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集：赶不上航船就走路

　　百官联络站。白天。
　　肖东从余姚回来，背着个大包袱来到百官情报站，已经是下午4点钟了，走到站里，刚坐下想煮夜饭吃，见一个人悄悄地闪进来。她抬起头来一看，见是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戴着一顶呢礼帽的人，当时穿这种服装的人不是国民党特务，就是汪伪政府的工作人员。肖东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何畏，“呵”了一声说：“是你？何大哥，你有事吗？”
　　何畏看到肖东着急地说：“我已经来过几次了，听房东说你去外地还没有回来。我知道你可能还在路上。”说着他赶快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卷成一个小棍棒似的情报来，对肖东说，“董鸣九同志，你赶快把这份情报送到余姚去，让新四军浙东游击纵队首长早知道情况，日本人要向浙东大扫荡呢。”
　　肖东接过情报——一条小纸棍嵌到自己头上的发结里，向何畏说声再见，就背起零头布包袱立即奔了出去。
　　
　　百官码头。白天。
　　肖东急急忙忙地奔到航船埠头想赶快乘快班倒撑航船，但见航船埠头空空的，这时快班倒撑航船已经开出了。她脑子一阵黑，看看航船埠头左右是不是还有晚班航船或其他去余姚的或不到余姚的航船。如果有不到余姚的其他航船也好呀，她可以乘一段跑再走一段路的。但是她细看看船码头什么船也没有了。太迟了，所有航船都开出了。这怎么办呢？要乘航船去余姚得要等到明天了，这又要耽搁半天一夜，而情报到了余姚以后给林雪，由林雪再送到梁弄还有一段路，不知何时才能把这重要的情报送到梁弄。
　　可是何畏说：“这是日本鬼子要扫荡浙东四明山根据地的重要情报。”她想如果等明天航船来再送去，再过一天一夜，若让敌人进去四明山袭击，在梁弄的四明游击纵队就会受到重大损失。敌人的行动是很快的。她心里着急地说：“不能等到明天！越快越好！得要在今天尽快把这份情报在敌人行动之前送到梁弄，送到浙东纵队的司令部去！”
　　她抬起脚来就走，没有一点犹豫：“得要马上送去，没有航船就走路去，路再远也要走，也不送余姚城里林雪处去了，干脆直接送到梁弄——浙东新四军司令部去。”于是她就朝梁弄方向走去。但这条路步行她过去从来没走过。得要问人家了。人家说路在嘴巴里，只要多问问总能走到的。
　　
　　田野路上。白天。
　　肖东背着个包袱，已经来到田野，看前面有个老大伯在田边削草，她问老人家：“老伯伯这里去梁弄怎么走？”
　　老大伯听有人问路，停下来拄着锄头打量她一下说：“啊，你要去梁弄怎么不乘余姚航船？你想走陆路去梁弄要翻山越岭是很难走的。”
　　肖东说：“因为航船都开走了，我家母亲病了，我急着想去看母亲，所以只好走着去了。可是这条路我从来没走过。”
　　老伯拄着锄头抬头望望前面层峦叠嶂的四明山说：“这里到梁弄总有七十八里路，恐怕到夜里也走不到。要不你从前面的那条小道绕过去，这条路我十多年前走过，好久没走了，你得边走边问人家。从这条小路走过去会近一些，但也有六七十里路。但是路上恐怕有东洋人和和平军（汪伪军）的岗哨，还有土匪和国民党游击队。日本鬼子和和平军对去梁弄的人查得很严的，以为你是共产党三五支队的人。就你一个人走过去？你这么个姑娘，恐怕很难走过去的，你得小心啊！”
　　肖东听了向老人家点点头说：“谢谢老伯。路再难走我也得走过去，我母亲病得很厉害，不及时赶到我恐怕看不到母亲了。”于是她就挎上零头布包袱勇往直前地走去。
　　肖东一路上只好边走边问人家，走一路问一路。又走到一个镇头上，大老远就听到伪军在那里大喊：“哪一个！什么人”她一听，知道碰到了日伪军岗哨，赶快绕道走。这一绕过去，再问人家，才知这里已经是百官郊区了。
　　
　　敌人岗哨。傍晚。
　　肖东再走了一段路，见前面是个十字路口，这里已是姚虞大路。十字路口中间筑着一个高高的碉堡，从碉堡的窗口看进去，隐隐约约见日本鬼子在炮楼上拿着望远镜向外瞭望，碉堡下戴着大盖帽穿黄衣服的伪军在那里查岗。这是通往萧山杭州的大路，肖东只好背着背包立即又倒回来，再绕道从远处的田野上走。
　　走着走着见前面有一队打着太阳旗的日本兵过来，肖东吓了一跳，这是日军巡逻队！日本鬼子看见肖东在前面走，便大声地叫：“花姑娘的好来喜！花姑娘的好来喜！”好几个鬼子兵向她追来，肖东立即躲到一处草丛间，迅速打开背上背的零头布包袱，找块黑色的零头布包在头上，抓把泥土在脸上涂了涂，打扮成一个山村老太婆的样子。见前面村旁有个猪舍在那里，她就从草间里走出来到猪舍拿起扫把低头扫起猪舍来。鬼子奔进屋里一看，花姑娘不见了。
　　
　　猪舍。傍晚。
　　鬼子兵明明看到有个花姑娘走进那间屋子的，怎么一下子不见了？他向旁边的猪舍追去。鬼子兵追到猪舍，见前后左右找不到刚才见过的花姑娘，只有一个戴黑头巾面色黑黄的老太婆在拿着一把扫帚打扫猪舍，以为花姑娘已经逃走了，鬼子又嗵嗵嗵地追到前面去了。
　　
　　山边。傍晚。
　　肖东见日本鬼子走了，她又提起零头布包袱从猪舍里走出来，向左右看看，没有再见鬼子兵，逃也似的在大路上奔了一段路，来到前面一个山脚下。转过山脚来到山边沿，却又见一个穿黑衣服的人拦住了她，看她肩上背着个大包袱，就上前来拦：“你是什么人？赶快把包袱放下来！”肖东知道她可能遇到了土匪，抬起腿来上前给那人的小肚上狠狠地一脚。她在夏法枝部队时跟警卫员学过一些拳脚；这一脚很厉害，那人被踢得“喔呀”一声蹲下身去，肖东赶快从他身边冲了过去朝前方直奔。
　　不想因为道路不熟，转出山角又绕到一个日军的碉堡旁。这时又有两个鬼子发现了她，他们跑出来紧紧追着他：“花姑娘！花姑娘的好来喜……”两个持枪的鬼子在后面追，肖东在前面跑。但是因为肖东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她肚子空空，再也跑不动了。跑到一个村边，眼看要给两个鬼子抓着，肖东立刻钻到一个竹林中去。两个鬼子一时找不到她，向前看看见竹子摇晃有“瑟瑟”的声音，知道花姑娘躲进竹林去了，向竹林砰砰地开枪，肖东只得再往前面跑。可是跑过去一看，见前面是一条宽阔的大河，后面的鬼子发现了她又追上来，肖东眼见快要被鬼子追上了，看看左右没有别的路了，就“扑嗵”一声跳下河去。肖东从小跟弟弟一起在河里洗澡时学过游泳。她一只手提着包袱，一只手使劲划水，腿在水下使劲晃动着踩水过河。
　　两个鬼子见那个花姑娘向河对岸游去，他们就向河里砰砰啪啪地打乱枪，把肖东头上的包袱打了好几个洞。肖东一只手扶着头上的包袱，一只手拼命划水，在水里的两只脚使劲踩着水向河对岸游过去，一会就游到河对岸的河塘边。鬼子气得向河对岸的肖东砰砰啪啪地打乱枪。肖东感觉到右大腿像被石头砸了一下似的，她赶快爬上岸向前方奔去。这时感到一条腿有点不利索，她知道自己的腿被鬼子子弹打着过，但还能走路，也不去顾它。肖东怕鬼子再追过来抓她，一门心思向前面岸上一瘸一拐地跑去，终于逃过了鬼子的追杀。
　　黄昏时肖东过了河来到山坡上看看鬼子再没追来，她坐下来休息一下。这时她的肚子饿得没有一点力气了，因为来时走得急也没在镇上买点吃的，只得低头在河里捧点水喝缓解一下饥饿。
　　但从河里爬上来后被秋风一次，衣服粘在身上有点冷，不禁冷得哆嗦起来。她走到河边的一株小树下，脱下湿布衫，解开包袱找一块灰布来擦一下身上的水，胸前和背后衬着两块零头布，再把罩衫套上去，这就不觉得很冷了。而裤子潮湿就让它去了，但是那条右腿小腿有点痛，走起路来不那么顺脚了。这时她向下腿上一看，见右腿裤子被打了一个洞；拉起裤管看，见右腿血淋淋的一块，被子弹削去了一块肉皮，幸亏没有伤及骨头还会走路，就让它去了，于是她一瘸一拐背起包袱又向余梁弄向走去。
　　
　　梁弄附近。夜晚。
　　肖东又向前走了一会，就来到了余姚地界。这路比较熟悉了，她在乘航船时看见过，她继续问着人家向梁弄摸去。
　　走来盘去来到弄梁地方，天已经暗了下来，那时候沿路也没有路灯。路过坟滩时看到坟滩上一闪一闪的也不知是鬼火还是萤火虫，她就大声地唱着歌给自己壮胆闯过去。
　　一会见前面来到了一座桥，夜暗里见桥堍头站着一个人，她大声喊着：“谁啊！你是什么人？”对方没有回答。她再大声地问，还是没有回答。向两边看看，一边是河，一边是稻田，黑沉沉的没有别的路可走。她管不得是人是鬼了就大着胆子闯过去，走到那黑影旁边害怕地斜眼一看原来还是矗在那里的一根石灯柱。她拍了拍胸脯说：“我还以为是鬼呢，真吓人！”虚惊了一场。
　　又绕来绕去走了许多路，终于摸到了梁弄旁边的横坎头村。
　　一个哨兵大声大问：“哪一位？”
　　肖东听那口气，已不是敌人嚣张的口气，是自己新四军三五支队同志严肃的口气。她知道这可能是新四军三五支队的岗哨了，高兴地答：“我是老百姓。”
　　对方又问：“去哪里？”
　　肖东说：“我要去梁弄横坎头。”这是肖东告诉她的，新四军浙东纵队驻在梁弄横坎头村。
　　对方说：“拍拍手。”肖东听其声音，更觉得是新四军三五支队的岗哨，她心里笑着说：“这个三五支队战士警惕性还真高！”她赶快把包袱套在肩上拍了拍手。对方又说，“举着手过来。”肖东只得把零头包袱挂在肩上举着双手走过去。
　　肖东走到那哨兵不远处，哨兵用手电照着她，见是一个背着一个包袱的年轻姑娘，大声地问她：“你是什么人？要到哪里去？”
　　在白亮的手电光下，肖东看见果然是穿着灰布军装的新四军三五支队战士高兴地对他说：“同志，我是从上虞来的敌工委的情报员，我是送情报来的，我要见首长。”
　　哨兵举着手电照看她，见她身上湿漉漉的，单薄的衣服还粘着她的肉体，又见她背上背着个背包，他警惕地上去摸了摸她的包袱问她：“你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肖东说：“这是一些零头布，我是乔装打扮成一个卖零头布小贩作掩护的。”哨兵听了点点头，亲切地对她说：“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