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因为陈大厚捡了个被拐骗的女人给自己做媳妇，我不禁担心起来，他这样做是不是犯法。
　　李江呵呵地笑了起来，说：“那个时候的农村，谁知道什么法不法的，再说那女人也不是陈大厚拐骗的，她嫁给陈大厚属于自愿而不是被强迫，不过这里不排除陈大厚妈的诱导，不管咋的，陈大厚就这样捡了个媳妇，不过听说后来还有一段插曲，说他媳妇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跑了，具体是咋回事儿，我也不太清楚，你要是感兴趣，等过两天我拉你们上柳絮屯去一趟，顺道把几个老乡接来参加我俩的婚礼。”
　　我赶紧点头表示同意，我觉得这一次回来真的是收获太多太多了，好多故事都在我的脑海里萦绕。
　　
　　转眼就到四月中旬，李江和秀珍的新房装修完了。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张姐还有苟老师的夫人、老猫媳妇二丫，一起帮着李江他俩布置新房。
　　我们布置的新房，是按着当年我们结婚时的要求布置的，求的是大富大贵红红火火，不像现在的年轻人那样追求简约素雅，这就是一代人和另一代人的审美观念。李江两口子很满意，他俩也说不喜欢现在年轻人那种情调的，还是这种布置符合他俩的心愿。
　　再有几天就到李江和秀珍的大喜日子了，谁知道这时却出了一件不大不小，又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那天下午两点多钟，李江给我打来电话，说请我到他家商量他结婚的事情，并告诉我，张美华和二丫还有苟老师两口子也去。
　　我让老伴儿在家给二老做饭，我先过去。
　　到了李江家看见张姐、二丫、狗子和她媳妇已经先到了，还有两个男的我不认识。二丫给我做了介绍，原来一个是李江的弟弟，一个是李江的侄儿。
　　我四下里看看，没看到李江和秀珍，便问：“李江和秀珍呢，把我们找来他们怎么没影了。”
　　“啊，刚才我哥接了个电话，说先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让咱们等他一会儿，我嫂子上午回她自己家了。”李江的弟弟回答道。
　　等了一会儿，李江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推轮椅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轮椅上坐着一位看上去七十多岁的老头儿，老头儿穿着厚厚的棉衣歪斜着靠在轮椅上，还有一个老太太跟在最后进了门。
　　李江的弟弟赶紧过去，扶住了老太太，二丫和狗子两口子也过去和老太太打招呼。
　　“嗯？这老两口子咋来了？”张姐看着李江问。
　　李江苦笑着摇摇头：“别提了。”
　　老太太进了屋对那个推车的男人道：“二孩子，把你爸扶到沙发上去，这两个多小时把他累坏了。”
　　狗子和李江的弟弟过去帮着二孩子，把老头儿从轮椅上费劲地扶下来坐到沙发上。
　　李江微笑着对老太太说：“妈，你也坐吧。”
　　老太太翻着眼皮对李江道：“你还认识我这个妈呀，我以为你早把我们老两口儿忘了呢。”
　　“妈，看你说的，你是我的亲妈，我啥时候也不能忘了你们老两口儿啊。”
　　“没忘，没忘你咋不管我们，啊，都多长时间了？咋的，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老太太有点儿蛮不讲理。
　　“我最近不是收拾房子没时间吗，我寻思过两天就去接你们老两口子过来。”李江赔着笑脸。
　　“这是李江的爸妈吗？”我悄悄地问张姐。
　　张姐趴在我耳朵上道：“是他前妻的爸妈，他原来的老丈人和老丈母。”
　　“看这老太太的态度好像是故意来找事的，莫非她是要……他们是不是来找李江麻烦的？”我怀疑地问张姐。
　　“好像是，这老太太平时不这样啊，今天这是咋的了，看样子是来者不善啊，你看那老太太的脸色，我估计又是李江那个前小舅子捣的鬼。”
　　“那咋还把老头儿弄来了，这不是折腾吗？”
　　“老头儿在家没人管呗，这老头儿可是个好人，明白事儿，可惜现在说不清楚话了，要不老太太也不敢来闹腾。”张姐说完用手拉了我一下，“快看，老太太开始找碴儿了。”
　　果然，老太太开始发难了，她先是往屋里的四面墙上看了一圈儿，然后问李江：“我姑娘和小丽的照片呢？”
　　“收起来了，妈你想要吗？你要是要，我给你拿。”李江收起笑容。
　　突然，老太太嘤嘤地哭了起来，声音由小变大，一边哭还一边叨咕道：“闺娘啊，你的命咋就这么的苦啊，我那可怜的外孙女儿啊。”
　　“妈，你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不要这样，这样我受不了。”李江眼圈红了，他低声恳求老太太。
　　“你受不了，你受不了就别做。”老太太不理李江，继续哭道：“我那苦命的闺娘啊，你说你帮着人家没死没活地干，江山打下来了，你却没福享受，年轻轻的就走了，现在人家又要娶新欢了，啊，啊，啊，我那苦命的闺娘啊，呜呜呜。”
　　“妈，你到底要干啥呀，有啥事儿你就直说，行不。”李江已经带着哭腔了
　　张姐走过去劝老太太道：“婶儿，咱有啥话好好说行吗，你这样容易把身体哭坏了。”
　　老太太抓住张姐的手道：“你不知道啊，我闺娘给他当牛当马没黑没白地干，愣是把自己累死啦，现在这个小没良心儿的又要结婚了，把我闺娘给忘了。”
　　李江把那个叫二孩子的中年人拉到一边儿，低声责问道：“你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咱妈这是咋的啦？是不是你又背地里捅咕啥了？你说！”
　　叫作二孩子的辩解道：“我也不知道啊，今早就非要我领着他来找你，我说不来，她不听啊，我也没有办法。”
　　“没办法？准是你背后又出啥鬼点子了，要不咱妈不可能进门就找事儿，再说了，咱妈要来，你咋不给我打电话？你打电话我好去接，这要是把老爷子折腾出病来咋办！”
　　二孩子委屈地：“还赖我呢，我给你打两遍呢，你关机呀。”
　　李江一拍脖颈子：“早上我充电了，那你咋不打我另一个号呢。”
　　“我。”
　　“什么我我我的，我看你就是故意要这么干，好让老两口子对我不乐意。”
　　李江正责备二孩子，歪坐在沙发上的老头儿，身子一挺一挺的，呜呜地喊着，用手指着李江，好像要说啥。
　　李江赶紧过去问：“爸，你想说啥？”
　　老头儿颤颤巍巍地抓住李江的手摇晃，眼睛流着眼泪，对着李江呜呜地点着头。
　　李江弯下腰把耳朵凑近老头儿的嘴，老头儿费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李江说着什么，李江嗯嗯地点头。
　　老太太还在那哭诉：“啊，当时我闺娘和你搞对象，我就不太同意，是我家这个死老头子帮你说话，我闺娘也认准你了，没办法我才同意把我闺娘嫁给你，哪知道……呜呜呜。”
　　二孩子过来对老太太道：“妈，有啥事儿说啥事儿，你说这个干啥。”
　　狗子和二丫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二孩子，张姐走过去对二孩子道：“你跟老太太说啥了，是不是你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嫂子，我没说啥。”
　　“没说啥？你要是没说啥老太太不可能这样，老太太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赶紧说，你想咋的。”张姐咄咄逼人地逼问二孩子。
　　老太太看见张姐问二孩子，赶紧对张姐说：“他嫂子，没二孩子的事儿，是我自己要说的。”
　　“就是么，跟我叽歪啥。”二孩子使劲儿地挣脱了张姐的手，悻悻地站到一旁揉着手腕儿
　　张姐使劲儿瞪了二孩子一眼，对老太太道：“大娘，不是我说你，你就惯着这个好吃懒做儿子吧，李江少帮他了吗？不都让他喝了，赌了，嫖了吗？你还护着他，他现在都把你祸害成啥样了，你还向着他说话。”
　　二孩子听了张姐的话，嘟囔道：“谁嫖了。”
　　李江的弟弟过来把二孩子拉到一边，低声道：“你就别说话了。”
　　“她说我嫖了，谁嫖了。”二孩子争辩道。
　　“嫖没嫖你自己心里没数啊，你没嫖，你没嫖嘎哈我哥给人家交罚款，又找人才把你领回来，说你啥你就老实儿听着得了，别惹急了我哥一脚把你踹出去。”
　　李江听老头儿说完，过来扶起老太太道：“妈，你不就是怕我再结婚不管你了吗，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我答应过红艳，我会养你一辈子的，你放心吧。”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要是真心话你嘎哈这么长时间都不去看我？”老太太擦了一把眼泪问道。
　　“我去看你了，可是那房子里住的人我不认识，人家说是租的房子。”李江说完狠狠地看了二孩子一眼，“你等着，这事儿没完。”
　　二孩子赶紧低下头躲到一边。
　　“你真去了？你还认我们啊。”老太太道。
　　“是真的，我什么时候糊弄过你们老两口儿，我答应过红艳的事儿就一定办到，你还是我的岳母，还是我的老丈母娘，你放心吧。”
　　“你能同意，你新娶的媳妇能同意吗？”
　　“同意，我这个媳妇和红艳一样，也是个孝顺的人，你放心吧，等她回来我领她认你当妈。这总行了吧。”
　　老太太破涕为笑：“这我就放心了，姑爷你别生气啊，我听说你又要结婚了，我这心老是跟自己叽咯啷的，就怕你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回我放心了。”
　　“这回把心放回肚子里吧，还没吃饭呢吧？”
　　“哎哟，你这一说我还真饿了。”
　　李江对老太太道：“妈，我这还有点儿事儿要商量，你和我爸先去吃，吃完就上来，今晚你们就住在这，别的事儿明天再说，你看行不？”
　　“中，中。”老太太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李江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二孩子：“你领着爸妈下楼吃饭，听着，爸妈想吃啥就点啥。”又对老太太道，“妈，你和我爸想吃啥就点啥，你自己点，别让二孩子点，这小子太不是东西。”
　　看着二孩子推着老头儿进了电梯，李江摇了摇头。
　　接下来我们商量了关于结婚的事宜，谁去接亲，谁做伴娘，谁负责通知人，谁负责接待客人等等，我们商量完了，老头儿老太太还有二孩子也吃完饭回来了。
　　李江半开玩笑地问老太太：“妈，吃啥了，看你这模样没吃好啊，又让二孩子糊弄了吧？”
　　老太太把脸一扭，气呼呼地说道：“要了一盘子尖椒干豆腐，一碗白菜炖豆腐，一人一碗大米饭。”
　　李江看着二孩子：“你咋啥都算计呢？没喝点儿？”
　　“喝了，要了二两散白，一口掫了。”
　　“你呀，你让我说你啥好呢，你就不能给爸妈点点儿可口的？那尖椒干豆腐他俩能吃吗？剩的钱呢？”
　　“那点儿小钱儿你还要啊？还说我抠呢。”二孩子撇撇嘴。
　　“你这家伙！”李江气的扬起了巴掌。
　　老太太赶紧喊道：“姑爷算了，就他那贪财样，钱到了他手，那不就是进老虎嘴了。”
　　“你这宝贝老疙瘩呀……行了，是我的错，明天我请你到我的酒楼吃好吃的，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老太太又开心地笑了。
　　“爸妈，我还有事儿，就不陪您二老了。”李江又对二孩子小声道，“你好好侍候爸妈，你要是再玩心眼儿，小心我收拾你，晒脸！”
　　
　　李江给我老伴儿打电话，请他过来同我们一起吃饭。老伴儿婉言谢绝，说已经和二老吃完了，不过来了，又告诉我别回家太晚了，到楼下给他打电话，他下楼接我。
　　撂下电话李江对我说道：“你家老张真是个好丈夫，不仅通情达理还善解人意，是个难得的好人，真是太羡慕你们了，老苟两口子也是，从没见他俩红过脸，从来都是夫唱妇随有谦有让，有文化的人和我们这些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都是一样的，只是你没有感觉到。其实我们也羡慕无拘无束的生活方式，说话不用小心翼翼的，高兴了就开怀大笑，不高兴了就直接开怼，活得真实不累，苟老师是否有同感呢？”
　　狗子接话道：“的确是，我这一天天装文化人，累呀，就和咱们这些哥们儿姐们儿在一起，才觉得活回了我自己。”
　　二丫一撇嘴道：“听听，听听，啧啧，我家老猫要是听见你们说这话，他得多高兴啊，还不得上房啊！”
　　大家嘻哈了一阵。
　　我问李江：“那个二孩子是什么人，看上去很无赖啊。”
　　“他呀……”李江似乎显得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