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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六章 两个女子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2-05-06 16:47:25      字数:4021

  离开三河口的家,宏佐就像出笼的鸟,看着什么都亲切。相比痛哭流涕的家人,宏佐并没觉得离开家有什么不好,相反,他早就不想在这个家呆了。自己也不知道去日本念书是对是错,反正认识了石川肯定是个错误,那次听了爹的劝说,非要跑到旅部拜访荣子桓,结果一家子的命运从此改变。想想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没有荣子桓上任,自己也不会去驻军求情,没有求情,也不会遇到石川,没有石川,爹或许不至于投了日本人。可话又说回来,即便不去驻军求情,石川说不定也会来沂州,说不定也会找到自己。想通了,心里也就释然,既然不能改变这个家,就改变自己吧。他很乐意随着杜招贤到山里找队伍,最起码心情好了。杜招贤和爹的关系不好,他早就知道,所以,这次被逼着离开家,他不但不生杜的气,还有点感激他了——能为国家做点事,总比天天在家里无所事事强。
  一路上,开始的时候,杜招贤提防着他,担心他半路上跑了,所以看得很紧,到后来发现这孩子很单纯,也就慢慢放松了警惕。
  他们一行来的地方,号称是山东省第三专区,其实就是文耿的救国军驻扎的地方,在费县和沂州、兰陵三县交界处,一个叫李峪子的山沟沟。张专员和荣子桓不对付,不愿意依附他,一心想借用文耿的力量,建立自己的抗日队伍,等到文耿从沂州城回来,两人意见非常一致,简单一商量,队伍就拉起来了,命名为鲁南抗日救国军,张士元亲自去了第五战区,争取来一个旅的建制,张兼任专员,下设三团九营,外加一个骑兵连,一个炮兵连,一个工兵连,当然,临时只有一个营的人马,文耿暂任营长。据说张专员之所以选在这里驻扎,是接受了文桐的建议,文桐说沂州北部是荣旅驻扎,从发展队伍和团结友军考虑,尽量不要与荣部防区重叠,一方面可以多占据地方,便于抗战。另一方面,向南可以靠近徐州,便于与第五战区协调。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这一带队伍少,有利于募集给养。
  等杜招贤带着宏佐一行人到了李峪子,这里却正在唱空城计,张专员不在,文耿也不在。迎接他的是专员秘书吴兴邦。杜有点不高兴,认为张专员对他这个军统组长一点也不重视,而且最要命的是,驻军要地,竟然没有一位长官值勤,可见有多么涣散。
  不高兴很快体现在脸上,吴兴邦非常聪明,一见杜招贤,知道他上衔天命,不敢怠慢,带着队伍列队欢迎,才让杜脸上好看了一些。杜招贤问道:“张专员还没回来?我们一起开的会,我去了沂州,办了几件事,浪费了几天工夫,算起来他应该早回来了。”
  “回是回来了,杜组长。不过,您知道,张长官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这不,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又去沂水协调军饷了,听说省里沈主席现在沂水。都是荣旅催得紧,唉,荣子桓就是一个催命鬼,张专员也是没办法,荣部说是国民政府的队伍,却不愿意听第三专区号令,要起粮饷来,想起自己是第三专区的人了,今天要,明天要,少了一分都不行。”
  说起荣子桓,吴兴邦一肚子意见,他知道杜招贤也不喜欢荣子桓,所以敢说这通话。
  杜招贤鼻子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认可,还是不认可他的观点,问道:“固文耿去哪儿了?”
  一提起文耿,吴兴邦来了兴致,他捂着嘴笑了一下说:“不好说,不好说,固营长临走的时候说去防区外围看看,检查一下几个哨位布防情况。不过……我听他手下的人说,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前两天接到一封信,今天专门去与大青山交界的地方接一个女人去了。”
  “什么女人?”一听女人二字,杜招贤职业敏感性使他警觉起来,这时候来一个陌生的女人,不会是日本特务吧?
  见杜招贤感兴趣,吴兴邦越发有兴致,传播小道消息一直是他的强项,小声说:“是一个野女人,您是沂州的老人了,沂州这边的花边新闻怎么会不知道?文耿媳妇姓秦氏,这个姓车氏,我略一提醒,你可能就明白了。”
  这事说不知道有些违心,当年二先生的二儿媳妇和文耿的事传得很远,杜招贤是三河口的乡董,就是再不关心也听说了。但是,后来他离开了沂州去南京,他们以后的事就不清楚了。对这样的花边新闻,他一概没兴趣,看着快流口水的吴兴邦,他哼了一声。心里对文耿却不太满意,一个营长,大敌当前,放着本职工作于不顾,却去接什么野女人,可见也不是成大事的人。
  军统和第三专区业务本来是互不关联的,他想染指第三专区工作,却不愿意别人染指他军统的事情,听完了小道消息,杜招贤把宏佐安排到自己的军统小组报务队,专门给他配了一个指导老师,传授业务同时监督,防止他瞅机会跑了,自己好不容易弄回来的一个人质,关系着李世营与国民政府合作的大局,实在不敢大意。
  军营前边有一个泉,水清洌甘甜,这是杜招贤在此处感到最满意的地方。他吃过了饭,休息了一阵,美美地喝了一杯山泉水泡的明前茶,手下报来消息:固营长回来了。
  “两个人?”他对文耿的野女人不感兴趣,但是,想想吴兴邦的表情,又忍不住想打听一下。
  “三个,两个女的,一个还穿着八路的服装。”
  “八路?”
  这话让杜招贤来了兴趣,文耿真是情种,一个不行,再加一个,还是个八路。想想又不对,虽说国共合作,八路也不能光明正大来防区转悠吧!如果两支部队有业务上的交流,他作为军统驻此地的长官,应该知情,可是怪了!他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年轻的时候,也曾想三想四,自从加入了军统,就像和尚入定一样,心里再无杂念。他对文耿有些不满意,感觉他没有一点警惕性,八路随便进入,防区里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还有什么消息?”他脸已经很难看了。
  “听北边传来的消息,固营长直接去了防区搭界的地方,那边是八路军游击队的防区,固营长带的那两个女的,由四个八路护送,到了边界,护送的四个八路回去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穿军服的女八路却跟着一路来了。”
  “走,咱们看看,固营长风流才子,到处沾花惹草,哈哈。”他对文耿的怀疑不表现在脸上,这个时候,说点半荤半素的话题,最能掩盖内心的想法。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文耿营部。到了门口,杜招贤故意咳嗽一声,提醒里面的人,有人来了,做好准备。很快,文耿开了门,一见杜招贤,明显愣了一下,还是友好地笑了。他从内心看不起这些特务,什么玩艺?打鬼子就打吧,搞一帮特务跟着。
  杜招贤也是一笑:“文耿贤弟,听说你回来了,我过来看看。”
  “杜组长怕是弄错了吧?您是组长,是长官,您外出活动回来,应该是我先找您汇报工作,让你先上门,怕是兴师问罪来的吧?”他对杜招贤不用太巴结,半真半假开了他一个玩笑。
  “哈哈,咱兄弟客气什么!谁看谁还不一样,当年,我在三河口,与大先生可是挚交,李世营最不敢得罪的人中,就有我们俩。如果大先生在,我想李世营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投靠日本人!可惜呀,大先生为国捐躯了。”说着,还抹了一下眼睛,假装是擦眼泪。
  文耿这些日子最不愿意有人提起父亲,自己那天带着队伍把秦氏娘仨送到二先生跑反的人群中,就匆匆追赶张专员,后来才听说爹和岳父一同牺牲,心情一直不好,自己有些埋怨自己,那天要是不离开县城,或许父亲和岳父不会牺牲,当时自己送人心切,怎么就把两个老人留在城里呢?越想心里越愧疚,今天,这事在杜招贤嘴里说出来,尤其让他不舒服。他含糊道:“杜组长,里边请吧。”
  等的就是这句话,杜招贤来的目的就是进来看看那两个女人,关键是穿军装的那个。来了不进怎么能行呢?
  营部办公室很小,就一间简易石木屋,前边摆一个木桌,后边一张临时搭的木床。杜招贤进来,连站的地方都不容易找,因为屋里人已经够多了。
  小车氏坐在床沿,她从青岛一路追来,到了沂州,打听到文耿在费县与沂州搭界的地方,就赶了过来,谁料送她的马车找错了地方,以为她要去的地方是大青山,直接送到文桐的防区。文桐一听汇报,愣了一下。幸亏银月在旁边,反应够快,迎了出来,带到一棵大树下,一询问才知道误会,曾经的二嫂是来找文耿的,并不是找二哥的。让银月松了一口气,理想一直偷偷喜欢着二哥,现在又冒出一个小车氏,到时候可是热闹了。
  她急忙回来禀报,文桐听明白了后,倒也大度,说既然是误会,还是送到张专员这边吧。他专门派了四个战士护送。银月也是有日子没见过小车氏,陪着她说话,一直说到两个防区搭界的地方,文耿早已等着了。
  文耿打发八路战士回去,邀请银月一同过来,银月想看看文耿这边的情形,也就答应了。
  看了一眼小车氏,杜招贤惊讶这个女人的气质真是不错,难怪文耿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把兄弟媳妇弄到手。再看另一个穿军装的女子,比小车氏还要动人,一身军装掩盖不了她的美丽。他来了兴趣,感觉多少年在军统修练的功夫已经荡然无存,哈哈一笑:“老弟,不介绍一下吗?”
  “哦,忘了,不好意思,让杜组长见笑了。这位长官是调查统计局杜组长,负责第三专区。这是……这是一个朋友,这位穿军装的是我妹妹银月。”
  杜招贤对小车氏兴趣不大,瞅了一眼银月:“哦?你妹妹?”
  “我二叔家的,家里有油坊那个。”文耿提示一下。
  杜招贤明白了,是银月,宏俊的媳妇。他觉得银月虽是八路,但是和文耿是兄妹,来这里也算正常,准备离开,可又一想,不对呀?她哥可是文桐,游击队的司令,她男人是宏俊,关系够复杂的,因此笑道:“首先欢迎八路军女士来这里,不过,杜某善意提醒,这里是国军驻地,女士如果是来叙兄妹之情,我们当然热烈欢迎,但是,要是有其他……,我劝一句,这里可是细柳营。”
  听了这话,文耿有些不高兴,这个狗特务,管得倒是宽。他还没发作,银月不干了:“杜组长,现在是国共合作,你说这话,怕是不合时宜吧?”
  杜招贤没想到银月这么直接,冷笑道:“据我所知,银月女士身份复杂,八路好说,咱们共同抗日,可我还听说,你男人是李宏俊,他可是和日本人走在一块的。”他只好搬出宏俊。
  “是,不假,我男人是汉奸,可是,我早与他断绝来往,杜组长消息灵通,怎么会不知道?”
  其实,杜招贤本不想招惹银月,只不过为了显示他的权威,见银月不给面子,一时想不出下坡的台阶,顿时尴尬不已。
  文耿摆摆手:“杜组长,你多虑了。我妹妹可不一般,宏俊哪里是她的对手,她早在济南的时候就加入了革命,从工作上讲,是我们可以信赖的朋友,从感情上讲,她是我妹妹。这样吧,我妹妹来了,你也从外地回来,我晚上摆一桌,给你接风,也给我妹妹接风,杜组长可一定给面子。”
  杜招贤正想借坡下驴,忙说:“自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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