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集（1）

　　06-01：办公室日、内
　　【简陋的沧源县县城。
　　【方兴国背着挎包、水壶，大步走过惟一的一条“大街”，走到“大街”尽头，找到一栋土墙平房西头一间房。刘景东出门相迎，请方兴国进屋。
　　【屋里有一张简易办公桌，一张单人床。
　　方兴国：队长，县里干部就住这样的房子？办公室兼宿舎！
　　刘景东：我们会很快建设一座边疆新县城。
　　【刘景东摆一张小桌，拿出一瓶酒摆在桌上。
　　刘景东：你当排长了，还立了三等功。今天才跟我打照面。
　　方兴国：排长是兵头将尾，挺忙的。境外还有残军活动，边防斗争仍很紧张。
　　刘景东：张华也来。我们撤出班洪寨，第一次相聚。我这个媒人一定要当成。
　　方兴国：她不愿意，你就别提了。
　　刘景东：你愿意吗？
　　方兴国：（羞涩）我……现在，好多营、连干部都还设解决个人问题。顾营长说了，需要我长期扎根边疆，可以特别考虑。
　　刘景东：高雅参军后，调去军分区医院，当军医了。戴翻译回昆明，去了一个民族研究所。
　　方兴国：有点可惜，戴翻译还是没留下来。
　　刘景东：人各有志。他这次在班洪寨收获大，要写一本关于佤族历史、文化的书。觉得自己适合做硏究工作。
　　方兴国：我们三个都要扎根佤山了！
　　刘景东：我准备把老婆、孩子接来。
　　【刘景东站上凳子，往墙上挂毛主席、朱总司令画像。方兴国扶着摇摇晃晃的方凳。刘景东挂好，下来看看，又上凳子正一正。方兴国说正了。
　　【刘景东还没跳下凳子，凳子倒了，人摔在地上。
　　【方兴国被书籍吸引住，翻阅《滇西边区考查记》、《炉房银厂故实录》。
　　刘景东：这些书是戴云波留给我的。著作者方国喻、尹明德都是中缅边界问题专家，参加过中英边界谈判、勘察，写的都是亲身经历、见闻，史料丰富。
　　方兴国：你看完了，我借几本看看。
　　刘景东：好呀！驻守边疆，这一类书很有用。
　　【方兴国看看手表，抬头望望窗外。
　　【刘景东到门口张望一下，回到桌前，看书不定心。
　　方兴国：张华躲我吧？她参军没成，可能对我有意见。
　　刘景东：我跟她解释了，不能参军，留在县政府搞文教工作，她也高兴。
　　【方兴国眼光一直瞟视窗外。
　　刘景东：张华喜欢你。你千万不要错失良缘！
　　方兴国：我也喜欢她，不过，她的心总关着一道铁门，我难看透。比如，她家庭成分是资本家，这次，我要她填兵役登记表才知道，所以政审没过关。
　　刘景东：她家庭出身，本人交代清楚了。人的出身不能选择，但成长道路可以选择。部队要求严，那也没办法。
　　方兴国：我劝过她，道理她也懂。她说，她父亲很进步，捐献了玉器行，差不多可以给志愿军买一架米格战斗机，母亲是教师，还有两个小妹妹，未成年。
　　【刘景东要开酒瓶，张华来了。
　　张华：实在对不起，我先去邮局寄了信，迟到了。
　　刘景东：来，三人宴开始。先为我们留在佤山，干杯！
　　【三人同时干杯。
　　刘景东：再来！为你们两位纯真的爱情，干！
　　张华：我还没跟父母讲哩，不要讲恋爱！
　　刘景东：你要经父母同意，书来信往，至少两个月，来不及了。你也不要找这种借口，定了，定了！
　　方兴国：是急了一点。让她再想想吧。
　　刘景东：不能拖了！我们三个还在一起，真高兴。你们知道，我下边疆锻练改造，组织信任我，让我带工作队下班洪，担子重。我的工作没做好……
　　方兴国：你领导得好！我还要祝贺你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张华：对！我们为你成为共产党员，干杯！
　　【方兴国、张华共同向刘景东敬酒，干杯。
　　刘景东：我也是共产党员了，还要继续锻练，想再带一个工作队，去班老寨插上五星红旗。
　　方兴国：我再去给你们警卫！
　　张华：我在班洪寨，贡献太少。下次，我要多做好事。
　　方兴国：来！预祝我们第二次并肩战斗，把五星红旗插上一个新寨，干杯！
　　【三人连连干杯。
　　方兴国：队长，我们都着急了。什么时候勘界，修改1941年线？
　　刘景东：我也着急，今天不谈勘界。
　　方兴国说：不瞒你说，好多同志急了，我也急。等，等！等疲了！
　　刘景东：其实，好好想一想，我们早就投身勘界了。我们下班洪，不是为勘界作准备、打基础吗？看历史，前两次勘界，都没有做这种准备，没有打好群众基础，结果怎样？留下历史难题让我们后人来处理。
　　【刘景东促两人喝醉，方兴国忘乎所以。张华也不顾一切，越醉越难自控，和两个男人拼酒。
　　【门外有人找刘景东，刘景东搁杯出门。
　　
　　06-02：门外日、外
　　【刘景东走到门外，听来人讲话，不再回屋里。
　　
　　06-03：办公室日、内
　　【方兴国起身到门口望，张华也起身来望。刘景东跟人走了。
　　张华：我们等队长回来，再喝。
　　方兴国：我要醉了，你也醉了，脸红红的，更好看。
　　【两人相视深情一笑。回身，无意间碰撞一下，互投怀抱。不约而同，移身门和窗之间的隐蔽处。方兴国把张华紧紧抱住，张华半推半就。
　　方兴国：我想趁等待勘界，请假回家探亲。
　　张华：我也想家了。
　　【方兴国放手，倒在床上。张华晕晕糊糊站不稳，在床边坐一会，也倒了。
　　【都醉迷迷，睡着了。
　　【刘景东回来，见房门开着，窗户也敞开，直往屋里走，愣了。
　　【方兴国、张华都醉卧在床上。
　　【他轻轻把方兴国推一下挨近张华，把手臂搭在张华身上，给两人盖上被子，关好窗户，退出，关上门。
　　【方兴国醒了，把身旁的张华摇醒。两人同时翻身跳下床，各自退避。
　　方兴国：糟糕！我们怎么睡在一张床上？
　　张华：丢死人！怎么还盖一床被子？
　　【张华百般恐惧，埋怨方兴国，痛哭。
　　【刘景东佯装不期而遇，推开门，捂住双眼。
　　【张华冲出门跑，刘景东、方兴国追，把她挡住。
　　【张华又羞又气又恨，非走不可。
　　方兴国：张华，对不起，我醉了。
　　张华：方兴国，你坏！我没想到，你这么坏！
　　方兴国：刘队长，我真的没做坏事。
　　刘景东：（装生气）你们吵吵，让别人看吗？好看吗？
　　【张华哭，方兴国不知所措。
　　刘景东：（故装）不用解释了，我又不是外人。你们正在热恋，也多喝了点酒，一时冲动，难免，难免。
　　方兴国：队长，我没有欺侮她！
　　刘景东：不必解释，有重大任务，我要忙了。你们生米做成熟饭，我也不管。
　　方兴国：什么重大任务？有我的份吗？
　　刘景东：好事！又要带工作队下边寨，插五星红旗去！
　　张华：（振奋）我去，我报名！
　　刘景东：县里刚传达了中共云南省委、省政府的文件，我们要去开辟新区。跟解放全中国一样，解放军到哪里，就在哪里建立新政权。那片地方过去有残军活动，残军被赶走了，我们必须守护，防止残军卷土重来。
　　张华：我一定要去！
　　刘景东：去！我们占住那片地区，建立政权，边界谈判就主动了。
　　方兴国：我一定要去！能收回一片领土，人生难得的机会啊！
　　刘景东：先说清，去了，多数人要留在新区工作，离家更远了。
　　张华：反正这里也离家远，跟你们在一起，再远我也不怕。
　　【刘景东打开地图，方兴国、张华一起看图。
　　【一根红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
　　刘景东：说起来，有个历史教训。早在1884年，曾纪泽就掌握了英国全面吞并缅甸的情报，向朝廷上书抓紧议界。知道曾纪泽是谁吗？
　　张华：不知道。
　　方兴国：我也不知道。
　　刘景东：他是清末一位有名的外交官，曾国藩的大公子。1878年，他接替中国第一任驻外大使郭嵩焘出使英国、法国，得到英国要全面呑并缅甸的情报，立即向朝廷上书，出兵占领八莫，赶紧议界。这个地方就是八莫。
　　【红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小圈，方兴国、张华细看。
　　刘景东：八莫是缅北一重镇。地处大盈江和伊洛瓦底江交汇处，是滇缅通海、通商要埠，从这里经伊洛瓦底江下行入海。缅甸历来是我属地，八莫地方多为华人，又有地方官民请求中国保护，中国抢先占据八莫，师出有名，也卡住了英军北上的咽喉要冲，预阻英军北上。
　　方兴国：这位外交官很有军事头脑。
　　刘景东：如果朝廷纳言，占据八莫，四两拨千斤，阻止英国人北进，英国人后来恐怕难以侵入我滇西纵深，中英滇缅边界谈判，我们就会相当主动，不会有那么多麻烦。曾纪泽这一上书，颇有见地，中英滇缅议界应从此时算起。
　　方兴国：他就是提议中英滇缅议界第一人！
　　刘景东：可惜，曾纪泽的建议没有人采纳。一年之后，英国已灭缅，但立足未稳。曾纪泽还不忘八莫，又向总理衙门电请兵取八莫，若能口舌得八莫，更好。朝廷如同意，他就开谈。他想不到，他的顶头上司答复他说，如果英军还未北上，就和他们议界，不合适。令他候旨，勿轻举妄动。后来事实证明：等到英军北上再跟他们议界，枪口面前，我们没有话语权了。
　　方兴国：不喝酒了，我赶快回部队申请去，我还搞警卫。
　　【方兴国起身要走，刘景东拉住他。
　　刘景东：我们去开辟新区，相当于当年占领八莫，意义重大。你应当争取参加。你们恋爱这个事，定吧。都不是外人，方排长，你就向领导打报告吧！
　　方兴国：我保证，真的没干坏事！
　　刘景东：其实，你们两个不知不觉地有感情了，都下决心吧，我当介绍人。
　　张华：方兴国，你快回部队争取，和我们一起去开辟新区啊！
　　
　　06-04：街上日、外
　　【街子天。赶街的人已散去。方兴国、张华手拉手走着。
　　【路边，有个中年佤族男子挎长刀，把筒帕摆在地上。有两个外来汉人围看。
　　【方兴国蹲下，和佤汉讲些什么，把手伸进筒帕，掏摸着，摸出一块手表。他笑笑，付了钱，拍拍佤汉肩膀，拉起张华快步离去。
　　【两人跑着，笑着，互相碰撞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停下来，都弯下腰，捂住肚子，头顶头，歇了一阵。
　　【两人轮流看表，方兴国把手表戴在张华手上。
　　张华：是真的吗？
　　方兴国：他那筒帕里，除了各种手表，还有玉镯之类。都是1000元钱一件，摸着哪件算哪件，不准调换、退货。你以后当老师，摸块手表最实用。
　　【字幕：第一套人民币，100元等于现今1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