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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景春厉害

作品名称:山村沧桑      作者:霞中子      发布时间:2022-05-03 14:21:04      字数:3873

  侣耀游击队翻过庙山那边去了,堂屋中坐着桂元公和景春父子俩,他们此时无意关心工匠们的做工情况,零零碎碎地议论着刚才那位游击队长所说的话,他们对这位“亲家”的强势态度很是不满。景春对婶婶搬出娘家的人来“弹压”使他威风扫地,更是心怀怨恨。桂元公道:“那土包子侣耀拉队伍扛大枪来问罪,小题大作,不当我们是亲家,当我们是敌人!哼!那么绝情的!”景春为了要让婶婶听到,大声道:“还说叫我吃枪籽!你吓唬小孩啊?有这样的亲家么?动不动就搬兵助战!还说什么‘不做亲家当卵了’的话来,你既无情也就别怪我无义哦!哼!他敢动枪我就敢动刀!下次他再来我就跟他拼了!我那把大马刀也要开开荤才行!”
  父子俩一唱一和,你一言我一语,分明是讲给桂松妻听的。桂松妻装做听不见,一声不吭,由他们演去。
  时间又过了六七天,还是不见景春有还钱还粮的意思。桂松妻越想越气。她想,这大哥父子俩,没有惜孤恤寡之心也就罢了,却如此地倚强凌弱,实在难以忍受。倘若丈夫桂松在世,他们也不至于如此对待的。想到此,她悲愤交加。这一天中午,她实在忍不住了,便当着众工匠的面质问景春道:“景春!你口口声声说要连本带利还我的钱,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还我的意思,你到底想不想还呢?”
  景春一听就怒了,大声道:“我就不还你!你待要怎样?有本事你再去请那侣耀来吧!他有枪我也不怕他!大不了就与他拼了!”
  桂松妻听了他这话,简直是气炸了。没办法,她决定采用当地人惯用的最毒的咀咒方法,她用陶碗盛了一碗清水,趁着那些做工的人都进屋吃午饭工地无人之机,就端着那碗清水到那块房屋基地中去,咀咒道:“谁霸占我的地,将来就像这碗水一般!”说完就连水带碗照准那里的一块柱脚石狠狠摔去,那只碗当即“哐噹”一声粉碎,七零八落散了一地;那水顿时四处飞溅,湿了一摊。景春见之愤怒不已,但他不敢再惹事了,只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时间过了三个月,在桂元公和景春父子俩的精心安排和努力劳作下,一间新房终于建成了。由于桂元公对这间新房追求美观和高质量,所以他特意去请这一带最有名的、木工技术最好的、家住古周屯的老木匠黄侣明来操作和指导,所以这间房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就算是木地板也都做得严密无缝,当地人形容说,这地板严密得“连倒水都不会漏的”,可见其质量之高了。然而给他的工钱也是相当高的。
  这一间大房建成之后,之前住房紧张的情况得到了解决。为了建这间房,桂元公请了好多工匠,光工钱就花了不少,还有一日三餐的开销,耗资之大,不言而喻。所以房子建成之日,也就是手头拮据之时。因此,他们拖欠桂松妻连本带利近六十块大洋的地基钱,一时无力偿还,他们打算继续拖欠下去,所以引起了桂松妻的反感。
  为使家庭经济尽快好转,桂元公和景春决定重办纱纸作坊。自从迁居歪挡屯那年起,就中断纱纸作坊到现在,三四年过去了。如今新房起好了,就可以腾出地方来重开纱纸业。
  造纱纸所用的纱皮,是要到接约街去买的,因为自产的纱皮数量太少。纱皮的加工必须经过如下的流程:一、煮烂纱皮(要加入石灰煮的,简称“煮纱”)二、流水漂洗(简称“漂纱”)三、检出杂质(简称“检纱”)四、将纱皮捣烂成泥状(简称“捣纱”)。而“漂纱”之前,必先经过“煮纱”;而“漂纱”之后,就要“检纱”。“检纱”若在流水中进行,其速度就快得多,其效果就好得多。
  接学乡福来村“下刁规”屯有一条从大山脚里流出来的小河,水清流急,正是“洗纱”和“检纱”最为理想的地方了。因为山弄里一般没有河流,所以山弄里凡是从事纱纸业的人家,都是到“下刁规”那条小河边完成第一至第三流程的。只见那条小河两岸排列着十几座“煮纱”灶,灶上架着一口口“九号”或“十号”的大铁锅,那些大铁锅都是“煮纱”用的。每天那里人语嘈杂,各种响声交织,简直是一条特殊的街道。
  只因为吞团屯没有河流,景春与桂元公要从事纱纸作坊,当然也要到那条小河边去,在那儿垒灶架锅,在那儿完成那三项工序流程。
  “下刁规”屯有一条路,可通吞团屯。这条路的中点是福来村的“强更”屯,桂元公的表弟、景春的表叔黄凤国的家就在这个屯里。每当景春需要加工纱皮的时候,他就在凤国家要一担柴火挑去“下刁规”那里“煮纱”,并在那儿完成“漂纱”和“检纱”。然后才将经“检纱”过的纱皮挑回吞团,再在家中完成最后的工序——“捣纱”。
  由于纱纸业的缘故,桂元公和景春与老表黄凤国的来往就多了起来。他们常常得到凤国的帮忙:帮他们挑柴火去“下刁规”;帮他们挑纱皮回“强更”屯,凤国的家成了他们的中转站。有时凤国还帮他们“煮纱”“漂纱”等等。“煮纱”是很费时费柴的,一般要煮七八个钟头才行。凤国秉性忠实善良,从小就养成了吃苦耐劳、乐于助人、很有耐心的性格,所以“煮纱”“漂纱”这些事,他并不怎么厌烦,更愿意帮老表做工。
  当那些纱皮挑到吞团之后,“捣纱”的工序就由桂财包了。景春对桂财说:“二叔啊!你眼睛看不见,大事、精细事你做不了,但‘捣纱’的活你是可以做的。虽然这活儿辛苦点,但比起我们打柴挑水轻松得多,你就包‘捣纱’吧,捣不好就多捣些时间,直到捣好为止。”
  “捣纱”的活要用到“纱砧”和木棰,这两样都是用沉重坚硬的红木制成的。“纱砧”长约六尺,宽约两尺多,厚约五寸许;木棰长约两尺,体方柄圆,其体约四寸见方,其柄粗如手臂,重近十斤。“捣纱”时将“检纱”后的纱皮放于“纱砧”上,然后抡起木棰捶打它。每一砣纱皮,须经过用大力气捶打几千下,才能使它变成可用的“纱泥”。正常人捶纱,由于能看准纱皮的位置;能看清各捶点的捶烂程度;能有效的及时地调整力度和捶点,所以捶打的次数就少很多,工效就高很多。对于双目失明的桂财来说,那些要领他都无法掌握,他全靠用手摸,捶几下,摸一摸,再捶几下,再摸一摸,所以他的工效就比正常人低得多,也辛苦得多。他往往要比正常人多捶一倍的捶数才能成功。由于看不见,他经常捶不中纱皮,木棰打到空砧上,常震得他双手麻木。为了不耽误第二天的正常“捯纸”,他常常半夜半夜地赶工,捶纱不止。
  以前桂财跟桂松合为一家时,他是比较轻松的,因为没有那么多活要干的,平时不过是磨米、洗衣、洗碗、结绳子、轧棉花之类轻活。自从跟桂元公合为一家之后,要他干的活就多了起来,除磨米、洗衣、洗碗之外,还需要喂猪,现在还要他包“捶纱”的活儿。有一次他要去喂猪,当他提着猪食桶走下台阶的时候,由于看不见走差了,他连人带桶从第七级台阶上跌落地面,摔到石板上受了伤,经卧床一个多月的医治才渐渐痊愈。
  桂财虽然是个双目失明的残废人,虽然老婆早年因嫌他残废而离开了他,虽然无儿无女无法自立,虽然每天辛劳不已,但是他还能乐观地面对生活,他从不叫苦,从不叹气,也从未产生过怨恨情绪。每当桂元公为客人算命或卜卦叨念口诀时,他就默默地跟着念,久而久之,他也能背下那些口诀了。他还能将“六十甲子”背得滚瓜烂熟哩,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在别人的眼里,他是个憨憨的、没心没肺没有忧愁的人,可谁能知道他的心灵深处有没有伤痛呢?
  却说桂元公建好了新房之后,居住条件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然而桂松妻那边的居住条件依然没有丝毫的好转,因此,桂松妻趁景春不在家就对桂元公说:“大哥啊!你们现在住的也宽松了,原本堂屋是属于我们这边的,可现在景春还继续在堂屋堆放了许多他们的东西。想当初你们刚从弄敢屯返迁回来时,你们没有房子住,暂时占用堂屋那是情有可原的,我也从未计较过。可如今你们新房也建好了,你们堆放在堂屋的那些东西,却仍然堆放在那里。你们能否将那些东西搬走,也让我们放一放我们的东西呢?我的几个孩子都长大些儿了,我们四口人就只住那么一点点地方,实在太挤了啊!”
  “好吧,待景春回来后,我就跟他说。”桂元公道,“堂屋有神台,本是祭祀祖先的地方,是应该整齐干净些才好。”
  景春回来了,桂元公就与他说了这个事,景春听了一脸不高兴,他猜得出一定是他三婶提出的意见,然而他不想再跟三婶冲突吵嘴了,他心中窝着一股怨气,因为是她请来她那游击队长的叔叔,威胁要给他吃“枪籽”,使他在他面前威风扫地、丢尽脸面。景春听他父亲说了这件事,心中极为不满,一脸怒容,但他却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只见景春上山去砍来许多大竹子,然后忙乎乎地赶制着两扇竹门。桂元公不解其意,于是问他:“你这是要干什么呢?”景春不好气地回答道:“干什么你别问!你别管!做好了你就知道了。”
  景春做好两扇竹门之后,但见他将大门口的两扇门板卸下来,用新制的竹门换上去。原来这两扇竹门他是按大门口的尺寸制作的,装上去刚好合适。他将换下来的大门板扛进他的卧室去,然后将它架起来当台子使用。
  桂元公这才知道原来如此。他对景春这样的所作所为是不认可的,但又不好马上就阻止他,因为他怕惯了这个儿子的雷霆脾气。桂松妻见了,也不敢出声,她知道这是景春对她要求使用堂屋的反制行动;她知道桂元公一定不会让景春这样随意乱来的;她知道换门这事不用她做声也终将会被纠正过来的。
  过了几天,桂元公趁景春心情平静之机,便问他道:“你为什么换大门呢?”景春道:“堂屋是她的,但大门不是她的!”
  桂元公对他说:“这么说那大门就是我们的了?!你要知道,居家风水最最要紧的是门面,门面坚固厚实的人家才会兴旺发达;门面富丽堂煌的人家才会荣华富贵;门面光滑无缝的人家才会长寿安康。我们也走遍了城乡村屯,从未见过用竹子做大门的。如今只有我们一家这样做了。用竹子做大门的人家,连乞丐都看不起,连乞丐都不会进门,今后还会有谁来请我们去做道场呢?被别人笑话是小事,断了我们的生意那就亏大了!”
  景春听了桂元公这一番道理,他不再说话了,他马上将那两扇竹门卸下,将原来的大门板重新安好,使大门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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