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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说工作

作品名称:往来归一      作者:尔玛天空      发布时间:2022-04-26 19:46:10      字数:7092

  何幺女一走,其他的人说着笑着,也就慢慢的散了。敦周脱开身,回到政府办的帐篷去,向主任报告。主任已经回来两天了。地震当天,他陪同市政府机关领导去帮扶村调研。帮扶村在海拔1500多米的高山,只有一条机耕道,车上不去,停在山脚,一行五人走路上山。好在天边积着黑云,日头不烈,时阴时阳,山风吹着,凉爽宜人。一路上,边走边看,计划着哪里要垒挡墙哪里要砌堡坎,商量雨季后开始扩建机耕道,支持村上尽快将机耕道建成水泥路。乌云四合,天黑得利害,如果下大雨,被阻在山上就麻烦了,在支部书记家吃过午饭,五个人急着往回走。正走在山顶的小路上,地震就来了。天昏地暗,大山乱晃,台地层层抖动,波浪一样层层涌过来,眼前的山峦转眼没了踪影。五个人趴在地上,紧紧抓住路旁的杂树灌木,将头埋在臂弯里。飞砂走石,铺天盖地,嗷嗷狂叫声让人胆颤心惊。一切安静下来,发现四周全变了,先前走过的路,吃饭的村庄,身边的山峦,都不见了,不知身在何方。
  “得走出去,不能在这儿等死,可朝哪个方向走,怎样走?”主任回忆起来,还心有余悸:“四十多年,全县好多村社都去过,熟悉得很。可眼下一条路也没得,原来的鹰嘴岩不见了,全变了,方位都搞不清,整个人都瓜了!带着几个人,在山里转了两三天,才看见人找到路,一出来就这个样子,唉!辛苦你了。”
  主任同敦周讲完了自己的经历,开始安排工作:“刚才的会还是老办法,县级领导、县直部门联乡包村,将全县16个乡镇287个村的抗震救灾任务全部划分到部门,责任到人头。两办自然任务最重。我同县委办商量,委办联系茅坪乡,我们负责苏包镇。两个场镇都夷为了平地,死亡最多,矛盾尖锐,工作最重。比较起来,我们任务还要重一点,但离得近。委办任务轻一点,远一些。两办工作总得走在前面,给所有的部门树立榜样。你安排下面比照以前的,尽快把文件拟出来,争取明天按程序签出来,好下发执行。”
  “另外还有点事要同你商量。”主任看看敦周,字斟句酌的说:“办公室班子一直是按一正三副配的,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你把一秘二秘三秘和信息股研究室等文字类工作全部处理走,综合股办会办事,行政股管后勤,督查室搞督办,我来协调平衡,无论如何也忙不过来。得及时补充两位主任,少犯错误,不误工作。你觉得是内部产生好,还是从其他部门选两个?”
  “对对!这样忙乱,累一点莫啥,就怕整错了误事。”敦周不知道领导的意思,说得模棱两可的:“从工作讲,当然是熟手好,一切都有条有理,少出差错少操心。当然,有以前干过的也不错。”
  “全县干部死了四百多,科级占了近一半,县级领导有五人遇难。好多乡镇部门一把手都缺,个个都在喊紧张,到处缺领导缺人手。”
  “这样的话,还是从股长中选两个比较稳当。”听主任的意思,看来是倾向内部产生,而且说不定已经有了人选,敦周继续说:“几个股长都不错,秘书股的都可以直接分管文字材料,行政股的管后勤莫一点问题。我可以去做机关党建那一摊子,人熟好组织。”
  “你想图清闲,不得行!大灾大难的,都得出死力!外出逃难的很多,得把大家安顿下来。你看今天这种情况,上访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正在安洲建临时办事处,将政府部门集中起来,让群众找得到县委政府,能够办事,稳定人心!这是大事,耽误不得。我得去那里,先把牌子立起来,这儿的一切和内部的一切运转,你还得多操心。这样政府才能正常转,天天被上访的围着,咋个办事嘛!特殊时间,两个阵地,都得做好。”主任看着敦周笑道:“实话给你说,还要给你加任务压担子。地震添了好多工作,我给县长汇报过了,建议把政府研究室主任配起来。遇难人员处置、受灾群众救助、将来的安置等等都得仔细研究,必须要有人牵头,静下心来思考。你最合适,当过民政局领导,熟悉优抚政策,又当了几年的法制办主任,法律法规都很熟悉。军人出身,讲政治守规矩,事情交给你放心。研究室虽说是办公室的内设机构,还是正科岗位,同你现在兼任的法制办主任一个级别,也不吃亏。当然,我只是透个风哈,最终如何,得县委定。”
  “谢谢!谢谢!我这样,得不得行哦!”敦周知道政府办的领导人选,县委肯定得听县长的意见,政府办主任不仅是县长的左膀右臂,更是县长的高参,也是县长的代言人,政府办主任的话,有一半都是县长的意思。主任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多半经过深思熟虑,可自己这个情况,能不能静心工作,会不会因为家庭原因影响公平公正;有没有这个智慧,面对如此重大的灾难,如何化解各个阶层的矛盾,这些都得从政策上入手。
  “没啥不得了!领导说要找个眼界开阔,接地气,肯吃苦,一心做事的。我立马想到你,这些条件你都符合,多岗位锻炼,处理这些问题是老手。在首都当军官,最讲政治,习惯站在全国人民的角度考虑问题。又是山旮旮里长大的娃儿,不忘本,有出息了回来建设家乡。法制办主任专门审定政府行为合不合法合不合规,搞了几年,啥都熟。无论从那个角度讲,你都最合适。”主任边说边站起来向外走:“我还有接待,要陪着客人去县城。我刚才说的不是说以后做,是马上要办。国家对遇难者的安葬政策,对受灾群众的临时救助马上就要出来,得从实际出发,考虑具体的办法。设不设研究室,都是我们的工作。怎样认定遇难者身份,钱怎样发,发给谁等等,都得明确,要有文件,下面乡镇村社才有法实施。领救济这个更麻烦,哪些人领?按户口发,还是按实际人口发?在灾区的领,在外打工的领不领,读大学的领不领,当老板儿开公司的领不领,都得有个说法。”
  听着主任的话,敦周顿时觉得肩头压了千斤重担。灾难说来就来,说完就完,让人无法捉摸。可它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问题,从此将永远伴随着人类,这些问题不是某一个人的,也不是哪一个群体的,是这个区域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将被记住直到永远。人们怎样面对,怎样应付,怎样反抗斗争,同样也会记录在案成为历史。敦周想着,心中竟然有了在部队时接受命令的庄严感使命感,一股正气涤荡开来,心胸开阔。可一回到自己的帐篷,看着桌上杂乱无序的文件报表,旁边堆放的行军床,川流不息的人,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在穿衣吃饭、工作睡觉都分不清的场合,哪里还想得那样遥远?
  敦周摇摇头,把两位股长叫过来,开始安排起草文件。将收到的上访信件批转出去,把今天接访的问题细分出来,安排一名同志通知信访局做好登记催办,提出答复意见。将上三级的几十份文件和电报逐一签批后,按轻重缓急交办出去。又把统计局的同志叫来,一起分析从各个乡镇收集回来的人员伤亡情况,提出初步的上报意见,报请分管县长签字,再向省市报送。等省市审定后,晚上还得按程序在新闻上发布新的伤亡失踪人数。敦周边核对数字,边回想主任的话,觉得办公室急需进几个办事员,要不然,这千头万绪的工作,要把人累死。一想到累,立即觉得全身不着劲,真想就势躺地上,伸直腿脚,好好眯上一会儿。
  小小的帐篷中,摆着两排八张从县中废墟中找来的食堂饭桌,坐满了工作人员。通过卫事电话,有的向空军报空投计划,有的收集乡镇情况,有的核对崩塌地灾泥石流情况,还有的在同抢通的部队对接。不时有军人、医生、群众走进帐篷,咨询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大家忙着四处寻找答案。这贴着一张A4纸标明是政府办的帐篷,这块小小的空间,展露着生机活力,给前来的每一个人以力量和希望。从心底透出的疲惫,也在这种升腾的希望中淡化远去。
  
  8、忆人生
  
  深更半夜,终于安静下来。支起行军床,可敦周始终无法入睡。部队来了,给县委县政府送了一批行军床,大家终于不用躺在泥地里。领到行军床那一刻,敦周眼含热泪,满眼的军绿传递着温暖,有回家的感觉,当晚睡死过去。可此后却再也睡不着,当年在部队搞拉练,在野外奔波忙碌,安营扎寨,头一挨床,便能睡到日上三竿。现在却不行,一躺上去,先是想想儿子的样子,又想当兵服役的日子,然后想同老婆结婚生子的各种细节,又想到退伍返乡,眼前浮现的却是废墟的样子,又会绕回去想到读初中高中,想到母亲的辛劳,想到石家沟。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一大圈儿,当初返乡是不是全错了?如果不回来,地震就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母亲岳父岳母也许还是会遇难,但老婆儿子至少还活着,就不会孤单一个人。又想到自己还有一个亲人,也不知姐姐在张家场过得怎么样?
  办公室的同志交给敦周一个包,是姐姐带来的。情况平息下来,姐姐从张家场出发,跟着别人跋山涉水,足足走了三天,才来到县中指挥部,就为证实兄弟是死是活,姐弟俩见上一面,哪知自己却下乡去了。听办公室的同志讲,姐姐挨个帐篷问过来,问到政府办知道敦周还活着,高兴得边笑边抹眼泪,可怎么也抹不干净,挂着一脸的泪水,叮嘱办公室的同志一定要转告敦周:无论如何得活着,活着比啥都强,要想开些,死了几万人,可不能干傻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叫敦周一定找时间回趟张家场,姐弟俩好好摆摆龙门阵。姐姐知道敦周埋了三天才从废墟里挖出来,又出去给敦周买了两套衣物,塞了2000块钱。敦周想着想着,禁不住泪就上来了。应急通信接通后,敦周给姐姐打通了电话,没说上两句,姐姐在电话里就先哭出了声,不停地说:“敦周啊,一定得想开些!妈没了,就你一个亲人啊,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日子还长,从头开始,啥都会有的!”敦周听着,满脸是泪,真想同姐姐见见面。可道路不通,回张家场去一趟,再快也得五六天。政府办是十处打锣九处有,总有忙不完的事,哪里能一走就是好几天!真不知道姐弟俩啥时才能见上面。好在姐姐家里一切都好,不但人没受伤,就连房屋圈舍也没有大的破坏,生产生活都没影响。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县城里上万户人家,有的全家遇难,有的数人被埋,户户上坟,家家戴孝。石泉人命苦,承担着无穷无尽的悲痛,又在悲痛中扮演着新的角色,履行职责,安慰同事,服务群众,啥事都得面对。地震以来,不断有外地的客人来到石泉,慰问看望受灾群众,他们都会提出到已经封闭的废墟去看看。大家轮流陪同,一趟又一趟地进出废墟,走在曾经的家园,讲述刚刚经历的苦痛,需要强大的内心去承受。主任的父母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也不得不陪着领导们,每天进出废墟好几趟,向客人介绍各种各样的情况。敦周就这样似睡非睡的思想着盘算着,天一亮就立即起来,开始一天的忙碌。只有工作,才能占据思维,占据大脑,中断那些痛苦的记忆,证明还活着。真不知道何时才会坦然面对这一切!
  敦周坐在阿坝大草原的一处斜坡上,尽力向远处望去,经幡在山顶翻飞,兰兰的天空深邃遥远,让人开阔平静。风过处,喃喃的诵经声响起,四周满是青草和牛羊的味道,暖暖的太阳直射在身上,可以看见阳光中的颗粒。这一切熟悉又温暖,仿佛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地震后的废墟。从地震的窟窿里被拉出来,敦周看到的也是这种带着颗粒的阳光,只是看不清远处,灰蒙蒙一片。大草原一望无际,油路蜿蜒向远方,天空辽阔,信男善女跪拜在朝圣的路上。
  真奇怪,才离开,敦周就总拿眼前的一切同石泉比较,总是记挂着故乡的一切。以前异常憎恶的地震和卡住自己的窟窿,似乎也不是那样可恶,甚至还开始感谢政府大楼那片废墟和那个密实的窟窿。如果没有废墟没有窟窿,自己早已化成了灰烬,哪里还有今天的纵横驰骋?
  这十多年,敦周慢慢看清了许多纷繁复杂的问题,渐渐懂得了人生。地震前,敦周最不敢面对的就是自己的身世。从小就没有任何关于父亲的记忆,只有和母亲姐姐相依为命缺吃少穿的艰难。经常盼望逢场,好去张家场干爹家。不是挂念着曾氏药堂里那些千奇百怪的药材,更主要是干爹曾医生准备有好吃的饭菜有趣的玩具,逢年过节生辰满日,还有红包礼信。上小学起,与人谩骂打斗,常常被人骂作野物或者龟儿子,众人在旁起哄。敦周觉察到与众不同,慢慢明白了一切,异常羞愧,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错误,耻辱时刻追随左右。于是找各种借口不去干爹家,背地里暗暗诅咒母亲,诅咒她不讲规矩没有羞耻,害了自己。怪母亲当年,如果没有那一切,自己就不会如此艰难。不过,如果真的没有自己,母亲和姐姐一定被赶出了石家沟,根本就不会有这个家。母亲常常给儿女讲叔伯婶娘当年的打算,描绘梁氏族人虎视眈眈的眼神,讲自己含泪生存的种种艰难,也讲曾医生的热情仗义。敦周一面痛恨这个社会的冷酷无情,一面体谅母亲的艰难困苦,也尝试着理清与干爹的种种关系,可这一切如此艰难。只能常常在半夜双眼含泪,诅咒发誓地激励自己,要战胜环境成就自己,让那些欺负自己羞辱母亲的人付出代价。最疯狂的时候居然准备好一支上山打猎用的长矛,计划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除掉那些尖嘴利舌。可母亲怎么办,姐姐怎么办?年青的敦周,在仇恨和邪恶中徘徊,变得沉静安稳,寡言少语,常常整天听不到他说一句话。
  只有离开石家沟,才能结束这一切。每次的纠结难过,总是刺激着他加倍努力,离开石家沟成为敦周不惜一切代价去实现的目标。敦周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一路高歌猛进,但在八七年考大学时停止了步伐,敦周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选择复读,而是决定去当兵。一刻也不想呆在石家沟,无论干什么,只要能离开就是胜利。
  到了部队,敦周憋着一股劲,事事争先,处处创优,要争取留在部队。八九年京城骚乱,敦周服从命令,听从调遣,准点准时完成任务,竟然就进了军校提了干转了身份,实现了多年的愿望。敦周是幸福的,压在心上的苦闷一扫而光。母亲是幸福的,姐姐是幸福的,敦周的成功是这个家庭几十年抗争的胜利,是顽强坚持的胜利,一家人在石家沟扬眉吐气,叔伯叔娘都渐渐改了脸色。要知道京城的官最大,见官高一级,敦周在京城作了官,县长都得去讨他主意!敦周成了梁家人的骄傲,为全沟人长了脸,渐渐也就不提以前那些风言风语,孤儿寡母的艰辛反倒成了教育子女的鲜活教材!
  盛名之下,其实难过。原以为提了干,其他一切事情都好办,敦周在京城高兴了大半年,才发现并非如此。天天在军营,认的人不多,级别又低,没有任何出头露面的机会。其他的都可以不管,可结婚这事却不能再等。眼看着就二十八九,再拖下去,只怕得打光棍儿。敦周也不好到处言说,闷在心里,整天绕着军营转圈儿。还是姐姐到处张罗,最终在姐夫上班的县邮政局,物色了一位顶班的姑娘。姑娘高中毕业,连续复读了两年,还是没有希望,第三年复读时,当父亲的动用一切力量,姑娘以在校高中生的名义顶了父亲的班,全局的人心知肚明,个个打着哈哈,也不说破,只觉得这家人有些手段,便心生敬畏,渐渐疏远。姑娘进了邮局,一直在门店上服务,天天都得坐满8小时,便日渐丰满起来,不像其他年轻姑娘那般高挑苗条。加之接连补习了三年,受尽书本的压迫摧残,少了年青人的活力,多出一份平静。二十五六的年纪,在石泉这样的山区小县城就是老姑娘,再加上整日坐着不出去招摇,更加让人看不入眼。工作了两年,竟然没人上门提亲。姐姐瞅准机会,找人一说,马到功成。
  姐姐的好意,从根本上否定了弟弟从小确定逃离石家沟的目标。敦周从骨子里表示反对,可是自己沉默寡言不善交际,虽然在部队上不断得到锻炼,还是走不到大的场面去。况且,京城的姑娘有种天子脚下的优越,历来就看不起地方上的青年,敦周根本入不了她们的法眼。部队上纪律森严,敦周虽然是军官,仍然严守着纪律,小心翼翼遵守着各项规定,维护珍惜来之不易的荣耀。敦周知道,照这种情况,在京城是万万找不到对象,要命的是还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思来想去,也就答应了姐姐的主意,探亲期间与姑娘见了面。
  姑娘瞟了敦周一眼,羞红了脸,头就埋在胸前,半天不见起来,一支脚在地上不停移动。敦周反到大大方方,仔细看看,觉得姑娘不高不瘦,虽然同自己一样普通不显眼,但神情举止沉静羞涩,不像京城姑娘那般飞扬,先就有了好感。一来二去,敦周觉得姑娘单纯乖巧,对京城有着莫名的向往,对军人有着天然的敬佩,对未来满是美好的希望。真是找对了人!敦周从没发现自己口才如此好,也从来没想到自己如此优秀。两人在一起,单讲京城的军营,就可以说上两个时辰。哪里像在部队,半天找不到话说,政治学习时拿着稿子念,还常常难为情。现在不但说得有声有色,而且感觉还非常好,比在新兵面前训话还要骄傲!留在石家沟的耻辱和仇恨,竟然慢慢在敦周的心底淡去,自信与自豪慢慢升腾。回到京城,敦周不知不觉开始思念故乡。当然,故乡早已不再是记忆中的石家沟,更多闪现的是石泉县城。相隔百里的石泉与石家沟,就这样在敦周的思想中穿插调整,时隐时现。故乡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缕思想,总在下意识中出现,一次又一次跨越千山万水,敦周开始在京城与四川来回奔波。过去与未来,总在敦周的脑海里打架。如果确定了这门亲事,就得放弃自小下定离开故乡的决心,又回到起点,不知道自己能否面对过去的一切。如果因为年青时的决心,放弃对象,敦周觉得也不现实。毕竟年龄越来越大,能否再找到如意的对象,还真的难说。敦周这样纠结难过了几个月,最终沉迷在对象一家人对自己的敬重和照顾中,陶醉于面对他们时焕发出的才华和勇气,最终确定了取舍。人们总是在虚荣心下,作出许多无法理解的决定。这样的决定往往没有详细考虑许多后续问题,从而稀里糊涂改变了人生。一个家庭甚至一个家族,从此面对着新的方向。
  毕竟双方都老大不小,两家人有了共识,一旦确定关系,就不用严守乡村的婚嫁规矩,抓紧时间结婚是正经。媳妇儿虽是独生女儿,却是持家的好手,在岳父岳母的帮助下,事事处处,滴水不漏。敦周三十岁时,生下了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当了父亲,抱着儿子,敦周总在想自己的身世。自打出生就没见过父亲,仅存的几张黑白照片上那个瘦削男人,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敦周心知肚明,也就渐渐正视自己的血缘,依着礼数,过年过节备了礼物到曾氏药堂去,心中也镇定了许多。但总是急去快走,不愿多讲多留。后来干脆买了房,把母亲接到县城,很少回张家场,也就理直气壮不去曾氏药堂,似乎一切都处理得妥妥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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