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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集:瑞岭岗上喜相逢

作品名称:四明女侠——肖东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2-04-15 20:56:59      字数:5634

  瑞岭村。白天。
  喜讯终于来了,寻找上级党组织有了眉目。
  这一天肖东挑着酱油担来到姚南瑞岭岗边附近的一个村庄瑞岭村,她边走边叫:“卖酱油咧——卖酱油啊——”
  叫到一个山边的村后,见一个老大娘走出来问:“卖酱油的,你的酱油好不好?让我看看。”肖东赶快放下酱油担,把扁担搁在两头酱油桶上,说:“大娘,你来尝一尝就知道了,我的酱油是不掺一点水的正宗酱油。”大娘听了拿了个玻璃瓶出来,来到肖东酱油担边上。肖东见是一个五十多岁和善的大娘,忙接过瓶子问大娘:“大娘你要的是煮菜酱油还是蘸芋艿、海蜇皮子的酱油?”大娘说:“我买点蘸芋艿酱油就好。要多少钱一斤?”肖东说:“这要好一点的酱油,你买卫生油好了,4000元一斤。”大娘走到桶边因瓶小打了不到一斤酱油,肖东只收她3000元钱。老大娘在瓶边尝尝流到瓶外的酱油点点头说:“嗯,这酱油味道还不错。”肖东见这大娘热情和气就随便问问:“大娘,你们这个村庄很隐蔽啊,这地方过去东洋人来过吗?”大娘望望她说:“来过,还有和平军都来过。鬼子们来了就抓鸡鸭、抓猪羊、还打狗;看见年轻姑娘媳妇还要追姑娘媳妇——唉,这批强盗现在总算走了,我们这里也太平一些了。”
  肖东听了问:“那当年你们这地方三五支队来过吗?”
  大娘听了高兴地说:“三五支队也来过,当年要不是三五支队来我们这个村庄,我们村早被东洋人放火烧掉了。东洋人太坏了,他们强横霸道,一味抢劫杀人,一看老百姓有点反抗,他们就要杀人放火。有一次东洋人正在村里疯狂地抢猪羊鸡鸭,追女人,三五支队闻讯赶来,把鬼子包围起来,向鬼子兵猛烈开火,打得鬼子哇哇叫地放下猪羊逃走了,让村里人逃过一劫——三五支队住在村里又给我们家家户户前门打扫卫生,又给大家挑水抱柴火,真像自己人一样,唉,可惜,这么好的队伍去年秋天开走了。据说开到北方去了。”
  肖东又问:“他们走了之后以后有没有人再来过?”
  这时大娘看看肖东,觉得这个卖酱油的小伙子,刨根问底的有点怪,看看她的面颜又不像是坏人,便低声对她说:“听说近来他们又有人来了,听说朱之光又来到了这里。”肖东听了惊了一下低声问大娘说:“大娘,你刚才说什么,朱之光?是哪个朱之光?”
  大娘看肖东惊讶的样子就说:“还有哪个朱之光呢?就是当年我们南山县朱县长啊!你也认识他?”
  肖东说:“不,不,我不认识朱之光。我是听我表妹说起过朱之光,我表妹是朱之光亲戚。不知道他现在在啥地方?能不能找到他?我表妹很想见见他。”
  老大娘望望肖东放低声音说:“这两天我听人说朱之光就在我们这一带活动,说是共产党又要兴旺起来。要成立什么武装工队呢。”
  肖东说:“大娘,如果有机会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就说:‘我那个表妹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她想找找他。因为她妈妈病了,问他啥时候他能见见她,她有要事要向他转告。’”
  大娘听了她的话,又再次看看肖东的样子,问她:“小伙子,你住在哪里?”肖东说:“这些天我就住在这里南山附近,我明天还会来的。”
  大娘说:“那好,我有消息会告诉你的。”
  
  瑞岭岗。白天。
  第二天肖东又来到瑞岭村,她把酱油担挑到那里又大声地叫喊起来:“卖酱油呵!卖酱油咧——”但是一连几天没见到那大娘再出来。肖东还是天天挑着酱油担到这一带来叫卖,但是那大娘再没出来,肖东不免有点灰心:这个大娘病了还是怎么的?怎么再不出来了?或者是我向她打听的事她一时没有打听得到,不好意思出来见我,怕我失望?她又想,既然已经听到了这么好消息,决不能放弃。因此她坚持天天挑酱油担来瑞岭村叫卖。
  因为朱之光很忙,自从从四明地区和党中央联系上后,党中央命令浙东地区要继续大搞武装斗争,成立武工队,朱之光这段时间忙于各处联络,所以不在瑞岭村住,等一星期后朱之光才又回到瑞岭村来。那天朱之光的堡垒户大娘告诉朱之光:‘最近有个挑酱油担的小伙子天天在这一带卖酱油,她说她住在南山,他说他的表妹想见见您。’朱之光打听了一下,他估计可能是虞东区特派员肖东,是肖东女扮男装的;因为他知道上虞特派员贾余德一时找不到上级党组织已经不知去向,而肖东是虞东区特派员,也是贾余德的部下,贾余德跑了,肖东找不贾余德,因此生活发生困难,她只好卖酱油了。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只知道虞东区特派员是一个宁波姑娘名叫肖东,这是个坚强的姑娘,他决心要会见她一下。
  
  瑞岭村。白天。
  大约七八天后,瑞岭村大娘听到叫卖酱油的声音,又拿了一只酱油瓶走出来,她看到肖东很亲切,走近她说:“小伙子,早几天晚上我碰到了朱之光了,我向他转告了你的话:我对他说‘他有个表妹想见见你’。朱之光说,‘叫她转告她的表妹,明天晚上月亮出来的时候叫她到瑞岭岗上去等他,他会去找她的’。”
  肖东听了望着大娘将信将疑地问:“大娘,真的,你说的是真的?朱之光真的愿意见我表妹?”
  大娘点点头说:“真的。我把你昨天对我说的话向他说了一下。他想了一会说,他是有一个表妹在这一带,可是以前没见过,所以一下子也不敢贸然认她,叫她明天晚上到瑞岭岗上看看是不是他表妹。”
  肖东高兴极了,这样说来她即将找到上级组织党了!她可以见到特派员办公室主任了!好几个月啊,她失去了党组织,一个人在上虞和余姚挑着酱油担流浪,像个没娘的孩子,无依无靠,如果真是朱之光,她就此找到了上级领导,从此她又有“妈”了。她又可以在党的领导下大胆地开展工作了。在这之前,她早就听说过朱之光是个传奇式人物。他父亲是余姚一个开明绅士,他支持朱之光参加抗日。抗日战争一暴发,朱之光就在余姚和他的同志们成立余姚县抗日自卫总队,他任中队长。后来与从杭州湾南渡过来的浦东三北游击总队联系上,和三五支队合在一起,曾任三北游击总队司令部办公室主任、南山县县长。浙东新四军北撤后,朱之光被任为四明特派员办公室主任。上虞特派员贾余德失踪了,现在肖东只有找特派员办室主任了。瑞岭村大娘告诉她,今天晚上朱之光要见她。她怀着无限兴奋的心情等待着天快快暗下来。
  
  瑞岭岗。夜晚。
  肖东今晚在堡垒户家早早吃过了夜饭,她换件平常舍不得穿的淡蓝色短上衣,怀着今晚可能见到朱之光的兴奋心情,慢慢地来到瑞岭岗。
  瑞岭岗是上虞南山与西山两个山脚相连的一座山岗。山岗上有一排松树在那里随风摇曳,山岗上绿草如茵,野菊花盛开。这山岗平日是打柴人和放牛娃经常在那里聊天休息的地方,但一到晚上就没有什么人来了,就变成个寂寞冷落的山岗。
  今晚上月光如水,照得瑞岭岗上亮光光的,可见山岗上隐约的树木在那里随风摇动。肖东在堡垒户家吃过夜饭就早早地过来了,她怀着像孩子即将见到久别的妈妈那样的心情激动,早早地来瑞岭岗下。
  不想当她激动地小心翼翼地来到山脚下时,发现小松林里隐隐约约有人在窥视她,但她走过去时那人却又不见了。是国民党特务?如果是特务要抓她,白天就可以抓她了,何必要到瑞岭岗上来抓她呢?肖东奇怪,这是什么人?似乎在监视她?但她想今晚是她和朱之光主任约好的地点,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就是再有人来打扰,她还是冒险走上去。
  当她快到瑞岭岗边,听得她身后有窸窣之声,发现又有人跟随她,她站下来,对方却又不出面来与她打交道躲到松林里去了。这是怎么回事呢?她疑惑地想了一下,感到在这样白色恐怖时期,朱之光自然要小心谨慎,这若隐若现的人也可能是特派员主任身边的人来提前侦察和来保卫他的,这是自己人,于是她大胆地继续走上去。
  朱之光知道虞东区小南山有个肖东,也知道肖东原是虞东区特派员。因为单线领导,没有见过面,听到肖东找他,非常高兴。但在敌我斗争极为复杂的白色恐怖的残酷环境下,到处都有国民党特务,为防意外,朱之光非常谨慎,因此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先派人来瑞岭岗看看,是不是有特务?或她后面跟着什么人?所以他派了身边同志先到瑞岭岗去察看了一下,有没有别的什么人跟着她?
  肖东没有多想,她知道领导为了党的革命事业,应该警惕慎重,继续冒险向瑞岭岗前进。
  
  瑞岭岗。夜晚。
  一会月亮升到高空显得更加明亮,山上的草木树影都清晰地显示出来。这时一个中等个子的人跟着另一个人慢慢走上来。那人见月影里,有个穿件淡蓝色短旗袍个子不高的女人站在那里,朱之光走到距那个女人七八步远的时候,老远路就上前轻声地问:“你是肖东吗?”
  肖东听到忙高兴地轻声回答:“我是肖东——您是朱主任?”
  来人低声地说:“我是朱之光。”肖东激动地走上去与朱之光紧紧地握手:“朱主任,我终于找到您了!”她差一点儿就要上前去拥抱他,但是他是男同志,而且是她上级,她只能像见到久别的哥哥那样,克制住着激动的心情,只把手使劲地握得紧紧的。在月光下朱之光朦胧地望着肖东的脸关爱地说:
  “肖东同志,叫你受惊了!因为敌情复杂,所以我小心一点,先派人来探察一下,也防备你后面被特务跟踪。”
  肖东紧紧地拉着朱之光粗壮有力的大手说:“首长应该防备的,应该这样的,我已经想到了,小心为好。我不会怪首长的。”
  朱之光听了点点头。接着他在明亮的月光下望着肖东瘦削的脸庞说:“我早就听说你了,我知道虞东的情况,后来也知道上虞特派员贾德余跑了,我也几次找过他找不到他。你因此失去了联系,失去了组织,叫你受苦了——在余姚卖酱油过日子,这日子是亏你熬过来的。”
  肖东找到了党,像长久失去亲人的孩子今天突然见到了亲娘那样,热泪盈眶,望着朱之光久久说不出话来。
  朱之光拉着肖东的手说:“这里说话不方便,走,你跟我到下面村里去谈谈。”
  
  瑞岭村堡垒户家。夜晚。
  朱之光带肖东来到一户堡垒户家,屋里点着一盏小煤油灯,影影绰绰见屋里堆放着的箩簟风箱等农具。这是一户种田人家。朱之光先进去,与房东大娘打了声招呼:“这是我们的同志。”
  房东大娘望着肖东喜爱地说:“我认识她,她就是向我要求找你的卖酱油的小伙子呀。”她望望肖东笑笑,那意思仿佛说,“原来你这个小伙子还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呀。”
  肖东也亲切地望望大娘,原来这个大娘就是告诉她朱之光在这里活动的大娘呀。肖东向大娘点点头:“大娘你好!多亏你帮助我找到了朱主任啊!”
  大娘说:“应该的。我当时看到你就不像是个专门卖酱油的,还而且不像是个男人,讲话声音细声细气的,没有想到你还真是个姑娘。你原来是虞东特派员,是我们这里的领导呀!我看到你找到了朱县长也为你高兴。”
  
  房东大娘楼上。夜晚。
  这是一间朴素的农家小楼,房间里就一张眠床、一只小橱和一张房桌凳与两个小方凳。朱之光就临时住在这里。朱之光在这个小房间里让肖东在一个小方凳上坐了下来,他自己也在肖东对面的另一个小方凳上坐下来。房东大娘拿来了两杯茶水放在朱之光和肖东旁边的一口被柜上,向她点点头走开了。
  朱之光关心地问:“肖东,这么晚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吃过饭?没有吃过先去大娘这里吃点饭。”
  肖东说:“夜饭我已经吃过了。我也住在邻村一户堡垒户大娘家里,大娘对我很好。”
  朱之光在灯光下看到肖东黄瘦的面孔和单薄的身体疼爱地说:“肖东,我看你面黄肌瘦的,你这些日子过得很苦吧……”
  肖东听到这一句话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虽然朱之光比她最多大十几岁,但在她心里,他不但是她的大哥哥,也好像是她妈妈,她感到如回到了妈妈的身边。
  肖东向朱之光汇报了虞东地区的情况和自己的工作与贾余德失去联络后的失落和艰难。说在一次从山上下来时,自己昏倒在山坡上,是在山上采茶叶的周巷的周大娘周大爷把她救护过来的。又说亏得周大娘给她五斤茶叶和周大爷为她找来卖酱油的两只木桶。她把那五斤卖茶叶卖掉,就挑着酱油担沿街叫卖,一面赚点小利谋生,一面寻找党组织。
  朱之光听了感叹地说:“周巷这个大娘真好啊!是啊!在困难的时候,我们还是靠老百姓支持我们呀。在失去党的领导之后,生活上又没有一点保障,在这样艰难困苦的情况下,你能熬过来,真不容易!你在这样极度困难下,你的上级跑了,你却仍坚持在上虞和余姚寻找党组织,为虞东地区的革命斗争负责,为虞东人民负责,肖东,你的责任心很强啊,你是个了不起的姑娘!”肖东在极度艰难环境下、在没吃没喝的日子里都有没有哭过,此刻听了首长的话她哭了,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朱之光接着说:“上阶段这么困难,是有多种原因造成的:一是当时白色恐怖严重,国民党派三万大军包围我们四明山,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都是国军,一些禁不起考验的人跑了,国军又威胁老乡们,谁敢保护三五支队共产党,谁就要与三五支队共产党同罪,老百姓一时也不敢接近我们。二是因为浙东游击纵队到山东去了,浙东游击纵队走时留下来的发报机功率太小,浙东纵队越走越远,电台联系不上,一时我们与上级失去了联络。我们不知当时党中央对我们敌后工作的精神,一时困难重重。后来我们四明特派员派陈布衣等同志,远去江苏、山东等地寻找上级党组织。经过几个月的寻找,现在我们终于与上级党取得了联系。党中央命令我们:‘在四明地区重新开展武装斗争,阻拦国民党在南方的武装力量,拖住南方的敌军支援北方战场的我军,使我军能较快取得全国革命斗争的胜利。’”
  朱之光接着高兴地对肖东说:“从现在起,我们就结束那些躲躲藏藏的日子了,恢复我们的各级党组织,再次组织起武装工作队,我们又要和国民党面对面地展开公开的斗争了!”
  肖东听了欢欣鼓舞,连声说:“这太好了!这太好了!”她高兴得流出泪来。
  接着朱之光又对肖东说:“现在四明地区党组织又恢复了党委制,现在我们又与党中央联系上了,我们四明地区从属于党的上海局领导了。上海分局党组织派来了原来浙东游击纵队的宣传部长、上海淞沪地委书记顾德欢任我们四明地委书记;去山东寻找党组织的陈布衣同志回来后任四明地委副书记。现在四明地委任命我为四明地委委员兼姚虞县委书记。”朱之光讲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严肃兴奋地对肖东说,“肖东同志,现在我代表姚虞县委任命你为姚虞县委委员兼虞东区区委书记。”
  未等肖东回答朱之光接着向肖东说:“姚虞县马上要成立武工作大队,虞东区也要成立武装工作队,你就任虞东区武装工作队指导员。从现在起,你要在虞东区和小南山一带尽快恢复各级党组织,招兵买马,尽快成立武工队——”
  肖东听了如黑夜里突然看到了黎明的曙光,一时热血沸腾,心里激动万分,又鼓起了她斗争的雄心壮志,她摩拳擦掌地兴奋地向朱之光表态说:“朱书记,好,我这就到小南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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