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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章 穷汉崮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2-03-26 17:51:56      字数:3682

  当天晚上,文柄接着药就要和理想离开,二先生再三挽留,文柄执意要走,说二哥正等着药,伤口感染,发着高烧,一刻也不敢耽搁。听了这话,二先生不再坚持,每人包了两个馒头——不敢多带,如果在路上,被人发现乞丐拿着大包的馒头,很容易引起怀疑。又再三嘱咐,路上务必小心,粮食会想办法送到,才让他俩趁着夜色悄悄走了。
  送走了文柄,大媳妇却捂着嘴笑了,四媳妇忙问,原来,这一天趁公公去三河口,大媳妇把文柄和理想盘问了个底朝天,所有的事都摸清了。
  “你说好玩不好玩,说出来你们不信,老六喜欢理想,理想却喜欢文桐二弟,我把他俩的话都套出来了,老二这次伤得真是不轻,看理想急切的样子,就能看个差不多。”
  听大媳妇叽叽喳喳说了一晚上,二先生才大体上听懂了。
  白沙埠一战,八路军游击队因战斗力下降厉害只好撤到大青山。为什么要撤到这里,文桐的理由是大青山本身就是红军时期的老根据地,有群众基础。二则,荣子桓的部队驻在黑山、大顶子一带,正好充当了日本人和八路军之间的缓冲,日本人想进山必须经过荣子桓的防区,荣目前还没有明确投降日本人,尚在观望之中。杜招贤对他百般拉拢,许了他鲁南游击纵队司令、中将军衔,他一时还不愿意与重庆方面撕破脸,日本人也在拼命拉拢他,石川几次派人请荣子桓去沂州作客,许他沂州县长兼华北治安二师一旅旅长,还以同学的身份担保他来去自由,他迟迟拿不定主意。
  文桐感觉短时间内荣子桓还构不成八路军游击队的威胁,所以决定在大青山休整部队,同时发动群众,扩充队伍。他敢这样大胆,还有一个原因,是来自文杼的信息。文杼驻地离他不远,经常来串门,兄弟俩虽说信仰不同,毕竟打鬼子的目标还是一致的,经常在一起交流抗日战术。文桐从文杼嘴里知道他很不得意,上次文杼抗命,自己率队伍去诸葛镇,又在白沙埠和八路一起打鬼子,让荣子桓极不高兴,要不是看在他及时归队,带回来半个连的份上,差点把他按违反军令办了,这段时间内故意冷落他,不给好脸子。因此,文杼常常发牢骚,荣部的一些信息无形中就传到文桐这边,什么王副官多次回沂州,什么李世营派人来荣部接洽,等等。
  文杼来得比较勤,有时一两天,有时两三天,兄弟俩倒是越谈越投机。文桐想拉他反水,加入游击队,文杼坚决不同意,心理上认为还是正规军好,看不上二哥这帮土八路,穷得连裤子也穿不上,文桐倒也不急,心急喝不得热糊涂嘛。
  这一天,银月、文柄和理想找到了驻地,说是家里都跑反了,他们趁乱跑出来想加入八路军游击队,文桐正需要人手,也就同意了。理想最高兴的是终于见到文桐了,她的新岗位是卫生员,负责给伤员治疗。游击队因为她的到来,专门成立了一个卫生室,就在山坡下一间小草棚里,离文桐的司令部不远。大青山穷汉崮成了司令部临时所在地,文桐常说,我们共产党的部队大多是穷汉,就在这里驻扎,“穷汉找穷汉,见面也方便”,就是为了方便联系群众。另一支队伍,约略三十人,驻在东边十里地的罗石沟,算是根据地的前哨,黄政委和崔明桂在那里,主要原因是崔明桂这些日子和文桐意见不大一致,两个经常闹别扭,王大明向来和崔明桂一道,黄政委属于中间派,两边和稀泥,无非是为了搞好部队团结。论指挥打仗,崔和王不行,论搞好关系,文桐不行。
  理想除了给战士治疗,就是到司令部和文桐说话。文柄一见理想找二哥就着急,文桐本打算建立一个枪械所,让文柄发挥特长,一方面帮着修理枪支,一方面看看是不是下一步自己造枪,听这一带的山民讲起,他们都是自己打造猎枪,现在枪支实在太少,要是能自己造枪,可是帮了大忙。可眼下只能想想,短时间内各种条件也不具备,只好先让文柄在卫生室给理想帮忙,其实也有撮合之意。理想从青岛来沂州时,理伟有意让理想和文柄多接触接触,建立感情,还专门写了一首藏头诗,文桐见文柄对理想也有意思,就想让他们多亲近。偏偏理想不愿意单独和文柄待在一个小棚子里,有事没事就跑到司令部。结果就成了三个人在司令部,谁也不说话。
  对文桐的好感,在青岛就有了。理想从河南随着大哥、二哥来到青岛,知道他们从事一项危险的活动,但是是有意义的活动,所以打心眼里佩服他们,后来知道文桐也和他们一伙的,渐渐有了好感。理伟知道文桐家里有媳妇,不愿意妹妹掺合进来,就想撮合理想和文柄的婚事,事与愿违,理伟和理义都被捕,理想跑到沂州投奔文桐。想想是巧合,也是必然,理想一直认为她和文桐的认识就是缘份,要不然,怎么两个人离了婚小车氏去了青岛,自己却偏偏来了沂州?这些天,理想对文桐说话越来越随便,而且有时红着脸,称呼他“文桐”,而不是以前的“文桐哥”。为了避开理想,文桐决定到罗石沟看看,第二天,就发生了日本人进山的事情。日本人直接找到了黄政委驻扎的罗石沟一带,双方打得很突然,文桐一边指挥队伍后撤,一边带着几个战士在后边掩护黄政委他们,打得兴起,端起枪就朝前冲,铃木半二也是个拼命的货,看久攻不下,直接冲到前边,和文桐的机枪相遇了,文桐扫了一梭子,估计铃木非死即伤,结果他自己也受了伤,肩膀被打穿,差点被鬼子抓走,幸亏他熟悉这一带地形,趁乱跑了。
  日本鬼子没讨着便宜撤走了,文桐只好又回到穷汉崮养伤。
  节令已经到了夏至,大青山北麓的山谷中,热风吹得树稍摇来摆去,小溪里的水越来越多,顺着山谷朝下流。沿着小溪向西,有一个缓坡,坡底一个地势相对平坦的地方,几间草房向阳而建,草房前边树着一面旗子,“沂州国民抗日先锋大队”在风中若隐若现。
  最东边那间草房里,不时有人进进出出,还有穿白大褂的卫生人员端着盆,文桐躺在床上,浑身害冷,他看着坐在身边的六弟文柄笑道:“真是笑话,我一个打鹰的,竟让鹰啄了眼。那天就是一个小战斗,荣子桓真不仗义,日本人来了,他却早得了信跑了,把我们闪在日本人面前,现在想想,大意了。”
  站在一边黄政委脸上胡子好久没刮,显得比以前苍老了许多,听见文桐说笑,没有接话,他的心里是沉重的,自从白沙埠一战,游击队受到重创,近二百人的队伍,现在剩下不到八十人,撤到大青山,联系群众,新扩充了几十人。这次与日本人一仗,又损失十几个。荣子桓虽说没有投降日本人,和共产党的部队关系也不融洽,他的部队在八路军游击队的东边,随着日本人大部队南下,他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与八路军游击队必然产生了冲突,双方发生了几次磨擦,那天王副官捎来消息,铃木支队准备进山,他决定避避风头,减少冲突,故意把文桐闪到前边,让他们吃点苦头。
  提到荣子桓的阴谋,黄政委很有感触:“荣子桓不可小觑,他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据说还是优秀毕业生,军事才能有一套,阴谋诡计更有一套。现在,他没有投日,虽说我们和他都是抗日,但是,我们总不是一路人,有时他们比日本人还要可恨,以后要多防备着点。你什么也不要想,现在的任务就是养伤,理想同志,辛苦你了。”
  正在地上洗纱布的理想抬起头,有些发愁,还是勉强笑了:“黄政委,这都好说,就是文桐哥的伤现在有些发炎,您看,他身上已经发烧,最好能弄到消炎药,我从医院带来的那些药,前些日子都用过了,消炎药最为紧缺。”她在文桐前边加了一个哥,以示区别。
  当着黄政委,文桐忙纠正她:“理想同志,纠正一下,这是部队,你可以称呼我职务,也可以称呼同志,最好不要叫我哥。我的伤无大碍,我体质素来好,能抗过去。”
  “那好,党内称同志,也可以称职务,我怕你太官僚,以后就称呼你的名字,‘文桐’,可以吧?黄政委作证,就这么定了。”
  黄政委笑了,他知道理想的心思,也知道文桐的心思,只是同情地看看呆在一旁的文柄。
  由于不懂得医务知识,文柄只是呆呆地听着,一句话也插不上。
  还是黄政委打破僵局:“理想同志,称呼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做好本职工作,替咱们的司令治疗好,就是大功一件。你是学医的出身,倒是说说,除了消炎药,中药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一听这个提议,理想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我是学的护理,主要是西医方面的,中草药一窍不通,不过,我可以去前边村子里找老山民们打听打听,他们应该懂。”
  文柄这下子找到了陪理想的机会,被文桐派着到四周村子里打听草药的事,打听了一圈,也没讨着好主意,山民们对枪伤治疗经验不多,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还是文柄脑子转得快,说不如去三河口,那里的朱先生可是名医,定有办法。这个主意受到黄政委在内的多数领导支持,文桐建议文柄和理想一起去,为了安全,可以化装成乞丐。
  文柄只要能和理想在一起就行,至于是不是乞丐无所谓,理想却不愿意去,她的理由是文桐的伤离不开护理人员。说部队就她一个学医的,文桐哥有伤在身,怎么能少了人照顾呢?还是文桐做了她的工作,说大青山没有药,在这里等着也没有效果,不如去沂州,说不定还有奇迹,再说了,文柄不懂什么药,理想多少懂一些,路上有人照应,不至于太孤单。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满心高兴,一个满腹委屈,来到固庄,一进村子,才听说刘姨死了,文柄当时在路边就站不起来了,眼泪在眼圈里直转,还是理想反应快,把他拉到一个胡同,劝说了半天,才让他想明白,这次是有任务回来的,就是伤心也只能埋在肚子里。
  听明白了大青山的情况,二先生越发担心文桐的伤情,有病的人要紧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没了营养不利于恢复,送粮食的事情不能再等了!怎么送呢?苦思冥想,真让他想出一个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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