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上）

3——1屋里，夜，内。
　　（晚饭后，四个人躺在床上天南地北地闲聊起来。）
　　国明： 这几天村组干部又在收地亩款了。
　　金波： 每人多少钱？
　　国明： 四十元。
　　占营： 现在的干部尽是贪官，收了公粮不说现在又收地亩款。老百姓种的几亩地除去种子和化肥，能有多少余钱？就这还不算工钱，辛辛苦苦白干一年，当官的心黑得很，全是喝老百姓的血！
　　国明： 别说了，建全该不高兴了。（国明看建全一言不发。）
　　建全： 你们随便说，我哥虽然是干部，但不是主要领导，他跟着无非是跑跑腿打打杂。再者说了，现在哪个村不是这样？
　　金波： 今天我路过学校见干部们在那里吃饭。
　　国明： 哪个学校？
　　金波： 不是新学校，是村西头废弃的老学校。今天中午支书让我送去几箱啤酒和白酒。
　　占营： 这些干部们收我们的钱却大吃大喝，走，去看看。
　　国明： 去就去，谁怕谁呀？
　　金波： 对，凑热闹去。建全你去不去？
　　建全： 你们去吧，我去不太合适吧，让我哥知道了会训我的。（建全有苦难言。）
　　国明： 那倒也是。
　　（说着三个人便朝村西头走去。）
　　
　　3——2学校里，夜，内。
　　金波： 就是这间房。（金波领着国明和占营来到一间房门前，发现门上挂着一把锁，占营看见墙上竖着一根铁煤锥，随手操起来插进锁扣上，用力一撬锁便弹开。金波随手在门后摸索到电灯开关，“啪”地一下拉亮灯泡，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
　　国明： 这几个干部挺会享受的。（国明看到盆子里装着好多肉和蔬菜，还有箱子里的啤酒白酒。）
　　占营： 他们明里吃，咱们暗里吃。
　　金波： 对，没意见，不吃白不吃。
　　占营： 国明你掌勺，金波你洗菜。（说着拿起铁煤锥把煤炉子捅开。）
　　金波： 咱还是把东西拿走比较稳当。（金波有些担忧。）
　　占营： 球毛！怕啥？他们当干部的在这里大吃二喝的，吃的是谁的？喝的是谁的？还不是我们大家的，咱们都有一份。你该择菜就择菜，啥心不用操，出了问题我兜着。（占营用手拍拍自己的胸脯。）
　　国明： 天塌了有占营顶着哩，你咋那么多话哩，一会做好了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吃到肚里才是真理，其它的不用提不用想，听到了没有孩子乖？
　　金波： 您二大爷我听着呢，这么孝顺！
　　国明： 你这小坏蛋，该叫叔不叫叔，反倒让我叫你二大爷，您爹俺俩同辈，他也得跟着叫你二大爷！
　　金波： 去你爹的头吧。
　　（三个人择菜、切菜手忙脚乱地不一会工夫四个菜出锅，热气腾腾地摆在桌子上。一个醋溜绿豆芽，一个回锅肉，另两个分别是鸡杂和腐竹。）
　　国明： 咋不见酒杯呀？（国明四周环顾一遍。）
　　占营： 要啥酒杯呀，拿碗来。
　　（占营从案子上拿出三个碗，打开一瓶均匀地倒进三个碗里。）
　　国明： 你高占英酒量大，你喝一碗没事，我可不敢喝呀，我没酒量。
　　占营： 今天逮住不花钱的酒，就是喝死也得喝，平常你舍得买这好酒吗？
　　金波： 就是喝得胃出血也得喝。上次在俺家喝小麦大粬还嫌赖，想喝杜康，今天的杜康来了，你可甩开地喝。
　　占营： 我只顾着倒酒哩，还没看牌子呢。（拿起空瓶仔细一看。）还真是杜康，你个龟孙儿不想喝拉倒，咱俩喝。
　　国明： 敢骂老子，没老没少的。
　　占营： 别废话，都端起来先“咕咚”几口。（占营端起碗一口气喝了几口。）别光看不喝呀。
　　（国明和金波硬着头皮端起碗也“咕咚”了几口。）
　　占营： 喝了就吃菜，还想当“娘家人”叫让吗？
　　金波： 国明这龟孙儿炒的菜还挺有味的。
　　国明： 老子投过师，跟着专业厨师学过。
　　金波： 我咋不知道哇？
　　国明： 那时候你还小，不记事，还在你妈的怀里吃奶哩。
　　金波： 去你爹的头。
　　占营： 你不提我还真忘了，你是跟着刘玉明学的。
　　金波： 刘玉明不是死好几年了吗？
　　国明： （思索了一下。）可不是已经五六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占营： 边喝边聊，喝呀，随意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别他妈的一会喝“翻肚”了。（说着从兜里掏出香烟抽起来。）
　　金波： 怎么吃独食呀？也不让让，自己抽开了。
　　占营： 想抽自己来拿，你自己卖烟，兜里也不装烟。
　　金波： 兜里经常装，这不是刚抽完嘛。
　　占营： 听说您老师手脚不干净，去人家里做菜临走时兜里塞块肉，时间长了人家都知道了，以后慢慢就没人用他了。
　　金波： 你别也学会偷肉了，那是独门秘籍。
　　国明： 嗐，他奶奶的，这事瞒都瞒不住还会传给我？尽他妈的闲扯蛋，俺老师都死几年了，还扯什么？说些其它的吧。
　　占营： 金波，咱俩关系咋样？
　　金波： 很好哇。（金波有些莫名其妙。）
　　占营： 我有个难题一直窝在心里没法张口。
　　金波： 说呀。
　　占营： 我怕说出来你要骂我。
　　金波： 你有难题说出来，我帮你解决，为啥要骂你？
　　占营： 就是有点张不开嘴。
　　金波： 说吧，孩子乖，有啥张不开嘴的？
　　占营： 咱俩先约定，我说了可不准骂人。
　　金波： 不骂人，你咋这么磨叽哩。
　　占营： 我还没有对象呢。
　　金波： 找媒人说呀，你家庭也厚实，人又帅气，身材又高大，保准美女一眼便相中你。
　　占营： 我现在相中了一个人。
　　金波： 谁呀？咋会吞吞吐吐的。
　　占营： 就是你姐金风！（占营说完捂嘴笑开了。）
　　金波： 去你妈的巴子。
　　占营： 你这人也真是的，刚才说好的不准骂人，说过就忘了。
　　金波： 不骂好人，赖种必须骂！
　　占营： 你刚才还夸我，又是高大帅气又是家庭殷实的。
　　金波： 你是没事找事，闲得狗挠蛋！
　　国明： 咦，不错，不错，我看挺般配的。占营和金风年龄也相当，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到时候，我从中做媒，跑跑腿动动嘴，把你们两家撮合成亲戚，再没有这么好的事了。
　　金波： 去你妈的，你也瞎胡掺和。
　　占营： 要是真成了，你就是小舅子，我就是你亲姐夫，以后有了孩子，你就是孩他舅，咱俩就是朋友加亲戚——亲上加亲，这门亲事我是可合心意，我是一百个满意，一万个称心。（哈哈哈。）
　　国明： 高占英你听我说（一本正经地。）我看金风你俩有夫妻相。人家常说，千里姻缘一线牵，今日良缘在眼前。这是婚姻大事，不能马虎，改天有空了我带上香烟，去找金波他爹好好唠唠，把你夸成一朵花，把你优点好好数落数落。不过呢，金风正在准备高考，学费你先支付……
　　占营： 没问题，小意思，要五百，给两个二百五；要一千，给两个五百，总之，要多少给多少。
　　国明： 我再说一个实际问题，就是金波这一关必须过。他不同意啥事也办不成，你得走走后门，先把这一关过了，让金波在家里好好给你美言几句，他一句顶我一百句，高占英敬金波一杯酒。
　　占营： （端起碗与金波的碗碰了一下）来，干一杯孩他舅！（嘻嘻嘻。）
　　金波： 去你的，你两个没一个好东西，光骂老子！（金波哭笑不得。）
　　国明： 我还没去提亲呢，你俩可攀扯上亲戚了。（哈哈哈、嘻嘻嘻，国明笑得满脸通红，口水都流出来了，并用手捂着肚子。）哎哟，笑死我了，快接不上气了。
　　金波： 别噎死你个龟孙子！
　　国明： 你看看，傻不傻，也是快二十岁的人了，也长恁粗恁长了，咋不会说人话哩？我要是噎死了谁给你们当媒人？人家常说，千里有姻缘，红线媒人牵。离了我这媒人，还就办不成喜事哩。是不是金波？
　　金波： （眯缝着眼睛不再说话，知道骂不过国明和占营，最后发起脾气。）你俩要是再胡说我可骂娘了。
　　国明： 不说了。这事先撂下，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事多磨嘛，等以后结婚了我再喝喜酒。
　　金波： 您俩再说一句，我可开始骂哩。
　　国明： 别骂，别骂，说漏嘴了。
　　占营： 告一段落了，咱喝酒吧。咋喝哩？来划拳，不然喝不下去。来，金波，划拳，谁输谁喝。
　　金波： 这就对了。（伸出手准备开始划拳。）
　　占营： 来，开始……六、六，谁输谁不喝，就是孩他舅。
　　金波： 不跟你个龟孙划拳，没正经。
　　国明： 别划拳了，还是一起端吧，来，他舅。
　　（三个人端起碗喝了起来。）
　　国明： 咱把酒喝了，明天干部们一看有空瓶子咋办？
　　金波： 给他们装一瓶子尿，让干部们尝尝“尿酒”的味道怎么样？
　　国明： 算了吧，喝了人家的酒，再让人家喝尿，有点缺德。
　　占营： 管他干啥？随他的便，知道了还能咋着谁？就是老子喝的！看他们能怎么的？
　　
　　3——3屋外，夜，外。
　　治安： （村支部书记高治安最近因为收地亩款遇挫而心烦意乱，吃过饭后在村里散心。当他路过老学校时听见里面有人划拳觉得奇怪，便循声而来。他隔着玻璃看见占营、国明和金波在划拳喝酒，并且口出狂言，心中非常生气，他怒不可遏地推门进去。）这酒喝着咋样？
　　国明： （三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时都说不出话来，还是国明反应较快，语无伦次地结巴道。）差、差不多！
　　治安： 我看这酒也不赖，要不然你们三个会喝得这么开心？还准备往瓶子里撒尿，我看你们年纪轻胆子可不小，有本事往瓶子里尿呀。
　　金波： 治安爷，俺只是说说并没有尿呀。
　　治安： 刚好我来到，要不然明天我们该喝“尿酒”了。
　　国明： （国明从桌子上拿出香烟递给治安。）治安叔，俺是开玩笑的。
　　治安： 开玩笑？有这么开玩笑的吗？喝了酒也就算了还准备尿进去，太缺德了吧！你们说这事咋办吧？
　　占营： 治安爷，这是小事儿，不就是喝点酒嘛，有啥大不了的，值得大惊小怪吗？
　　治安： 黑更半夜撬门别锁，这是小事吗？
　　金波： 饶了我们吧，这是第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
　　治安： 这次饶过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国明： 都是街邻街坊的，给点面子吧。
　　治安： 你说的很对，都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过，你们给我面子了吗？
　　占营： 国明、金波，你俩都不用哀求他了，今天就这样了，要骨头一堆，要血一盆，看着办吧。
　　治安： 哟嗬，厉害！占营，你有本事，算你厉害！我当干部快二十年了，啥样的人没见过，比你厉害的多了，都给治得服服帖帖，再弯的铁棍咱也给他捋直了，再刺的头咱也给他抹光了。
　　占营： 今天我这个头你就剃不了，我倒要看看你的真本事咋样！（占营满脸通红，浑身散发着酒气。）
　　治安： 占营你给我听着，你再给我瞎胡闹，我一个电话打过去派出所来人马上把你抓进去，拘留你十天半月，你信不信？
　　占营： 你算个球？我抬举你，你是支书；不抬举你，球毛不是。你别拿派出所吓唬人，我是吃粮食长大的，不是吓大的！（占营越说越激动，随手操起一瓶酒朝着课桌上的瓦盆砸去，酒瓶和瓦盆顷刻间爆裂，酒水顺着桌子到处流淌。）
　　治安： 好，好！高占营你等着，我要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说着怒气冲冲走到屋外把占营三人锁在屋里。）
　　
　　3——4占营家里，夜，内。
　　治安： （治安拐过两道街来到占营家门前，用手敲打房门。）根堂，睡了没有？
　　根堂： 谁呀？（占营的父亲根堂正斜躺在床上看电视，披衣下床把门打开，看见是治安甚是惊讶。）这深更半夜的有啥事吗？
　　治安： 有事，没事也不会来惊动你。（治安摇摇头，欲言又止。）
　　根堂： 是不是来要地亩款的？
　　治安： 那是小事，要是收钱也不会深更半夜里来。
　　根堂： 你既然是有事来就明说吧。
　　治安： 您的占营现在被关在学校的一间屋子里。
　　莲花： （占营的母亲一听便急了。）治安叔，你把他关到屋子里干啥，他到底犯了啥法？
　　根堂： 你别瞎喳喳，娘们儿家少管闲事，看你的电视去。
　　莲花： 看你说的是啥话？我的孩子我不担心谁担心？
　　治安： 占营、国明还有金波他们三个把学校的房门撬开，在里边又吃又喝，喝完了酒还准备往瓶子里撒尿……
　　根堂： 啊，不会吧？
　　莲花： 俺的占营都那么大了，他会干那种小孩子的事情？（莲花有点不相信。）
　　治安： 这是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等他回来了你问一下就清楚了。
　　根堂： 这龟孙儿！不听话。
　　莲花： 占营还小呢，没结婚就是小孩子。
　　根堂： 都是你他娘的惯坏的，平常一点小事不让说、不让骂，更不让打，这回惹祸了吧？你舒坦了吧！（根堂抓起桌子上的茶缸怒气冲冲地摔在莲花脚前。）
　　莲花： 怨哪个龟孙儿？啥事都往我身上推。（莲花气得一屁股坐在床上。）
　　治安： 好啦，你们也别吵了，再吵也没有用。事儿已经出来了也没法挽回了，咱还是想办法解决吧。
　　根堂： 咋解决？
　　治安： 这种事要往大里说就是犯法，派出所来了至少拘留半个月……
　　莲花： 就那么厉害吗？（莲花吓得一哆嗦。）
　　根堂： 哎哟，治安叔，孩子还小不懂事，饶了他吧。还是不报官，咱们自己处理吧。（根堂恳求道，又赶忙给治安递上香烟。）
　　莲花： 治安叔，你看占营这孩子还没订亲，要是弄到派出所拘留半个月，那名声可不好听呀，恐怕媳妇都难找。还是咱们自己处理吧。
　　治安： 那样吧，你们三家各演一场电影，每家罚二百块钱。
　　莲花： 演场电影就行啦，别再罚款了。
　　治安： 地亩款交了没有？
　　莲花： 还没交呢。
　　治安： 叫我算算，你家五口人，按每人四十元应交的地亩款，刚好二百元。罚二百元这地亩款也不用交了，这样可以吧？我觉得这样够宽大了。
　　根堂： 行，行，就这样吧。
　　治安： 走吧，跟我一起去把他们三个领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