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集 二进京⑶

　　08、炼铁厂二楼厂部办公室，14日上午
　　赵建往二楼走去。
　　闪回（今日上午10点，二楼会议室）—
　　赵建接到厂里上班通知后很快就过来了。到了会议室，他看到下面坐着黑压压一片。会议开始，杨江强作上访动员。
　　杨江强：大家好，今天，把大家聚在一起开个会，大家都知道，公司被政府关停后到现在还没有生产，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为了给政府施加压力，经公司领导研究决定，从今天起我们再去北京上访。这次上访，和上一次不一样，这次上访，公司出了很多激励政策：比如凡是去北京的人不管是谁，你只要去了，每天都给发双倍的工资；在北京期间厂子管吃管住，每人每天发一百块钱的饭钱，还给安排住宿；而且公司领导还承诺去北京回来后补发八九月份的工资。还有，凡是开着自己私家车去的每天单独补助三百元，加油费、过路费都是公司里出。
　　台下听了，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为了打消顾虑，杨江强又接着鼓动。
　　杨江强：你们这些当地的工人也不用担心，这次去北京以福如人为主，不老当地人就是去站站场、凑个人数，所以你们不会有什么风险，放心大胆地去就可以。大家听明白了吗？散会以后，希望大家都踊跃报名，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告诉大家，谁要是不去，那后悔都来不及。散会。
　　闪出—
　　
　　赵建：厂里刚开完动员大会，又开会，啥会？
　　赵建边琢磨边走进办公室，他看见张文正等几个班长都在，很吃惊。
　　赵建：啊，你们都在呀？
　　张文正：赵班长，你是最后一个到的。（张和赵两人平时就很熟悉，所以说话没轻没重的。）
　　赵建：我是最后一个到的？（赵踅摸了一圈，笑道）还真是，还真是最后一个到的，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蔡包也坐在这里，这次去北京上访，他也带组，是杨江强麾下的6段负责人。
　　蔡包：赵班长，就差你了，快请坐。
　　赵建：嘿嘿，原来是班长会议呀，我还不知道，闷着头过来了。刚才上楼的时候，我还寻思，正在班上呢，什么事，这么急着让我过来？（赵一边落座一边解释。）
　　蔡包：人到齐了，咱们开个小会。现在公司复产已经无望了，公司要继续组织人到北京上访，公司要求今天就走，要在今晚七点前全部奔上高速。你们五个人都是班长，要在这次上访中带好头，你们每个人都要带三个人，开一辆私家车去。具体由谁的私家车去，你们回去商量，商量好了以后，把要去的私家车车主及号牌报到我这边来。另外，每辆车一万元的费用，这一万元，由你们来负责，这是你们各小组在北京活动和路上的开销，你们要节省点花。今天晚上七点前在办公楼前集合，七点准时出发。大家赶紧回去准备，散会。
　　
　　09、炼铁厂车间
　　赵建开完会回到了班上，他拿着手机开始拨弄起来。
　　赵建：这次去北京上访，没想到又混了个班长差事。呵呵，虽然官职不大，算上我总共才四个人，但不管怎么样都得好好干。好，我先照着名单上的人名开始联系，先给薛子涛打。
　　他给薛子涛打了好几通电话，结果没人接听。
　　赵建：什么人呢这是，连个电话都不接，手机不就是打电话方便的嘛，要是不把手机带在身上，那还要手机干嘛。要不再给高喜非打电话吧，他们俩一个村，让高喜非咋呼他也行。
　　赵建又给高喜非打电话。高喜非正在蔬菜大棚里干活，他家大棚里种的全是黄瓜，老高和他老伴正在大棚里忙活着。老高左手拿着个小药瓶儿，右手拇指正在不停地给小黄瓜扭儿点蘸抹药，这药是专门能让黄瓜快速生长的农药。老高是个快活人，从来不知道忧愁，他一边点蘸着药，一边嘴里哼哼着。这时，他放在地上衣服里的手机响了，老伴听到后，连忙喊他。
　　老伴：孩子他爸，手机响了，你的手机响了。
　　高喜非：噢。
　　高听到喊声，放下手里的小药瓶，走了过来。他从衣服里掏出手机一看，是赵建打过来的，赶紧接听。
　　高喜非：喂，你好，是赵班长啊。赵班长，咱们好些日子没见面了。
　　赵建：是呀。老高，在家干吗？
　　高喜非：我正在干活，正在我家蔬菜大棚里忙活着呢，我听到手机响就过来接了，呵呵，没想到是你。
　　赵建：噢。老高，是这样的，厂里让我通知你，今天抓紧过来上班。
　　高喜非：今天？什么时候？
　　赵建：就是现在。
　　高喜非：（喜上眉梢）现在？厂子又开工了？咱们上访成功了？
　　赵建：没呢。
　　高喜非：没有？没有开工还去上什么班呀？是不是又组织人出去上访？
　　赵建：我也不清楚，过来你不就知道了吗？
　　高喜非：（有点不情愿）哦，赵班长，现在不行，手里的活还没忙完呢，我能不能等吃完晚饭着再过去？
　　赵建：不行。我只管下通知，你必须抓紧过来，越快越好啊。
　　高喜非：好好，我听领导的，领导叫我干啥我就干啥。行行，我把手里的活交接一下就过去。
　　赵建：行。抓紧过来，别磨磨蹭蹭的。噢，对了，老高，我记得你和薛子涛是一个庄的，对不对？
　　高喜非：对呀。
　　赵建：你们两家住的远不远？
　　高喜非：还行，不算太远，就在一条街上。
　　赵建：那好。老高，我刚才给老薛打电话，可是不知为什么，电话就是打不通。
　　高喜非：打不通？是没人接呢还是打不通？
　　赵建：开始是没人接，再打就打不通了，不知为什么？
　　高喜非：噢，是这样啊。
　　赵建：老高，要不这样吧，你来的时候，直接约着老薛一块吧。
　　高喜非：行。
　　赵建给高喜非打完电话，又给贺水打电话。正巧贺水还在公司，他下班后从车棚里推出摩托车，刚刚跨上摩托车，手机响了。贺水一看是陌生号码，没接，他骑着摩托车继续往外走，但是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把他烦坏了。
　　贺水：妈的，活见鬼了，这是谁呀，一个劲地骚扰开没完没了？
　　小贺只好把摩托车停下，双脚叉在地上，掏出手机接电话。
　　贺水：（不咸不淡地问）喂，你好，哪位？
　　赵建（画外音）：你好，请问你是炼铁厂的贺水吗？我是原料车间的赵建。
　　贺水：你好，你好。（贺水一听是同事，马上改变了语气。）
　　赵建（画外音）：贺水，是这样啊，今天晚上咱们公司组织去北京旅游，我这次又成了小组组长，领导让我管四个人。领导把你分到了我这组，所以我就给你下通知，请你准时到办公楼前集合。
　　贺水：（独白）哼，什么去北京旅游呀，其实就是去北京非法上访，我才不趟这浑水来，爱咋的咋的吧。（想到这里，贺对赵说）领导，实在不好意思，我捞不着空，我家里还有一大堆事，我还得等着回家处理。不好意思，再见。
　　贺水挂断电话，骑着摩托车走了。
　　
　　10、炼铁厂厂部办公室
　　赵建风风火火地过来了，正好蔡包也在。
　　赵建：蔡主任，我刚才给组里的贺水打电话，他说不去。
　　蔡包：他现在在哪？
　　赵建：刚下班的时候我给他打的电话，他说在厂子正准备回家，现在搞不清在哪。
　　蔡包：胡闹哇！你把他的号码给我，我打给他。
　　赵建：好的，我念你打就是。
　　
　　11、贺水家中
　　贺水的家就在镇上，几分钟的工夫，他就到家了，回到家以后，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又是个陌生号码，就没接，没想到电话一直响个不停。
　　贺水：今天这是怎么了，这陌生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八成又是厂里的，看来不接不行。
　　小贺不情愿地接听电话。
　　（同屏画面）贺水：喂，你好。
　　蔡包：你好，是贺水吗？
　　贺水：是我，请问你是哪位？
　　蔡包：厂长安排让你去北京，今天下午七点都在综合办公楼前集合，你为什么不去？
　　贺水：我没在厂里，下班后我就回家了。
　　蔡包：你必须按时过来，这是公司命令，如果你不来，就不给你发工资，不但不发工资，还直接开除你。你好好掂量掂量，哪头轻哪头重你应该晓得。
　　贺水：噢，我知道了。
　　蔡包：通知我已经下了，你想来就来，不想来就算完。如果想来，公司有规定，凡是去上访的必须开着自己的私家车去，所以你来的时候，把你的车也开过来。
　　贺水：开私家车？
　　蔡包：对。放心，不会让你白忙活，领导早已发话了，凡是去私家车的，每天每辆车补助三百元；另外，过桥费什么的，领导也答应实报实销，这样的好事你上哪捞。你抓紧把你车的车牌号码、车型还有颜色什么的编好信息发给赵班长，赵班长等着统计上报。
　　贺水：行。领导，还有一事我不明白，为什么咱们选择晚上走？
　　蔡包：北京限号，咱们这车号如果白天走，进不了城。
　　贺水：噢，原来如此，我说呢。晚上走，到北京的时候就是第二天了，这样就能进去。（独白）快三个多月没发工资了，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要是不回去，工资不但打水漂，还有可能被开除，反正好几百口子都去上访，又不单我，别装什么正经的了，还是去吧，鸭子过河——随大流。（想到这里，他立即对蔡包表态），好吧，领导，我同意去，我保证按时到达。
　　蔡包：好，就这么订了。
　　贺水放下电话，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奶奶。
　　奶奶：谁给你打的电话？什么事？是不是又跑出去上访？刚才公司给你打电话就是这个事？
　　贺水：嗯。
　　奶奶：去多少天？
　　贺水：不知道。
　　奶奶：傻孩子，啥事都没搞清楚你就去上访？别让人家卖了还替他数钱。水水，我劝你最好别去，去了我担心警察会抓你。咱们这小日子过得多舒坦，闹腾啥呢？厂子破产就破产了呗，你妈不是一直想让你过去吗？要是厂子真不行了，那你就去你妈那里吧。
　　贺水：奶奶，你又来了，往后你别再提去我妈那里了。奶奶，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是我奶奶，知道不？
　　奶奶：（听了喜得合不拢嘴）哎哟，我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呀，有这么懂事的大孙子，我这一辈子真是没白活。
　　
　　12、薛子涛家
　　高喜非骑着摩托车过来了。薛家大门没关，高喜非直接闯进院子里。这时，薛子涛正和女儿坐在院子里剥玉米苞，眼前的玉米苞堆得像小山似的，院子里还放着一台手扶拖拉机，拖拉机的斗子里，全是满满的玉米苞。薛子涛看到老高闯进来，很惊讶。
　　薛子涛：哟，什么风把你刮来了？
　　高喜非：呵呵，肯定是好风啦。
　　女儿：高叔，快请坐。我给你泡茶去。
　　高喜非：闺女，别忙活了，我马上就得走。老薛，你的手机呢，怎么打爆了也不接听是咋回事呢？
　　薛子涛：啊，你给我打电话了？实在不好意思，我的手机落床上了。
　　高喜非：不是我是赵建，赵建给你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又给我打，让我找找你。
　　薛子涛：有事？
　　高喜非：赵建让咱们回去。他说厂里又准备出去上访，今天晚上七点前就走。
　　薛子涛：去哪？
　　高喜非：北京。
　　薛子涛：去北京？太远了，我怎么感觉愁得慌，一去就是好几天，你看，家里这么多活儿还等着我干呢。
　　高喜非：谁家不是呀？我正和娘门在大棚里干活，可是没办法呀，赵建明确表态了，说你要是不去的话，工资不给你。去了工资还得发两倍，你自己好好地算算，到底是去划算还是不去划算？
　　薛子涛：还有问吗，那肯定是去划算呀。
　　高喜非：那不就得了。你抓紧准备一下，咱们赶紧走。你快上屋里去拿着手机，还有充电的线子，再捎上两件换洗的衣服。你也不用骑车了，我带着你。
　　薛子涛：好，我这就拾掇。（薛子涛转身去了屋里。）
　　
　　13、炼铁厂杨江强办公室
　　四辆轿车缓缓驶来停在了楼下。这时，从第一辆车上下来一个人，他就是炼铁厂副厂长胡方海。这次去北京上访，他是杨江强麾下的1段负责人。胡方海腋下夹着个黑色皮包，快步往楼上走去。
　　杨江强正在办公室忙着，看见胡方海进来，忙笑着打招呼。
　　杨江强：准备好了？
　　胡方海：是的，一共找了四辆私家车。加上我共二十个人，我已经把他们带过来了，都在楼下。
　　杨江强：这样的话一辆车得坐五人，这是长途，旅途很劳累，少说也得七个小时才能到北京，是不是有点挤？
　　胡方海：只能这样了。我嘴皮子说破了人家才答应的。厂长，您有所不知，我手下这些人很难带的，他们都是当地人，他们不太愿意上访，更别说出车了。有的人巴不得咱们停产呢。要不是为了拖欠的工资，他们才不去北京呢。
　　杨江强：哦。也是，那就这样吧。（杨江强打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方海，这是我刚从财务那儿领到的费用，给你四万，每车一万。
　　胡方海：好。（胡接过钱，放进了皮包里。）
　　杨江强：你们先走吧，去早了好找宾馆。
　　胡方海：我们就去上次住的地方，那个宾馆环境还不错，主要是离信访局近，可以步行着去。刚才我已经和他们联系好了，提前预订房间了。
　　杨江强：好，办事利索，我就喜欢你这个利索劲儿。
　　胡方海：嘿嘿，厂长，要是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杨江强：好。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