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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O章 监狱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2-03-29 10:31:15      字数:3088

  宋太太说到做到,她真去了县城,这个地方她太熟悉,很快就找到警察局。侯子祥一听宋太太来了,本不愿意见,又听说上告二先生,他脑子转得飞快,这两个人联系在一块有些不寻常,对手下道:“快请。”
  宋太太说明来意,侯子祥内心的高兴实在压抑不住,他简直快把宋太太当成恩人了,自从日本人来了,他一直觉得日本人最亲,现在宋太太最亲。
  他挥挥手:“抓。”
  在一旁的胡国正提醒他,说石川现在正想请二先生当会长,抓了他合适吗?侯子祥乐了,你太年轻,抓他是一回事,放他是一回事,石川队长说不定会感谢我的。
  牢房里昏暗一片,进来好长时间,二先生才看清里面的样子,这是第二次进来了,上次因为文桐暴动,自己受了牵连,最后还是文桐劫了荣子桓的父亲,两方做了交易,这回不是上回了,二先生感慨一番,这辈子和牢房结了亲戚。
  在里面吃了两天的牢饭,没人打他,也没人审他。二先生自己没想明白,那年宋太太带着孩子来固庄把东西都拉走了,现在怎么又冒出一个宋太太来,哪一个宋太太是真的呢?
  答案很快就有了。第三天的时候,牢房里有脚步声,两个人到了门口,狱卒掏出钥匙,毕恭毕敬开了小铁门,进来俩人,二先生仔细想了想,哦,一个是警察局长侯子祥,一个是胡国正。
  侯子祥拍着巴掌道:“二先生,欢迎光临。请你当会长不当,现在好了,自己把自己送来了。省了石川队长的事了,他对你可是满怀的希望。这下好了,会长当不成,倒成了侵吞人家财产的犯人了,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二先生,侯某所知,你在沂州县也算数得着的大户,家底还算厚实,宋县长的东西,该还给人家,就还给人家,钱不能一个人得。你想啊,不论当年这个老宋是贪来的,还是大风刮来的,毕竟这些钱财姓了宋,你千不该,万不该,处心积虑,占为己有。”
  “你是说这个宋太太是真的?”二先生不由得问道,其实他也猜出来这个是真的了,就是想亲耳听到。
  侯子祥哈哈大笑:“不是真的还是假的?二先生你真逗,不承认人家是真的,就可以不用还了,对吧?高明之至。不过,到了我这里,再高明的法子也不好使。”
  什么也不用说了,当年那个宋太太是假的了。二先生脑子有些乱,就是想不明白,当年是怎么上当的。
  “我早就觉得宋东梧有东西,一定藏在某一个地方,可是,一直找不着,没想到现在宋太太竟然主动上门。二先生,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说说,你怎么这么高,当年,你和大先生装得真像。现在我明白了,二先生,原来你和宋东梧串通一气,帮他藏了赃物,然后……然后,我是不是可以这样想,你再串通三牛,把宋县长弄死,这财产就都是你的了。哈哈,高,实在是高。不过,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你的罪过可是不轻,谋财害命,杀人越货,勾结土匪……”
  自己都想不明白,侯子祥倒说明白,二先生不愿意理他。
  侯子祥现在就像耍猴的,看着二先生就高兴,宋东梧的财产终于有了眉目,当年李森想着,李世营也想过,没想到,财富逼人来,二先生竟落到自己手里。要是能问出下落,这钱可就是自己的了,李森完蛋了,李世营想得一分也不可能,想办法把那娘俩打发了,哼!现在,他还得苦心规劝:“二先生,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你快想办法把东西给人家算了,早给了早利索,不然,人家不松口,你这罪过可就大了。说吧,又转移到什么地方了?狡兔三窟?”
  六箱子东西,上次被马车都拉走了,现在去哪儿找回来?找不回东西,把那个骗子找到也成,问题是现在找那个骗子也难呢。二先生一言不发,心里一团糟,实在理不出头绪,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如果大先生在,也好办了,当时自己实在不愿意把东西存放在油坊里,你说这个骗子来的也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巧大先生不在家,去了青岛,只有文耿,文耿也不认识宋太太,一切都是巧合。侯子祥喋喋不休,他说了什么,二先生没心思听,知道他和宋县长不对付,现在等着看笑话呢,问题是怎么能解了这个扣,自己眼下也没钱,没有粮,要是前几年,油坊开着,无论如何也要赔偿宋太太一点损失,可现在拿什么赔哪?
  又过了一天,宋太太带着拴住竟然进了监狱,那个拴住还是没有一点精神,一脸灰青。宋太太也没了那天的装束,一身素布衣服,进了门就哭了起来,说她这些天只出不进,连来的时候穿的衣服也当了,随身的一点首饰也当了,才换了进入监狱的机会,就是想和二先生面对面好好谈一谈,不愿意多给,给一半,哪怕给一箱子也成,总不能让她们娘俩白来一趟。说完还是哭。
  见了宋太太的样子,二先生也是一阵恻然,自己做错了什么?他苦笑道:“宋太太,东西实在没了,我如果骗你,想吞了你家的财产,让我不得好死。当年,宋县长把东西送到固庄,我是不愿意掺和的,我大哥和宋县长莫逆之交,我推也推不掉。你不知道,从那时起,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我天天害怕,生怕杆子来了。你别说,其中一次,燕住山的杆子真是找上门,幸亏固庄当时正办民团,才把他们吓跑了。后来,有个人称宋太太,带着宋县长的书信,我是巴不求得她们快搬走,谁知道她竟是个假的,唉,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可是,你看看,我现在什么也拿不出,要是有钱,我是真心会补偿你们娘俩,小少爷也不容易。”
  宋太太听了,长叹一声,两腿一软瘫在地上,拴住忙拉住他娘,可是自己实在没力气,怎么也拉不起来。
  哭了一阵,宋太太跪在二先生前边:“二先生,你可怜我们母子,你知道我也是曾经有身份的人,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家里一点家当也没了,孩子不争气,我死的心都有,又可怜他过日子不行,连个孩子也没有,老爷一辈子也是官身,竟是这个下场,我死了也闭不上眼。你就可怜我们一下,把东西拿出来吧,什么假太太,真太太,你说的那些,我们怎么也不会相信。”她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得差点闭了气。二先生无论说什么人家也不信,自己都进了监狱里了,还贪图你那些东西吗?东西再多,人享受不了,能有什么用?!
  警察们进来了,把宋太太拉了出去,说时间已到。然后,不一会儿,侯子祥一脸坏笑又来了,对二先生道:“二先生,只好用刑。例行公事,没办法,你要是应了,什么事也没有,我们也不打你,你是沂州大户,我不想得罪你。你老老实实把东西拿出来,警察局作个见证,还了人家,你也就安心回家,继续做你的二先生,说不定还能当上会长,成为皇军的红人。反过来,对不起,我们只好用刑了,二先生,你一辈子没吃过苦,我相信,你会很快就招的,何必吃这份苦头。我也实话给你说了,咱是老相识,多少念点旧情,要是宋太太告到石川队长那儿,实话说了,石川队长正为前方筹款发愁,听了这事一定感兴趣,要不,你试试皇军的手段?”
  二先生不知道如何解释,干脆什么也不说。
  侯子祥脸上冷,朝两个警察一摆手:“给二先生上头一道菜,‘四平八稳’,二先生,就是一个好人,也撑不住我这八道菜,你先尝尝头一道。”
  所谓“四平八稳”,就是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两只胳膊绑在杠子上,膝盖凳子上,脚部抬起,下放凳子,然后在下边垫砖头。
  这刑罚听着好听,真用上了就不好受了,一点也不稳,二先生一辈子哪里见过这东西,浑身筛糠。侯子祥让警察上了两块砖,然后看着一头汗的二先生道:“外边还有砖,一般人也就四块砖,当然也有八块的,最后腿也折了。二先生,你这身体怕是吃不消,我这东西都是招待杀人犯、抢劫犯的,还有,共产党进来了也会用。你一个乡绅,何必呢?说了吧,财产也不是你的,还了人家,大家得一点。你就是独吞了,也不会安心。我就纳闷了,你们固家一向标榜仁义,要我看,都是假的。”
  这简直是屁话,二先生心想,要是有那六箱子东西,我早就给她了,何必受这份洋罪。可是,现在你让我去哪儿找这东西,说了你们也不信。二先生干脆不说话。
  “加砖!加砖!我就不信了,江洋大盗我都治得服服贴贴,何况你个二先生!一道菜不够,咱就上二道。这钱,你必须吐出来!”侯子祥没了耐心,他把二先生的无语当成了负隅顽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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