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十七

　　脏树总强调徐子菲是个好女孩子，他说她的好总可以用那么些事重复证明。那是他和徐子菲从相识到话不投机半句多之间的事，这些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告知大家。脏树为怀念徐子菲，把他认为值得纪念的很多件事写了一篇长文，这倒好，为我省下一块钱的笔油。
　　
　　她这个爱操心的地球人
　　比起徐子菲，我更喜欢叫她喻喻，因为这个名字，真正有她的读音。
　　高一开学当时和同桌上自习课玩扎小辫，所有人目光都汇聚在我们这块。搞怪的根本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吸引其他人。
　　那年天气还很不错，我整个人也没有近些年来死气沉沉的，的确玩的尽兴。
　　我用二十多个皮筋把女同桌头发扎的很鼓，像哪吒，女同桌用四个皮筋给我做了个球星比达尔的鸡冠头。迎来很多人哄堂大笑，见一个人说一次：“好二呀好难看啊……”
　　那天晚上超市门口我第一次见到她，同行的几个朋友还在讨论刚才给人家女生弄出来的发型，我觉得挺好看，但他们为了助兴，还是会故意讽刺我：“你看你把人家女生弄成什么样子了。”
　　我当时的新朋友邪神是她的老同学，她初来乍到，跟朋友站在一块。听到我们谈话，她说:“没呀，我觉得他两的风格挺好看的，我挺喜欢的。”
　　她的声音不大，但态度诚恳。我是真觉着挺好看的，她跟我想法一致。
　　那是刚开学没几天，对于这个不相识的女生，我心里赞同，但并未给予回答。
　　东西买的差不多全了，没多久，她出来了。她和邪神从小学就是同学，见邪神尬站着，也刚好她手里还剩余两块钱，就给他让他去买根烤肠吃，他没好意思要。我当时心情真是不错，故意开玩笑说：“他不吃我吃。”我就是开个玩笑，以为她会反驳，或者邪神替她反驳，没承想她真递给了我，我不要她就继续给我塞。我手足无措，执意推辞掉了。看得出来，她刚来对交新朋友还是很期待的。
　　三年后再想，早知道她就是占据我高中三年的女孩，那时我就收下她的烤肠了。这样算来，是她给我送礼物先。
　　她长得很巧妙，脸型像朱茵，两颊有婴儿肥，眼睛里有湖水般的光泽，不羁中带着可爱，可爱中带着不羁。我无法定格她的美丑，只觉她与众不同，从烤肠事件见过她，就对这张脸印象蛮深刻。之后时隔三个月，我才与她正式相识。
　　三个月后，班主任调整了座位，他只把我们中间第二大组的二三排分散到了教室的东南西北各个角落，然后把每一小组学习最好的调到这片黄金位置，原因是他的物理课我们当着他的面睡着了。
　　那天正巧是元旦，刚搬好座位就开始看庆元旦联欢晚会。我礼貌性的问了她的名字，她说她叫喻喻。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屏幕照射出来的光让我不太清晰的看到她的脸，并不是我理想中倾国倾城的模样。我怕她这个人无趣，甚至有些想之前的女同桌。她的嘴唇上不知道涂了什么，不是红色，不可能是口红，却非常湿润，在屏幕的光泽下犹如湖泊，大抵是唇膏。这两片湿润的唇瓣让我产生不小的倾向，有种想要亲她的感觉，我不想换座位了。就算过去三年，依旧能感受到当时我的大脑很清晰，我想和她坐。她一开始就给了我从别人那没有得到过的感觉，从一开始或许就命中注定，遇到她我就会喜欢上她。
　　坐了几天后，实话实说，她有时候确实挺好看，但只仅仅是有时候，大多数我都是挺嫌弃她的，就像杨过不接受黄蓉时觉得黄蓉很丑，一样的道理。我发现她虽然是女生，但说话总不给人留情面，一味地由着性子做事。我想和她开个玩笑，她马上就能反驳的我哑口无言。她总是会生怼我，字里行间透漏着不屑与傲慢，以及对我的贬低。虽然有时候她向我解释让我包容她的心直口快，我也明白她原本的意思是好的，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以前从来就没遇见过这样子性格的女生，所以还是比较难接受。那时我是真嫌弃她:长得没多好看，说话还这样老让人不爽。所以尽量能不太说话就不多跟她说话。
　　有一次她把生活费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我想捉弄她，于是悄悄拿了张一百元放到了我的笔袋哩。第二天她对我说:“今天真是倒霉，我丢了一百块钱。”她边说边委屈。
　　我是真的忘记了是我昨天把她的钱放到了我的笔袋，所以那会儿终于让我逮着个机会挤兑她:“你看你说话遭报应不，昨天还说我丑，管我叫丑陋，今天就丢钱了吧……这钱你好好拿着还能丢？我长了十几年了都没丢过一块钱，你看你这就是没有责任心嘛，还能怪谁？”
　　说这话我完全只是为了嘲讽她，就算说完了也没想问她是否需要帮助，饭钱够不够，需不需要借钱……
　　因为她之前经常讽刺我，这次可算让我逮到一次机会。
　　她蔑视的看了我一眼，嫌弃的撅了噘嘴，说:“算了，不要了。”
　　翌日，我取笔的时候刚拉开笔袋就看到了有张一百块钱，我还好奇:“咦，怎么这还有钱呢！”然后三秒之内，我倏地明白了，惊的嘴涨得老高了。我赶紧敲了敲她的胳膊，一脸尬笑的对她说:“不好意思啊，前天本来跟你玩呢，把你一百块钱悄悄放我笔袋了，结果你也没问我，我也给忘了。才看到，实在不好意思啊。”
　　她也面带喜色，拿过钱说:“哈，没事，我以为找不回来了，都没报啥希望了。”
　　我说:“那好办，去超市买些零食咱分了呗。”
　　她说:“那你倒想得美，滚蛋。”
　　班里有个超重的女生叫许甜甜，虽然许甜甜很胖，但性子格外开放。许甜甜有一次自嘲道自己也算挺美。
　　之后喻喻对我说:“你看那许甜甜，我都没见过比她还胖的，你说是不是所有胖子都有个很可人的名字哈？”由于她平日总是话里透漏着对我的讥讽之意，即使不是有意但总让我很不爽，所以即便许甜甜是真的不好看，那时我内心也是为维护许甜甜而活动:“你自己是有多好看嘛？还好意思说别人。”如果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对我开同样的玩笑，“你看那许甜甜，我都没见过比她还胖的，你说是不是所有胖子都有个很可人的名字哈？”我都会好好的和那个人共同背地里笑话许甜甜一番。
　　后来再一想，喻喻当时也就是想和我开个玩笑，她和许甜甜关系一直挺不错的，反而是我太计较了。后来有很多事和这次一样，都不是什么大事，净是一些说话的文字游戏，是我太爱斟酌字眼，太计较了。和喻喻相处，初小忤，久则服其谅直。如果当时能放下这种以及种种芥蒂，早早接受她爱挑刺的性格，多一方面互帮互助，或许之后我们感情能够一直很好。就像邪神跟我说话总会数落我，而跟其他人说话总是中规中矩，为此我闷闷不乐了好久，强大的自尊心让我总觉着他不尊重我。后来所有人都不怎么联系了，我们一直保有联系，我还问过他为什么，他说因为跟我关系好，知道我不是小心眼，才乐意开玩笑。虽然我们现在怎么开玩笑都无所谓，但是当时实话实说，确实颇为生气。以前就是太爱惜自己了，想把自己束之高阁，听不得别人说任何一句不好的。
　　我当时都意识不到，自己说话不拘小节，张口闭口就是“卧槽，你他妈的，我他妈的，谁他妈的......”之类的脏话，虽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说习惯了，但是别人听多了总归是不会舒服的，而喻喻作为离我最近的人，不计较我这一点就已经很好了，我有什么资格懊恼喻喻经常怼我。
　　
　　虽然当时我比较讨厌喻喻，但是讨厌归讨厌，我们玩的还是很好的。
　　那一天晚上三节晚自习都没有老师，办公室也没有任何老师。我头痛的厉害，恶心想吐。去了在学生面前基本毫无信誉度的校医院，竟然关着门。想回宿舍倒头就睡，宿舍门没到点也叫不开门。
　　我又回到了教室，喻喻在我左边坐着，我可不想把最憔悴的样子给她看，所以找我右边的男同桌说话。不是我要强，而是怕她没心没肺的嘲讽我身体素质差。我问他头痛该怎么办。他说:“你睡觉...哎呀，打王者呢，你别说话。”
　　我自讨没趣，因为他的奚落内心有些愤懑。喻喻大概听到我说头痛，她停止作业，主动关心起我来:“头痛？丑陋你没事吧？”
　　我没有见过喻喻主动关心问候别人，我说:“嗯，感冒吧，好难受。”
　　她从书包兜里掏出些东西，拿给我说:“我上次感冒头痛吃的这个药，你要不要吃点？”
　　我问她是不是对症下药。
　　她看了会说明书，说:“说明书上说这药就是治头痛感冒之类的，还清热解毒消温，我们基本上生病还不都是感冒发烧引起的，你去校医那基本不也开的来回是这种药。”
　　我一想还真是，说:“那行，谢谢你了。”
　　她也没顾得上回答一句没关系，转手按剂量取好了药，递到我手上说:“吃吧。”
　　我吃完药内心算是舒了一口气，睡觉我睡不着，就趴到课桌上跟她聊天，这次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聊过最诚恳的一次天。
　　刚开始是她在讲，喻喻说她隔壁村有个街道人家算命的说底下有龙脉，一年冬天，那条街道上这边先死了一个老人，半个月后另一边的第二家也死了个老人，接着这边的第三家又死了个老人……
　　我很惊诧有这么悬乎吗？她嫌我不信一直强调是真的。
　　之后她的话激起了我的话痨，后边开始一直成了我讲。我说我小时候村里有个比我大八岁的大孩子，跟我家是邻居，我有事没事的总找他玩。从隔壁村来了两个比我大两岁的同校朋友，我们有过几面之缘。他两用一把手枪交换我的五百发子弹和一个小玩具，然后他们打完了子弹、玩坏了玩具，准备反悔，说我什么也没给他们就拿了他们的枪，准备抢回手枪。
　　我家隔壁的小磊哥哥路过，两拳打的那两个人落荒而逃，大约之后半年没进过我们村。半年后其中一个来找他的女同学，小磊哥哥和我悄悄把他的车子扔到了别人家的厕所里，那人天快黑了还没找到他的车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喻喻听的也很投入，更让我有信心继续讲下去。之后我又给她讲了很多小时候有意思的事，我津津乐道，她善解人意。
　　不知不觉三节晚自习就被讲了过去，也不觉头有多痛。喻喻当时说了句“你小时候好有意思，真会玩”。背上书包我向喻喻挥了挥手，说明天继续给你讲，喻喻说洗耳恭听。回到宿舍闷头就睡，第二天病好多了。我对喻喻的好感正是从那时候来的。我第一次觉得，喻喻有喻喻的个性，我要选择接纳她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