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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被荐巡按(下)

作品名称:一片丹心照大明      作者:阿圣      发布时间:2022-04-09 16:13:51      字数:3768

  司法部门审理了刘观的罪行,根据大明律令,当处斩首。宣德帝对这个乱政的大贪官恨之入骨,当即拍板批准。罪恶滔天的刘观,终于恶贯满盈,带着一身的罪恶拜见阎王爷去了。
  顾佐在清查整顿御史队伍时,一位年轻人吸引了眼球,这就是山西道监察御史于谦。在于是队伍中于谦是最年轻的一位,可是他的业绩显赫,却十分清廉,没有丝毫涉嫌,为御史官中的皎皎者。
  顾佐早就听说于谦德才皆备,但是却没有未见其才智,有些不太相信,很想找机会亲自试一试他的才智。这天,顾佐在家特意召见于谦,于谦赶到时,正值天降一场春雪。顾佐便借雪为题说:“听说于大人吟诗作对乃是京城一绝,老夫亦好此道,昨天读了一首好诗,总想和作一首,只可惜老夫江郎才尽,腹内空空,心有余而力不足,可老夫却有一个脾性,做不出来夜不能寐,食不甘味,于大人能帮老夫了结这一心愿么?”说完,随口吟出一诗:
  黄昏犹作雨纤纤,夜静无风势转严。但觉衾绸如泼水,不知庭院已堆盐。
  五更晓色来书幌,半夜寒声落画檐。试扫北台看马耳,未随埋没有双尖。
  于谦听了,知道顾大人所吟之诗乃是宋苏轼所作《雪后书北台壁》,便回答说:“东坡居士才华横溢,才贯天人,晚生才疏学浅,岂敢与之相提并论,不过既是大人之命,晚生不敢不从,那就勉为其难吧。”说着,随口吟出一首《咏雪》:
  才聚还消似可疑,天公深意许谁知。但令海宇均滋调,不使闾阎起怨咨。
  裁剪六花如有意,斡旋一气本无私。登高望远空吟赏,谁和阳春白雪词。
  顾佐一听,心中说道:“这于谦果真名不虚传,这首《咏雪》的韵律用词皆不亚于苏东坡之诗,且立意之高远,甚至比苏东坡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朗声笑道,“好诗,好诗!于大人文思敏捷,才智过人,老夫望尘莫及,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今人胜古人,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于谦一拱手,道:“大人谬赞,晚生愧不敢当,吟风弄月之作,焉能与居士争锋。”
  顾佐哈哈一笑:“于大人过谦,来,率性一事不烦二主,就请惠赐墨宝,将这首《咏雪》书写下来,让老夫好好地欣赏欣赏吧。”说着将文房四宝摆上了书案。
  于谦却不过顾佐的盛情,道一声:“献丑了!”展开宣纸,笔蘸浓墨,纵横挥洒,一笔而下,不一会已经书写完毕。
  顾佐站在旁边,仔细地看着,只见这字清新飘逸、苍劲有力,运笔之下有若行云流水,洞达跳宕。忍不住赞道:“诗好字好,珠联璧合。”
  就在这时,顾夫人走过来,轻声道:“老爷,饭菜已好,开饭么?”
  于谦忙起身说:“哦,大人吃饭吧,晚生告辞了。”
  顾佐忙制止道:“于大人莫走,就陪老夫喝一杯如何,老夫特意为你加了两个菜。”
  于谦推辞说:“晚生怎好意思叨扰大人呢。”
  顾佐拉着于谦道:“来吧,老夫好久没喝酒了,今天蒙于大人题诗献墨宝,老夫一日得三宝,心中高兴,就想开怀畅饮,吃完饭老夫还有事请教呢。”
  于谦无法推辞,只能跟着顾佐来到餐厅,饭菜已上桌,便坐了下来,只见餐桌上摆着五个菜盘,却是:萝卜、白菜、炒牛肉、小葱拌豆腐、韭菜炒鸡蛋。心中暗忖:“堂堂正二品大员,生活如此简朴,其清廉可见一斑了。”心中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顾佐拿起酒壶,将酒杯斟满,说:“这酒是拙荆自己酿制的,虽非名贵之酒,可却是醇香扑鼻,入口香甜。”
  于谦端杯一饮而尽,果然满口余香,忍不住赞道:“好酒!”
  顾佐指着小葱拌豆腐和韭菜炒鸡蛋笑着说:“今天老夫可是沾了于大人的光,拙荆这才肯加了这两个菜,这小葱拌豆腐虽比不上山珍海味,可却是拙荆亲手所磨,其味鲜嫩无比,尤其是一清二白的风骨,令人十分仰慕。至于这韭菜炒鸡蛋,可是十味大补,具有强肾补脑之功效,可是文人健身之至宝呀。哈哈——”怡然自乐之情,已是溢于言表。
  于谦不由心中一动,一股暖流在胸中奔涌。
  吃完饭,顾佐拉着于谦又来到书房,奉上茶后,顾佐道:“老夫蒙皇上重托,掌都察院事已有月余,查得三十余人罪恶甚重,论法宜或黜或罢或诛。尚有诸多属吏亦有枉法之行,只是轻重各异而已。又观历代,谋逆者迭出,贪淫者不绝,或杀身,或罢黜,或流放,然难以禁绝,这是为什么呢?若说这些人无知,可大多为饱学之士,甚至其中不乏才学俊逸之士;若说这些人因贫而贪,也非如此,比如刘观父子,家财万贯,金银无数,如果按照一般富户过日子,五代也用不完,可他依然贪得无厌,贪无止境。这些人到底为了什么。老夫苦思良久,终未能得其解,于大人定有高见,恳请予以赐教本官。”
  于谦被顾佐的坦诚和清廉所打动,不在隐晦,侃侃而谈:“以下官之见,须自为官之志探究。究其为官之志,可数为六类:一是官官。此类官吏唯官是求,唯爵是夺,如唐之李林甫。二是利官。此类官吏唯利是图,贪得无厌,财富如山,犹不足意,如晋之石崇。三是仇官。此类官吏谋位以报家仇,图泄已愤,如战国之伍子胥。四是名官。此类官吏唯求功名,时扬天下,后传万世,如春秋之吴起。五是义官。此类官吏唯重义气,舍身全义,如三国之关羽、张飞。六是社稷官。此类官吏以社稷安危为已,上辅天子,下抚百姓,如春秋之管仲、蜀汉之孔明。前五者虽亦有益于国家与百姓之事。然欲张其志,动辄弄阴险狡诈卑劣之术。唐李林甫媚君以固宠,嫉能以固位;战国吴起杀妻以求将;蜀汉刘关张全义而怀兴汉大业;春秋伍子胥报家仇而几灭楚。皆如此是也。其祸甚烈,轻者杀身灭族,重者扰乱朝纲,天下大乱,国家灭亡矣!”
  顾佐听了,连连点头称是,又道:“于大人所言,老夫素未闻知,精辟之至,精辟之至呀!官官者等动辄玩弄奸术,可历数么?”
  于谦继续道:“凡谋已私者,必有奇术。其术有十二:一曰弄假作虚,罔上欺下;二曰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三曰无中生有,造谣诬陷;四曰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五曰阳奉阴违,两面三刀;六曰媚主谀君,诱之以虐;七曰密结党朋,狼狈为奸;八曰挑拨离间,寻隙生事;九曰栽赃陷害,反口噬人;十曰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十一曰贪贿枉法,巧取豪夺;十二曰图泄私愤,害人误国。为君为政者,需细察明辨,测其学识。验其才能,考其功绩,观其表里,察其言行,则优劣可分,忠奸可明。惟社稷之臣,为国为民,富贵不能淫,名利不能动,仇义不能惑。寒署不改其色,安危难易其志,诚如《周礼•天官冢宰•小宰》言:‘以听官府之六计,弊群吏之治。一曰廉善:善行事,获好评;二曰廉能:力能行政;三曰廉敬:尽职尽责;四曰廉正:品行方正;五曰廉法:守法执法;六曰廉辨:是非分明。’若得社稷臣,乃朝廷之大幸,天下之大幸矣!为君者于社稷臣授其权而不疑,委其职而不预。如春秋齐桓公之用管仲,则奸佞小人难售其奸。晚生初入朝政,涉世不深,所言恐有偏颇,还望大人指教。”
  顾佐听于谦宏论时,频频点头,待于谦说完,慨然叹道:“好!说得好!可谓头头是道,井井有条,鞭辟入里,入木三分呀,老夫受益匪浅,受益匪浅。”
  于谦道:“晚生信口开河,管蠡之见,不足为据,只能姑妄言之,姑妄听之罢了。晚生听大人说一日得三宝,不知是哪三宝。”
  顾佐笑道:“这三宝可都是拜于大人所赐呀。”
  于谦愕然道:“大人说笑了,晚生两手空空,何宝之有。”
  顾佐解释说:“怎么说无宝呢,且听老夫一一道来。今蒙于大人作《咏雪》,字字珠玑,且意境高远,其才气直逼苏东坡,且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可称之为文宝;而又将此诗书写出来,其字刚则铁画,媚若银钩,刚柔相济,力透纸背,实乃罕见之墨宝;与君一席话,令老夫认识了一位德才兼备贤臣良士,用不了几年,于大人将成为社稷重臣,有道是士乃国之宝,是为国宝。老夫今日与于大人,岂不是一日得三宝。”
  正说之时,就听老仆过来说道:“老爷,宫中的金公公来了。”
  顾佐忙出门相迎,却是金英传达圣旨,要他即刻进宫面圣。因此不敢耽搁,与于谦拱手相别后,急匆匆地往宫中走去。
  宣德帝在御书房召见了顾佐,在座的还有杨士奇、杨荣两位重臣。见顾佐落座,宣德帝指着御案上厚厚地一沓奏章说:“顾爱卿你看看,这上面都是江西的奏章,江西近来诉状颇多,案件堆积如山,尤其是新淦县,有数百名百姓造反,押着县丞入京,途中被官军所获,现押在候旨定夺。朕觉此事存疑,试想百姓造反何必押着县丞进京呀,其中定有隐情。刚才与两位杨爱卿商量,意欲派一位御使巡按江西,代朝廷行使职权处理冤狱,平息矛盾,安抚民心,当然这位御使必须练达能干,方能当此重任,不知顾爱卿可有合适人选。”
  顾佐当即回答:“微臣以为山西道监察御史于谦,完全可以胜任。于谦虽然年纪轻,但为人正直,品德高尚,足智多谋,爱民如子,实社稷之能臣,只有他才能不负圣上之重托。”
  宣德帝朝杨士奇、杨荣笑道:“果然英雄所见略同,三位爱卿所荐,竟然都是于谦,这于谦果然是社稷良臣,当日平息安南之乱,足见其才智过人,而怒斥汉王,显见其胆识过人,三位爱卿同声推荐,更见其操行过人。有此三项保证,朕定将高枕无忧,只须坐等捷报了。”
  当即拟就诏书,宣于谦上殿,钦命为江西巡按,赐尚方宝剑,可便宜处事,先斩后奏。
  于谦领旨下殿,不敢怠慢,立即回家整装,与家人辞别,带着于康离京赴任。出了京城,已没了大雪飘飘的景致,只觉得春风扑面,路旁柳枝,已添新绿,想到这次巡按江西,身负重任,更有机会多为百姓造福事,以报答圣上知遇之恩。心情十分舒畅,感概万千,微一沉思,一首《二月初三日出使》之诗,浮现在脑海中,当即轻声吟道:
  春风堤上柳条新,远使东南慰小民。千里宦途难了志,百年尘世未闲身。
  豺狼当道须锄殄,饿殍盈岐在抚巡。自揣菲才何以济,只将衷赤布皇仁。
  吟完诗,只觉一股浩然之气,在胸中回荡,于是,一扬鞭纵马疾驰,向前直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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