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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山村沧桑>第二十八章 砍倒巨槐

第二十八章 砍倒巨槐

作品名称:山村沧桑      作者:霞中子      发布时间:2022-04-25 15:33:28      字数:4596

  却说桂元一家停租歪挡屯桂芬之屋,转租于弄敢屯桂秋之家,但住不到一年,景春夫妇那种突出的个性又显露出来了,他们又与桂秀之妻发生摩擦和矛盾,口角频生,针尖对麦芒似的不可调和。为了不使房族兄弟关系破裂,桂元公主动辞租,返回吞团。然而吞团已无其屋,他便提出与桂财合为一户,挤住桂财之屋。
  元合公在世分房之时,桂元居左间,桂松居中间,桂财居右间,自从桂财双目失明无法自立而与桂松合成一户之后,桂财的那一间就成为桂财桂松所共有。因为这三间房子大门开在中宫间,神台也是设在中宫间的,名义上中宫间属于桂松,但实际上中宫间的前大半部分成了堂屋,实际上是公用的。那么桂松真正意义上的生活空间只有中宫间的后小半部分以及往后延伸突出的小火房。由于当时桂财桂松并成一户,桂财的那间便与桂松共用,所以一家六口的住房尚不成问题。然而桂元一家返回吞团后,因无房居住,他们便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即另行分户:叫桂财过去跟他们做一户,理由是桂松过世了,桂松妻一户,孤儿寡母的,再让她养活桂财这个残废人,负担就太重了。
  桂财与桂元他们并成一户之后,他的那间房就可以与桂元一家共享了,这是解决他们无房可居的唯一办法。这个办法很巧妙,在外人看来是公平的、合情合理的。这就有效地解决了他们住房的燃眉之急,从此,桂财的生活得到可靠的保障,他当然是乐意并户的。
  桂元一家返回吞团不久,景春又生了一个男婴,这回桂元公孙子孙女双全了,他喜不自胜,乐不可支,他视这个小孙子如掌上明珠一般,疼爱不已。桂元公他想了想,便给他起个乳名叫“宝珠”。
  这一天,桂元公对儿子景春说:“我们这一家七口人,也算是个大家庭了,我们共住一间屋子,实在太拥挤了,这样住着真受不了,我们不能委屈了我们的‘宝珠’啊!我们得马上建间新房。”
  景春早有这个打算了,他立即响应道:“您说的太对了!得马上建间新房,越快越好!不过,我们的房屋基在哪里呢?”
  “最好是在我们原来的旧屋基上重建,这样既能恢复祖屋的原样,又能保持着老祖宗当年十六间连房的壮观。”桂元公道。
  “我们原来的老屋基不是卖给三婶家了吗,怎么办?”景春道。
  “我们用钱把它赎回来就是了,”桂元公道,“那时卖给她是三十块大洋,大不了再给她算利息就是了。”
  “万一三婶不同意啥办?”景春停顿了一下,忽然用生硬的口气道,“不同意也得同意!那是我们原来的屋基!”
  “哎!别这样说,她是用现金买下了的,而且是一次付清了,那地皮就是她的了,她不让我们赎回,你也没法的,道理是这样子的。”桂元公道,“不过,我得先与她商量商量,看她意下如何。”
  于是,桂元公去找桂松妻,对她说:“亚莲妈,我有个事想跟你谈谈,却是件大事呢。”
  “什么大事呢大哥,你先说说看。”桂松妻道。
  “是这样,现在我们那边七口人住一间屋子,实在太挤了。”桂元公道。
  “不见得很挤吧,你们把堂屋都住上了。现在二哥的房都归你们那边了,真正挤的是我们这边的。”桂松妻道。
  “先不说这些,占用堂屋那只是暂时的,逼不得已嘛。”桂元公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想再建一间新房子。”
  “建新房子很好啊!这不用跟我说的啊。”桂松妻道。
  “是必须要跟你说的,因为我们想赎回原来的房基地,在那重建我们的新房。”
  桂松妻听了此话,不悦道:“大哥啊!我可说真话了,祖上分房,我家得中宫间,天下谁不知道,中宫间是安神台、开大门的所在,我们也无话可说,孩子他爸是老三,必定是不能与哥哥们相比的。现如今二哥跟你们一家了,他的房自然随他了,我这边就比你们更挤了。我京道京舍两儿,将来成家怎么办,为长远计,我才拼命借债来买你们出卖的房基的。因为我们若不买下来,隔壁邻舍那几家分分钟抢着买了去。如今你们又要赎回去,那我家当初又何必勒紧裤带,求爷爷求奶奶地到处去借钱来买你们这块地皮呢?那我们不是白白忙活了一场吗?所以,你们要赎回,我是不同意的。”
  “亚莲妈,我们是赎回,利息也可以谈,我们又不是白要,为何执意不肯呢?”
  “赎回?哪有那么容易的呢?如果是别人买了去,别人早就在那儿起房子了,你还敢对别人提出‘赎回’二字吗?”
  “是的,依你家现在这样差的经济状态,三弟又不在了,我敢说这十年八年之内,你是没有能力在那儿起房子的,你空留着地皮是浪费了。再说了,京道京舍还那么小,待到他们成家立业,还远着哩!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建不建房那地皮也是我们的;建不建房那是我们的事儿。别说我们丢荒地皮,我们可是时时种米种菜的,这你不看见的吗?我们目前没能力起房是真的,但我们不是故意为难你们,这也是真的。”
  景春在隔壁房中,听他父亲与他三婶理论了半天,双方费了那么多口水还是没有结果,他越听越不耐烦,越听就越生气,他的火爆脾气终于忍不住了,虎虎地地走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景春道:“三婶!我们要在我们的老宅基地重建房屋,你要拦是拦不住的!若好说我们还你钱,再加些利息也可以,你这十年八年之内,绝对无力建房,你就让我们先建了,十年八年之后,你若真有能力建房,我们再拆房还地给你!你若要钱就给你,不要就拉倒!反正我们一定要在我们的旧屋基重建!三婶你若体谅到我们建房需要耗费大量的资金,你就应该资助我们一些经费。不资助也就算了,那三十块大洋的赎金,你就不应该再要了的!”
  桂松妻知道这景春的雷公脾气,跟他讲理是讲不通的,于是说了一句:“我不跟你说话!”说罢就走出屋外,下地干活去了。桂元公见状,也只好回房抽烟。此次谈话没有结果,不欢而散。
  俗话说,“知子莫如父”;“儿大不由爷”。景春从小天资聪敏,争强好胜,桂元公很是溺爱于他,使他养成了固执和偏激的性格。二十岁上,他身高一米七几,比桂元公还高出两寸,他脾气火爆,有些霸道蛮横,一般人拗不过他,就是桂元公都说他不得,还怕他几分。
  桂元公想,对于重建新房的事,儿子已经那样说断了,谁也别想拗他,那只好先建了再说吧,明天就该着手备料了。
  晚上,桂元公与景春商量建房之事。景春道,“建房需要大量的木料,如今山上的大树很少了,尤其缺乏的是板材,做屏风、做隔间、铺地板都需要大量的木板呀,这怎么办?”
  桂元公沉思了一下道,“只有买要了。”
  “哪里有现成的木板卖呢?”景春道,“要有卖的才能买啊!”
  “哪里有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桂元公道,“对面元集公家园子里那棵上百年的大槐树,目测能有十丈之高,根部两人合抱都抱不过来,做一间房的木板都用不完的。”
  景春道:“那是人家的树,说它有什么用?”
  桂元公道:“那集公如今无儿无女,只两老相互厮守,坐吃山空,他外面的田地都卖光了,家财日渐耗尽,前几年他不是将两间祖屋卖了吗?外头“城下”屯的韦桂金还跟他买了两架屋架呢,那可全是清一色的红木哩!他要价好生便宜,可惜了,要是留它到现在,我们宁可给他高些价格,他会分分钟卖给咱们的。”
  “老爸,您怎么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净说些没用的!”景春道,“刚才是说那棵大槐树的事啊!”
  “哦,我还没说完呢!”桂元公道,“他留那棵大树干什么?有何用呢?我估计他巴不得有人找他买了去。哦!对了,我们得尽快去跟他说,我们想跟他买那棵大树,用于建房,叫他不要再卖给别人了,我今天就跟他谈去,看他要价多少,估计他要价也不会很高的。”
  “那么老的树,只怕都空心了,我怕我们买它下来,一无所用,那岂不亏透了!”景春道,“真不明白,他家祖上要留这棵老树做什么?”
  “你不知道,屋后有大树是大吉利的,”桂元公道,“风水书上说,‘屋后有大树,富贵靠得住’,房屋居于其下,受它的荫蔽,就能大发。当年梁公在世之时不是大发了吗?这棵大树的风水,功不可没。”
  “那么后来他们家为什么又破败了呢?”景春又问。
  桂元公道:“但凡要常盛不衰,要有三个条件,一命运、二风水、三修德,缺一不可。命运与家主八字有关;风水包括地理风水、居家风水、行为风水;修德包括行孝行善,道德修养。这都是缺一不可的,否则富不过三代。你想,从祖到孙,个个八字都好吗?个个都能修养到家吗?就是这个道理了。”
  他们父子俩谈着谈着又跑题了。景春突然悟道:“我们都说到题外话去了,您还是赶快去跟集公谈谈买树的事吧。”
  于是,桂元公到元集公家去,一到门下就招呼道:“老叔在家吗?”
  “在啊!哦!景春爸啊,你来了!快进屋里说话。”集公乐呵呵的应道。桂元公被请到屋内坐下,两老喝茶抽烟说些家常的。
  “今天你来,想必有话要说,你就说吧。”集公道。
  桂元公便把要重建房子、要买他家的大树的想法说了一遍。集公叹道:“我家这棵老槐,据说有一百多年了,也是我家的风水所在,不过老天爷不再眷顾我家了,祖上原是大兴大发的,如今到我这一辈却落得个人财两穷,风水不在我家了,那棵大树也救不得我了。我如今是个半截入土的人,也没有后代子孙继承,我若归天,还不是任由屯中人谁想要谁砍去,倒不如趁我还活着,卖掉它换碗粥吃来得实惠。不过请问你能给我多少钱?”
  “三十块大洋,足够了吧?”桂元公答。
  “少了点吧!”集公道,“你想想,这么大的树!三人合抱的根,十几丈的高!能锯出多少板材啊!别说做一间房,就做两间房都绰绰有余的,你说是不是呢?”
  “你看着好像是那么样子,其实呢,没有那么粗的,也没有那么高的。”桂元公道,“再说了,它越往上树径就越小了。另外,谁晓得它是不是空心的呢,一百多年的树了,一般都是空心的多。”
  集公道:“空不空心,我可不能保证哦!你自己判断,这相当于打赌。你买不买你自己定,你砍下之后,就不能拿空心说话了哦。”
  桂元公道:“那是自然。俗话说,‘先讲价,后不乱’,依您说,它值得多少呢?”
  集公道:“也我不要你多的,你得给我四十块大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就这样吧,成交!等下我就回去取钱来给您。”桂元公道,“过几天我就请人来砍树了,因为锯板后要放一个月以上,让板干透了才能使用啊!”
  “好的。我只知道收钱,后面你爱怎么舞弄全由你了。”集公又道,“不过,这棵百年大树,非同小可,即使它不成精,也有神灵护佑的,你是老道公,该怎么做你懂的。”
  桂元公道:“这个我懂得的。”说罢就回家去。景春见老爸微笑着回来,估计事已办成,便急着凑过去询问:“事底如何?”
  “办妥了。”
  “多少钱?”
  “四十块大洋。”
  “贵了点儿了。”
  “少了他不肯卖啊!他咬定了这个价的!”
  “哦,贵点就贵点吧,照给他算了,他若不肯卖那才难办呢。”
  桂元公当日便交清了钱款,并立了字据。然后走过庙山,到古良村那边去请专门砍伐大树、锯大木板的专业队,并约定三日之后就来吞团施工。
  约定之日已到,桂元公在那棵古槐树下,摆筵上供、燃烛焚香、献花设酒,祭祀树神。他亲念咒语,祷告伐树之原因,迄求神灵谅解,保佑砍代顺利,不出事故。
  桂元公刚祭树完毕,专业队就到了。他们一共五六人,个个五大三粗,面皮黝黑,庙宇中金刚一般健壮。他们有的掮着大绳索;有的提着大板斧;有的握着大砍刀;有的扛着大锯子;有的挑着工具箱。
  这些人来到树下,仰观树梢,只见叶子遮天蔽日;俯视木根,真个盘结交错。他们环顾四周,选择树倒方向;细察枝杈,确定绞索之处。他们攀爬的攀爬,磨斧的磨斧,舞弄了半天,方才听得“噼叭噼叭”的砍伐声。
  他们几个轮番挥斧抡刀,响声不绝,从早上砍到黄昏,那棵百年老槐,这才颤巍巍的将倾将斜。这时有三四个人就去远处用力拉扯绳索,“一、二”;“一、二”……最后,那棵参天大树“嘎嘎嘎”一阵惨叫之后,轰然倒地,发出“唿啦啦”的巨响,犹如大厦倾颓一般,扬起满天灰尘。这棵一百多年的老槐巨树,就这样折本断根了,原来昏暗阴森的这一隅地面,顿时明亮开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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