬： 哟嗬！英语都出来了，这么说是咱村的啦。
　　金波： Yes。
　　刘芳： 哈哈，会的还不少哩。咱村一千多口人哩，我咋猜？
　　金波： 人再多你分一下类呀，首先女人和小孩不会追你吧？
　　刘芳： 那是。
　　金波： 上了年纪的老头不会追你吧？
　　刘芳： 啊呸！金波你想挨扎的吧。（刘芳扬了扬打毛衣的长针。）
　　金波： 不敢，不敢，我最怕扎针。
　　刘芳： 快说出来吧，别逗我玩了。
　　金波： 我缩小范围，跟我关系比较好的人里边。
　　刘芳： 是占营？
　　金波： 人家刚定下亲，媳妇比你还漂亮哩。
　　刘芳： 金波，你这样说我可生气了，她就是真比我漂亮，你也不能当着我的面说。你伤了我的自尊心，惹得我心里不痛快，你说咋办吧？
　　金波： 对不起，说错了。
　　刘芳： 我知道你说话不经过大脑，这样吧，你夸夸我，让我高兴高兴，用英语说。
　　金波： 我上学的时候是“捣蛋鬼”，学的英语都忘完了，就记住简单的几句日常用语。
　　刘芳： 刚开始还甩洋词，现在黔驴技穷了吧？
　　金波： 我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
　　刘芳： 开始夸我，把那好词都用上。
　　金波： 你叫我咋夸呢？（边笑边用手挠头。）你，你就像古代的四大美女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咋样？
　　刘芳： 哈哈，太空洞，也太俗气，不是真心话。来点实际的，把我和占营的媳妇比较一下。
　　金波： 占营的媳妇我见过，长得眉清目秀确实不错，但是她的个子有点高——其实这女孩个子太高也不完美，容颜与身材不太匹配；而你皮肤白皙，浓眉大眼，唇红齿白，跟山口百慧一样，尤其是你的身材不高不低，用咱农村常说的话，长了“巧个头”，再配上你的面容，那真是百里挑一，是咱村的大美女。哎哟，我的娘哩，可难为死我了。
　　刘芳： 这还差不多，一听就是说的心里话。
　　金波： 你也别猜了，我给你看一件东西。（金波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刘芳。）
　　刘芳： （接过纸条低头细看。）肯定是建全写的。
　　金波： 不是。
　　刘芳： 这么说只有国明了？
　　金波： 对头。
　　刘芳： 现在是怎么啦！你们男人比女人还磨叽。一开始直接说国明不就好了？你看看，咱俩说了多少废话，绕了多少道弯，才拐到正题上。
　　金波： 这就叫好事多磨，尤其是婚姻这种事，一杆子插到底反倒没意思了。
　　刘芳： 说吧，国明找我单单是追求我，还有其他的事没有？
　　金波： 我不知道哇。
　　刘芳： 你不知道，你传啥纸条？他究竟啥意思？
　　金波： 纸条上不是写着的吗？
　　刘芳： 上边写着今晚村西头小树林里见面，还不见不散。跟我见面的理由他没写。
　　金波： 他心里想的啥，谁知道？你今晚当面问他不就清楚了？
　　刘芳： 好吧，我看他葫芦里卖的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