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五十六

　　金伟华刚进家门，就收到郝霞短信，一看正合心意，连想都没想，便给陈兵打电话。陈兵有段时间没和金伟华在一起喝酒了，心里还真有点痒痒，不假思索地痛快答应了。
　　陈兵前脚出门，郝霞换了一个手机卡，急急忙忙地穿上衣服，嘱咐了儿子一声儿，推门儿出了屋。
　　
　　魏民去蹲守前跟他同学通了电话，得知没有变化，请他同学随时注意监听，有情况及时发短信，并且一再强调，千万别打手机。
　　魏民和小刘蹲守在郝霞的必经之路，目的是获得郝霞和裘逸安通话时确定会面地点，如果打电话时听不到，就跟随着一路前行，同时通过他同学监听的信息，给支队长甄星发信号，调动力量，采取行动。
　　在小区东门通往公路的小路两边的河坡上，有挖好准备栽树的坑，蹲在里面既隐蔽，又可观察动向。魏民和小刘隔着一段距离，隐蔽在树坑中。他们都做好了准备，特意穿了大头鞋，垫了两双棉鞋垫，各带了一条破旧的垫子，一半儿铺在地上把雪与身体隔开，另一半儿盖在身上，减小寒冷的侵袭。
　　魏民半躺半蹲在树坑里，把棉帽子的带系紧，再用羊皮大衣的领子裹住脖子。这身装束，在行走时的确可以抵御寒冷，蹲在寒夜间的雪地里不动，就显得有些单薄，时间不长寒气便向体内侵袭。随着时间拉长身体冻得开始颤抖，上牙下牙直打架。魏民咬紧牙关，全身绷紧防止抖的太厉害，以免发出响声。
　　在获得准确的信息后，采取有针对性的提前布置好口袋，是抓捕犯罪嫌疑人时经常采取的，既笨拙但却极其有效的一种措施。这种较原始的措施叫蹲守也叫蹲坑，就是静静的，一动不动的隐藏在一个地方，等到目标出现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把犯罪嫌疑人制服并控制。
　　蹲守既艰巨又十分枯燥，让刑事侦查员既兴奋，又无奈，是最不愿意干却又经常干的活儿。
　　说兴奋，是因为有了确定嫌疑人出现的时间地点，意味着只要将嫌疑人抓获案件将宣布告破。虽然蹲守的罪不好受，但每位侦查员都跃跃欲试，享受那种抓获嫌疑人前的兴奋，抓获后的满足。
　　说无奈，是因为嫌疑人不会按你的意愿，在规定的时间和地点内必定出现。在很多情况下蹲大半宿，一整夜，甚至一连蹲上几夜，抓捕的嫌疑对象不出现一点也不新鲜。
　　蹲守时要静如处子。在目标出现之前不能乱动，连话都不能说，眼一眨不眨地死盯着目标，会抽烟的人上来烟瘾时要经受无情地折磨。最让人难受的是后半夜，到了睡觉最甜蜜的时段，睡意袭来，上眼皮和下眼皮玩命打架，想控制是一件极其难的事情，那种煎熬，是一种无力抗拒和无法忍受的残酷折磨，你就是把眼皮支起来也得咬牙坚持。
　　抓捕时要动如脱兔。目标一旦出现，就要迅速出击。不管身体是否被严寒冻僵，或者因长久不动血液循环受阻而麻木，该动的时候必须如出弦之箭，一刻也不容缓，一个健步冲上去把嫌疑人控制住。
　　冬天的寒冷让人难挨，而夏天蹲守时除了忍受困顿的折磨，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蚊虫的叮咬。七月半，八月半，蚊子嘴赛钢钻。蚊子叮在身上，怕发出声音不敢打。怎么办，用嘴吹。有的蚊子好像知道你不敢打它似的，被吹的奓开膀子，忽闪着就是不飞走。眼睁睁地看着蚊子死死地叮在肉里，气得你下嘴去咬。要遇上大雨天不仅浇的跟落汤鸡一样透心凉，浑身上下还弄得像泥猴一样。
　　不知道的人，看着刑事侦查员抓犯罪嫌疑人时扑上去一把按住，“咔嚓”一声砸上铐子，三下五除二把人带走，多威风啊。这只是表面，在风平浪静的时候抓捕犯罪嫌疑人的情况是较少的，抓捕时的艰辛，甚至危险老百姓是看不到的。
　　刑事侦查员的辛苦，所遇到的难处，只有刑事侦查员体会的才深，种种威风的背后，是种种不为人知的艰辛和付出，却无怨无悔。
　　遇到危险，在生与死的关键时刻，他们无畏无惧，义无反顾地冲在最前面，在与犯罪嫌疑人作殊死搏斗时献出生命并非罕见，全国每年因公牺牲的公安干警以三位数计算。
　　选择了刑事侦查就是认定了这项事业，也就担起了这份责任。刑事侦查员心中只有使命，一颗对职业的忠诚，一种责任在肩的担当，维护法律尊严的庄重信念，为保一方平安，甘愿牺牲自己的无私奉献精神。
　　
　　五十六
　　
　　陈兵出门走在路上，寒风打在脸上，钻进脖子里，让人感到难耐。他伸手把领子往高处抻了抻，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以此来阻挡寒意的侵袭。陈兵突然觉得奇怪，金伟华这么晚还没吃饭吗，喊他出去喝酒有没有什么猫腻？会不会……难道是郝霞挖好了坑让自己跳？不应该去喝隐藏着陷阱的酒。他抬头看了一眼黑咕隆咚的天空，突然决定不去了，给她来个回马枪。回去总的有个理由吧。一阵风吹的他混身一哆嗦，这么冷的天气是很好的理由。
　　陈兵给金伟华打电话：“我说伟华，这外面的天太冷了……”
　　金炜华一听是陈冰，随口答道：“还真有点冷，走了几步就感觉咬耳朵了。”
　　陈兵顺坡下驴：“现在就这么冷，喝完酒回家的时候更冷，你觉得呢？要不，咱们就算了吧，等天暖和了或是歇班儿时白天，我们再出去喝，你看怎么样……”
　　这么冷的晚上，金伟华也不愿出去喝酒，完全是因为心中的女神郝霞给他发短信，面子不好驳。既然陈兵主动提出正中下怀：“既然你嫌冷，要不就算了吧，我们改天再约。”
　　挂断了电话，往回走的陈兵心里窃喜，不知突然出现在郝霞面前会吃惊到什么程度，说不定还真的揭开一段秘密，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魏民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寒冷，就在难以坚持而又必须坚持下去的时候，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微弱的声响。经验丰富的魏民一听就是人的脚步声，一下来了精神，瞪大双眼盯着脚步传来的方向。
　　脚步声逐渐见大，影影绰绰的可以看到人的身影，就在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时，另一个方向也传来脚步声。那个方向不是魏民关注的目标，他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郝霞，身影慢慢变得清晰。郝霞四顾后见没有人，便伸手掏手机，魏民立即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就在全力倾听郝霞通话内容的关键时刻，另一面的人来到跟前，魏民一看惊出一身冷汗。他万没料到，刚刚过去的陈兵竟然会杀个回马枪。
　　“你个搅群的骡子！”这一幕出现完全打破了魏民的计划。两个人碰面后，郝霞肯定会被陈兵拦回去，和裘逸安的约会必定取消，抓捕计划也就随之半途而废。面对这一切，魏民束手无策，既不能把陈兵拦住，更不能阻止郝霞，他无奈地看着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小。“天不佑我……”魏民沮丧到了极点，“你个搅屎的棍子……”
　　两个身影终于碰到了一起，发现双方后都被惊得站住了脚。郝霞万没想到陈兵会回来，呆愣愣地看着陈兵，脱口问道：“你不是……”
　　“天太冷了……”陈兵最不愿看到的一幕竟然毫不留情地，明明白白摆在面前，“你这是……”
　　“我去……”情急之中郝霞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胡乱掩饰道，“厕所……”
　　“厕所？”陈兵明知郝霞在说谎，但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家里不是有卫生间吗？”
　　欲盖弥彰的郝霞已经没了退路，只可接着演下去：“家里的卫生间……”
　　“回去吧。”陈兵伸手拉住郝霞的胳膊，“我已经通过了，现在能用了。”
　　被逼到死胡同的郝霞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只可极不情愿地跟着陈兵回家。
　　魏民暗自叹息：“诸葛亮火烧司马懿——天不助我……”郝霞和陈兵走远后，魏民使劲在自己的大腿上擂了一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看着郝霞两口子远去的背影，魏民盼着奇迹发生：“郝霞心里装着不能撂下的事儿，她还会找机会，去赴他们的约会。”魏民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等，继续接着等……”
　　时间到了晚八点十分，魏民给他的同学发了条短信，很快就收到短信“未监听到通话”。
　　仍然蹲在雪窝子里的魏民，一遍一遍地给他的同学发短信，一条一条短信犹如一盆一盆凉水，从头到脚简直凉透了。到晚十点二十分，仍然未收到期盼的消息。无奈的魏民只可给甄星发短信，“郝霞被陈兵截回，早已过约定的时间，估计不会再见面了，撤吧”。
　　支队长收到魏民的短信，在心里暗自琢磨：“天有不测风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甄星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身边的人说，“撤。”
　　
　　裘逸安开车来到离郝霞家住的不远的地方，到了指定时间后一遍一遍地给郝霞打手机，听到的都是关机的提示音，一直到晚上九点十分，也没打通郝霞的电话。无可奈何花落去，眼看着一个完美的计划付诸东流。他自认为计划不仅周密，更是通过精心地安排，虽有风险，却有实施成功的把握，其结果却出乎他的预料。心里窝着火儿，却无处发泄愤怒和懊恼，对郝霞没能赴约简直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他不知道这是对他的惩罚，还是报复，亦或是天意如此？
　　裘逸安有点奇怪，上一次约会是因为自己堵车，这一次郝霞为什么不接电话，是因为上次没见到生气了？不会啊！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很默契，风雨无阻，从未失约。为什么在关键的时刻掉链子？以后怎么办？还有没有时间，计划还能不能实施？时间对裘逸安来说太宝贵了，真的是寸金难买寸光阴。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却在转瞬间失之交臂的裘逸安心里犯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更不知道老天爷还能不能给他实施最后一步计划的时间。
　　裘逸安静下来一想，郝霞肯定遇到了无法脱身的特殊情况，要不然她不会失约，看起来事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自己未被发现有自由的空间，郝霞就不同了，她的一行一动都暴露在人们的眼皮子底下，不是她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的，更不能完全由着性子来。裘逸安别的不怕，就怕被警察抓住失去了自由，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这个计划如果不能实现，不仅导致前功尽弃，更是无法饶恕的罪过。
　　裘逸安抚摸着柔软的床，想起和郝霞躺在床上无所顾忌、肆无忌惮地开心和快乐，那种缠绵太令人陶醉。那种亲亲热热，恩恩爱爱，无忧无虑，舒心惬意，是令人神魂颠倒的向往。
　　屋里静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裘逸安突然感到浑身发瘆，觉得世界末日马上就要降临似的，恐惧占据了整个心头。“唉……”这一声哀叹是无奈，还是抱怨，难道这一切的美好都已成为过眼烟云，不会重新再现？
　　无奈，很多的无奈都是自己选择的。现在想想所发生的一切，既是一种冲动，又好像是冥冥中的必然。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一切责任或惩罚必须由自己来承担。
　　后悔吗？要说不后悔，那是自欺其人。谁不想有一个自己相爱的，又深爱着自己的伴侣，每天相依相伴，过着开心惬意的日子，沐浴美好的阳光，舒舒服服的享受生活，过幸福惬意的日子。
　　不能实现的梦想，永远停留在梦想的幻觉中，醒来后的现实却是截然相反。以前一场一场的美梦变成了如今的噩梦。都说噩梦有醒来的时候，裘逸安不知道自己能否从噩梦中醒来。
　　是希望梦醒，还是沉醉其中，他说不清楚。即便在大脑中缠绕，也只能是一种徘徊，变成一种永难实现的奢望。过去时的情景再难实现，幻想永远也变不成现实。现实是无情的，那么明明白白，无情地摆在那里，让你既无法面对，又不得不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