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集：你不要去上海了

　　云楼村。白天。
　　这些日子来在烂水田周家，肖东工作一直很忙。肖东与群众心连心，对党员积极分子耐心教育，晚上还在学校课堂里帮助他们学习文化，教给工作方法，提高他们文化水平和工作能力。
　　肖东出去工作穿着和这里妇女相似的斜襟衣裳，肩上挎着一个卖零头布的小包袱，一进老百姓家的门，就忙个不停：看见孩子哭，抱起来给他揩眼泪、揩鼻涕，从不嫌脏；看到脏碗就帮助洗；看女主人灶下无人就帮助烧火。她是个热心勤劳又随和的人，说是共产党的一个区委书记，却像一个普通的农妇，深受群众欢迎。
　　肖东在衣食上更是随便，她不计较吃食，什么东西总说喜欢吃，见南瓜，说她最喜欢吃南瓜；见葫芦和夜开花一样好吃；吃过饭都付钱，群众不收，她再说道理群众还是不收，肖东感到盛情难却，只好去镇上时买些袜子肥皂送给群众。
　　
　　云楼村。白天。
　　很长时间里，肖东见卢桂珠总是高高兴兴的，和自己一起东奔东跑西地忙碌着。
　　这天肖东见桂珠打了一个包袱，外加一只木夹布提袋，肖东问她：“桂珠，你这是要去哪里？”卢桂珠忧郁地说：“我要去上海。”
　　“你去上海做什么？”肖东听了大吃一惊。
　　卢桂珠伤感地在床铺上坐下来说：“我男人去北方了，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我总不能老待在哥哥姐姐家里蹭饭吃。哥哥在村里打点忙工，东做一天西做一天，他做来的工钱都让我吃掉了，他都快三十岁了，还没有结婚。姐姐家里孩子多负担也很重，我不能再拖累他们了。吃你的也不好，我也知道你一个月也才几十斤大米的补贴，你一个人的口粮哪能让我老和你一起吃，叫你为难？为长久之计，我想去上海找个亲戚让他们带我到工厂里去做工。我有几个表兄和表姐在上海工厂里做工的，我找他们去。找不到工做，我就在上海给人家当保姆也要自己赚口饭吃。”
　　肖东听了感到自己忘了做卢桂珠工作。“是啊，卢桂珠是个没有工作的农村妇女，她来到云楼乡，只顾和她一道做党员和群众工作了，她本想带着她边干边培养她以后成为自己的帮手，让她加入组织，却一时还没有和她说明，使她感到前途茫茫，以致使她为自己未来的生活担忧起来。”
　　肖东想了一下对她说：“桂珠，这些日子我只是忙着组织上的工作，却把你忘了，不知你思想上的苦闷。你丈夫和你公公都跟三五支队走了，国民党又到处找你，你今后怎么办呢？我没有考虑你的问题。”
　　桂珠说：“我又不是党员，能叫你考虑什么呢？”
　　肖东说：“不能这么说，革命群众都是我们党的朋友，何况你不是一般的群众，你是新四军的家属，跟党员一样；你看我不是什么事情都和你说吗？你也很坚强，三五支队走了后，国民党到处抓你，你被他们抓去后，他们叫你说什么，你像一个党员一样什么也不告诉他们，宁可挨打受刑也不告诉一点三五支队情况，你思想上已经像个共产党员了。这次我回来寻找同志们，你又到处陪我寻找，你为党做了很多工作，你和你哥哥姐姐还热心地为我安置了在这里小学当老师，叫我住在你姐姐家里，你已经把我当作了自己人，所以你已经是我们的同志了，我舍不得你走。桂珠，你不要去上海了，你继续和我一起工作吧！这可比你去上海做工或替人做娘姨有意义得多了。你替老板人家做保姆还要看人家老板娘脸色，你以为当保姆的饭好吃啊？一有不对还要挨老板娘骂，低声下气的，你这么自尊自强的人哪能受得了这种气？你还是跟着我一起工作吧。我们马上要组织武工队，我就是武工队的指导员，你跟我当交通员吧，也就是当武工队的通讯员，不要去上海了。虽然没有你去上海赚得多，但一口饭总有得吃的，上级也会给你一个月几十斤大米的津贴，也够你生活了。做我们这工作危险是危险一点，但几年下来我不也过来了吗？这样你丈夫回来时见到你也参加了革命他也会很高兴的。你若去了上海，他将来回来到什么地方去找你呀？除非你已经不想他了。”
　　卢桂珠红着脸说：“哪能不想他呀？一夜夫妻百夜恩，只因老想他，感到横竖见不到人，老想也没有用，心里痛苦才想去上海的。”
　　肖东说：“那你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待着，他们总有一天会打回来找你的。你如果去上海，他回来一时就找不到你了。”
　　听了肖东的话，卢桂珠低头沉默了一会，然后抬起头来对肖东说:“我真的可以跟你一起工作吗？我对你真的有用吗？”
　　肖东热情地望着她说：“有用！怎么没有用，你不是已经帮我做了很多工作了吗？你看我来到你们云楼乡找你，我一时连人都找不到。你是这里人，熟悉这里情况，帮我找到了你哥又找到了云楼乡一批党员；还帮我联系了云楼小学当教师，你为我做了许多工作，也就是为我们党做了许多工作，这作用不是很大吗？今后我还想叫你一道跑一下其它地方，做我的交通员。你是当地人会说余姚上虞话开展工作方便，你人又聪明活络，我特地去找一下子也找不来你这样人的。”
　　听了肖东的话，卢桂珠似乎觉得有道理，没有想到自己跟肖东跑跑腿，这算是工作，她觉得这样的工作自己确实也可以做，于是决定留下来跟肖东在家乡参加革命，做政治交通工作。
　　肖东把吸收卢桂珠为政治交通员的事向朱之光请示了一下，因为这要起涉到生活补贴的事呢，朱之光听了高兴地说：“这你完全可以作主吸收的，不用请示我的。好的，我知道了。一个三五支队家属，丈夫和公公又都是三五支队战士，如今又跟大部队去北方了，这样的家属应该培养，你选得对，选得好！你现在又多了个帮手，这是好事，除了发展武工队员外，以后你再多培养像卢桂珠这样的积极分子，不过多发一份津贴而已。”肖东把请示朱之光把她吸收为政治交通员的事告诉了卢桂珠，并像自己一样按月领取生活补贴，卢桂珠听了很是高兴，觉得自己也像肖东一样成了工作同志了，因此工作就更积极了。
　　
　　南山。白天。
　　从此肖东到什么地方都把她带着。肖东第一次带卢桂珠去南山，一路上对桂珠讲穷人翻身闹解放的道理。卢桂珠一面走一面认真地听，不时点点头。到了南山，已经是下半夜，肖东去敲群众的门，但一时敲不开，肖东看看夜色，天气晴朗，有月亮和星星，肖东就对卢桂珠说：“桂珠，今夜我们俩看来只能宿在山上了。”卢桂珠也看看天色点点头说：“这样天气在野外也可以过夜的，现在是秋天，不会很冷；跟着你在什么地方过夜我也不怕。”
　　
　　山坡上，夜晚。
　　肖东钻进树丛中随地抓几下地上的松毛丝和树叶作为垫子，就在一个树林边和衣躺下，叫桂珠一起睡。肖东对卢桂珠说：“作为一个革命者，常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到了一个地方晚上没地方睡觉，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随遇而安、因陋就简找个睡觉的地方。当年三五支队在打日本鬼子时，到了晚上大部队就这样睡在露天外的。”这时肖东看看旁边有棵树，长着很多树钗，她就到那株小树上拗了两个树桠枝，把叶子攀掉放在睡觉的旁边地上。卢桂珠问肖东：“你这是派什么用场？”肖东说：“万一野兽或坏人来了当作武器。”桂珠听了点点头，觉得肖东是个老革命警惕性就是高，就和肖东一起睡了下来。
　　她们两个人睡倒以后，一时睡不着，她们一面听着山下动静，一面看着天上的星星说着闲话。卢桂珠说：“我这是在体验我丈夫当三五支队的生活了。看来他们当年就是这样过日子打鬼子的？”肖东听了笑着说：“桂珠，你的体会真切。有这样的山坡睡觉算是好的了，有时在平原找不到隐蔽的地方睡觉，只能睡在人家的茅屋旁石板上。人应该能上能下，能睡大姐家里整洁的眠床，也能睡山坡野外，这样才能坚强地活下来。这也使你们明白你丈夫和你的公公革命的不易，以后夫妻感情更接近，更贴心。让你更好地支持他们革命。同时也让你自己做一个革命的新人。”卢桂珠说：“我以后一定努力做个革命的新人。”
　　肖东说：“实际上，我们的华东野战军他们在北方，现在也都是像我们今夜这样艰苦的环境下战斗和工作着，他们比我们更苦，更危险，因为北方天气更冷，他们面对更多更强大的国军和国民党反动派。”
　　卢桂珠说：“是啊，他们去北方肯定比我们更艰苦更危险。”
　　一会卢桂珠就没有声音了，肖东想大概她已经累了睡了，肖东想卢桂珠能适应环境的。
　　半夜里肖像东听到有簌簌的声音，她警觉地侧头向左右看，赶快拿起树枝准备应付来人或野兽袭击，见是一只松鼠窜到松林上去了。这时卢桂珠也惊醒过来忙爬起来说：“是有人吗？”肖东说：“没有人，是一只松鼠窜到树上去了。”卢桂珠听了笑了。
　　这地方一般半夜里是没有人来的。天没亮他们就起来了，到山下的溪坑里捧点溪水洗一把脸，再捧一把溪坑水喝一口漱漱口，就走到村上去找堡垒户。
　　几天后肖东自己另有重要任务：她有紧急情报要去上级机关，不能和卢桂珠在一起了，只好让卢桂珠单独在下面各个联络点去联络。肖东向她再三叮嘱：“桂珠，你现在已经是一个革命战士了，如果在送信时遇到敌人千万要镇静，不要害怕，心里不用太紧张。”又说，“你更不要把敌人看得了不起，你要把自己看得比他们高，比他们厉害，不把他们当作一回事。即使万一被敌人抓住了，也不要惊慌，不要害怕，我们就是要和敌人斗争的。国民党反动派怕我们从推翻他们的政权，推翻他们的领导，当作强盗当作贼一样防着我们，我们是为广大劳动人民谋幸福的革命战士，就是要打倒他们，我们要成立新中国建设社会主义。万一被捕，一定要坚强，只能牺牲个人，不能牵连同志和组织。抗日战争时，四明山的鄞江区委书记李敏被敌人逮捕后，敌人叫她说出她领导的鄞江区有多少党员，在什么地方，用刺刀一刀一刀刺她，在她身上刺了十七刀，血流一地，她就是一字不说，宁可壮烈牺牲，这样的牺牲是光荣的。”卢桂珠听了点点头对说：“我听说过李敏烈士的事迹，当年我听了我老公说起李敏牺牲的情形，我还哭过。肖东姐，你放心，如果我让敌人抓着了，我要学李敏那样，我会守口如瓶，什么也不说的。我要对得起你，对得起党。”
　　这次肖东不在时卢桂珠一个人也很及时很好地完成了任务。
　　就这样，卢桂珠独来独往地自己一人单独完成了多次送情报的任务。
　　
　　去楼村。夜晚。
　　这年底，由肖东和她哥哥替她做介绍人，卢桂珠在云楼乡支部参加了中国共产党。并在肖东自己制作的党旗下跟着肖东宣了誓。
　　
　　云楼村。晚上。
　　晚上。肖东在灯下拿着一本越剧本子教卢桂珠识字。肖东对桂珠高兴地说：“在北方，国军已经被华东野战军——就是当年八路军和新四军，打得一败涂地，国民党快要灭亡了，不久的明天，华东野战军大部队就会打过长江来打到江南来，你的丈夫和你的公公也快跟大军打回来了，我们江南也很快要解放了。
　　“解放后你一个共产党员要做更多的工作，但是要做好工作你得有文化。比方说，到那时，组织上要你到一个乡里去当一个工作同志，到上面开会时，你就要记一下上级讲话精神；到下面去做群众工作，群众向你反映问题，你也要用笔记一下；光靠脑袋记是记不牢的。因此现在你有空时间就要好好学文化，有了文化，以后你就可以更好地做工作，派更大用场，将来才能参加新中国建设，参加社会主义建设。再讲实际一点，将来如果你丈夫回来了，一时不一定回到宁波，他若在杭州上海工作，你也可以给他写信。自己会写信什么话都可以对他说；你若不识字，请人家写信，有些话就不方便给人家讲。你说识字有多好！”
　　桂珠点点头说：“肖东姐我听你的，我决心好好学习文化，学到能自己看报纸，能自己写信。”肖东听了高兴地说：“嗳，这样才对——那来，我们继续学习，今天我们学写四个字——中国人民。”她一笔一划地教桂珠学写字。隔天教写：革命斗争、建设新中国……”在肖东认真教学下，才过两个月，桂珠就认得了一些日常口语文字，并学会了写简单的信息和名字。
　　在这同时肖东还布置她独个人召开座谈会，培养独立工作能力。
　　肖东带着卢桂珠等新培养的革命战士很快以云楼乡（烂水田）村为中心，开拓了一条姚南通姚北，姚北通上虞的红色地下交通线。出色地完成了上级党的传达指示、护送干部和粮食物资运输等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