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上）

　　16—1 （空镜）海岛 傍晚 外
　　一座孤零零的岛屿，悬浮在苍茫的海面上，夕阳正在慢慢地沉降。几只海鸥在金碧辉煌的火烧云的映衬下，在大海的上空盘旋飞翔。
　　
　　16—2 （空镜）定海城 傍晚 外
　　夕阳西下，远山一派迷蒙。定海老城的上空，铺满了美丽的云锦。
　　古老的城区，屋舍毗邻。高低错落的马头墙，飞檐翘楚。一家家的屋顶，冒着袅袅的炊烟。
　　
　　16—3 （空镜）定海中大街 傍晚 外
　　繁华的中大街人来车往，十分热闹。鳞次栉比的店铺，生意兴隆。
　　然而，李记绸布庄的店门紧闭，门前冷冷清清，失去了往日红红火火的情景。
　　
　　16—4 定海李记绸布庄卧室 傍晚 内
　　房间里光线黯淡，九娘昏昏沉沉地睡在床上，似乎在做着梦。
　　
　　16—5 （梦幻）荒郊野地 日 外
　　一片树叶在半空中飘呀飘呀，像一只断线的风筝。
　　树叶一下子飘落在水面上，一圈一圈的水纹，在虚光中缓缓地荡开来，荡开来……
　　蓦然间，画面一下子暗了下来，出现了短暂的黑场。
　　
　　16—6 （梦幻）荒郊野地 夜 外
　　画面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只见九娘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拖着沉重的双腿，踉踉跄跄地走在天地昏黑的荒郊野地里。
　　天地在旋转。
　　九娘只觉得两腿发软，浑身无力，再也支持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上。
　　画外传来一阵野狗的狂吠声。
　　九娘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前奔去，几次摔倒了，又顽强地爬了起来。忽然间，她发现手中的婴儿不见了，又急忙往回奔。她跑出去好远，也没有找到婴儿。
　　此时，在九娘的周围，蹲着一圈恶狗，每只狗都在冲她狞笑着。
　　九娘恐惧地冲出狗群，没命地奔跑着，几只野狗狂吠着在后面紧紧追赶。此时，九娘跑得精疲力竭，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重重地摔倒了。当她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摔在海岸的悬崖边，眼前是黑黝黝的大海。
　　
　　16—7 （梦幻）大海 夜 外
　　黑黝黝的海面上，一只行驶的轮船在不断地变幻着形状。沉闷的汽笛声，好似魔鬼幽咽的哭泣声。
　　
　　16—8 （梦幻）定海祖印寺山门 夜 外
　　黑沉沉的夜色中，祖印寺的山门在不断地扭曲变形。
　　突然一道白光划过漆黑的夜色，画面出现刹那间的白场。
　　
　　16—9 （现实）定海李记绸布庄卧室 傍晚 内
　　白场渐渐地褪去，渐显躺在床上的九娘，正在慢慢地睁开眼睛。
　　在朦胧虚幻的光影中，看见一个模糊扭曲的人影，在慢慢地接近床铺。躺在床上的九娘，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那人影渐渐归正并清晰起来，原来是阿七焦急地来到了床前。
　　阿七看见九娘睁开了眼睛，禁不住大松了一口气：师娘，你总算醒过来啦！
　　九娘疑惑地：我不是在祖印寺吗？
　　阿七：你在山门外昏倒了，是我把你背回来的。
　　九娘回忆着：我怎么会昏倒呢？
　　说着，九娘企图坐起来，因为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又只得躺下了。
　　师娘，师娘，你……小产了。
　　九娘惊呆了：你说什么？
　　阿七：大夫说，是个男孩儿。
　　九娘一下坐了起来，大声惊呼着：男孩儿？你说是男孩儿？（说着，顿时泪如雨下）罪过！罪过啊！
　　说完，九娘又颓然无力地躺倒了，直直地望着天花板，扑簌簌地流着眼泪。
　　阿七端来汤药：师娘，先把药喝了吧！
　　九娘突然一把打翻了药碗：孩子没了，还喝什么药哇！
　　阿七默默地捡起了碎碗片，呆呆地望着痛不欲生的九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九娘使劲地捶着床板哭喊着：我为什么非要去祖印寺？为什么非要大法师摩顶？为什么？为什么呀？
　　阿七带着哭腔地：师娘，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用了。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师娘，才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九娘哽咽地：不，这不怪你！
　　阿七：师父临走的时候，再三叮嘱我，千万别叫你出什么闪失。可是……可是你却把孩子掉了，我……我怎么向师父交待啊！
　　九娘抓起枕巾擦了擦眼泪：这真的不怪你，是我太任性了。唉，多大的希望，变成了多大的失望！
　　阿七深感自责地：可我……可我……
　　九娘努力地回忆着：……当时人那么拥挤，都争着请大法师摩顶……我好像……好像是被谁踹了一脚……
　　阿七一惊：有人踹你？是故意的吗？
　　九娘茫然地：故意？那里人山人海的，谁也不认识谁，干吗要故意踹我？
　　
　　16—10 定海裕昌布庄卧室 傍晚 内
　　谢赛花眉飞色舞地：我就是要踹她！做生意她压着我一头，动手掐架她压着我一头，大法师摩顶她还是压着我一头。我这一脚下去，叫她尝尝老娘的厉害！
　　王老四：你这也太狠了点儿，不过是生意上的对手，能有多大的仇？
　　谢赛花：你是不是怕我把那个狐狸精踢死？
　　王老四：万一要是整出人命来，吃官司不说，这心里一辈子也不得安生啊！
　　谢赛花：你心疼啦？
　　王老四：心疼的是李云祥！人家四十好几，才得了那么一个宝贝儿。你一脚下去，孩子没了，你缺德不缺德？
　　谢赛花蛮横地：我就是缺德了，你怎么着吧？
　　王老四：伤天害理，那是要遭报应的！
　　谢赛花抡起巴掌给了王老四一个大耳光：你敢咒我！
　　王老四捂着脸，愕然地注视着谢赛花。
　　
　　16—11 定海码头 傍晚 外
　　海面上，落日正在沉入海岛的山峦。
　　李云祥随着下船的人流，慢慢地走出了码头。他的怀里无力地抱着海豚玩具，手里提着婴儿服装。此时的李云祥，一脸的晦气，头发蓬乱，衣衫不整，走起路来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16—12 （空镜）定海中大街 夜 外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时安静下来了，行人很稀少，有的店铺已经打烊了。只有酒馆、饭店之类的店铺，仍然还在营业。
　　
　　16—13 定海中大街小饭馆 夜 内
　　阿七独自在小饭馆的角落里闷头吃饭。
　　
　　16—14 定海李记绸布庄门前 夜 外
　　李云祥怀里抱着海豚玩具和婴儿服装，精疲力尽地来到了店门前，见门里挂着“盘点三天”的招牌，便又走到旁门，一摸衣袋才想起没带门钥匙，于是就“嘭嘭嘭”地敲起了门板。
　　
　　16—15 定海李记绸布庄卧室 夜 内
　　画外响着“嘭嘭嘭”的敲门声。
　　昏睡在床上的九娘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便勉强地支撑起虚弱的身体，披了一件衣服，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房间。
　　
　　16—16 定海李记绸布庄后宅小院 夜 外
　　九娘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门旁：谁呀？
　　李云祥OS：九娘，是我！
　　九娘赶忙打开了旁门，只见李云祥怀里抱着海豚玩具和婴儿服装站在门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李云祥委屈地喊了一声“九娘”，便一脚迈进门里，竟然像个孩子似的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
　　九娘的心里一沉：你……你都知道了？
　　李云祥痛不欲生地：我被人骗啦！九娘，我被人骗啦！
　　九娘心头一惊：怎么回事呀？
　　李云祥哽咽地：我……我在上海……
　　九娘：进屋再说吧！
　　于是，九娘与李云祥互相搀扶着走向了卧室。
　　
　　16—17 定海李记绸布庄卧室 夜 内
　　九娘有气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李云祥：你在上海到底出什么事啦？
　　李云祥忍不住哽哽咽咽地哭诉着：我轻信了骗子，买了十几件西洋花布，结果拉到码头才发现，里面塞的都是一些碎布条、边角料，甚至还有垃圾和小孩子的破尿布！我去找他们说理，却遭到了一顿毒打。九娘，连巡捕房都跟他们是一伙的！当时，我真想跳进黄浦江，一死了之。可是一想，我是个要做父亲的人了，怎么能让孩子还没出生，就没有父亲了呢？
　　九娘默默地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她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李云祥举起了海豚玩具和婴儿服装：九娘，你看，这是我给孩子买的玩具和衣服！
　　李云祥这时才发觉九娘的神情有些异常，还没有容他开口问，九娘就一下子昏倒了。正在这个时候，阿七端着从饭馆买来的饭菜走进卧室，一看眼前的情景，赶忙帮着李云祥把九娘抬上了床。
　　李云祥：阿七，我走了才两三天，你师娘的身体怎么就变得这么糟？
　　阿七支支吾吾地：这……这……
　　李云祥：说呀！
　　阿七：还……还是叫师娘自……自己说吧！
　　说完，阿七转身逃跑似的走出了卧室。李云祥顿感家中出了大事，便急忙抬脚追了出去。
　　
　　16—18 定海李记绸布庄店堂 夜 内
　　李云祥追到店堂，见阿七在偷偷地抹眼泪，便黑着脸问：阿七，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七“扑嗵”一声给李云祥跪下了，哭喊着：师父，徒弟不敢隐瞒！师娘去祖印寺拜佛，听大法师宣讲《药师经》，希望佛祖保佑合家平安，添个大胖小子。可是由于人群骚乱，师娘……师娘被人踹了一脚，就……就……
　　李云祥扑向阿七，急得大叫：就怎么啦？
　　阿七战战兢兢地：她……她就……就……
　　李云祥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阿七的袄领，疯狂地使劲摇晃着：快说呀！快说呀！
　　阿七：流……流产啦！
　　李云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流……流产？
　　阿七：师娘流产了，是……是个男孩儿。
　　李云祥闻听，犹如五雷轰顶，一把扯住阿七的袄领吼叫着：是个儿子？把我的儿子弄掉啦？阿七，你混蛋王八蛋！
　　
　　16—19 定海李记绸布庄卧室 夜 内
　　画外传来李云祥的吼叫声：……我临走的时候，怎么叮嘱你的，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画外又接着响起噼里啪啦的打人声。
　　躺在床上的九娘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挣扎着爬了起来。
　　
　　16—20 定海李记绸布庄店堂 夜 内
　　李云祥几近歇斯底里地左右开弓，狠命地抽打阿七的耳光。只见阿七被打得东倒西歪，鼻孔直往外蹿血。
　　阿七被打急了，连珠炮般地大声叫喊着：我又要开店，又要照顾师娘，一个人掰成两半儿，我忙得过来吗？师娘要去拜佛，要去请大法师摩顶，保佑绸布庄生意兴隆，保佑孩子平安降生，我怎么好去阻拦她？再说，腿长在师娘的身上，我就是去拦，能拦得住吗？
　　李云祥也许是被问住了，抑或是打累了，只见他放开阿七，使劲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脯，跺着脚失声哭喊着：完啦！完啦！我李家完啦！
　　阿七抹了抹流血的鼻子，气呼呼地：师娘还可以再生嘛！
　　
　　16—21 定海李记绸布庄后宅过道 夜 内
　　九娘扶着墙壁，艰难地往前挪动着脚步。
　　画外响着李云祥的吼叫声：店黄了，家败了，还留得住人吗？
　　
　　16—22 定海李记绸布庄店堂 夜 内
　　阿七直直地瞪着眼睛没有听明白。
　　李云祥：我精心挑选好的布，让上海的瘪三调了包，我给他们骗啦！我李云祥活了大半辈子，从没翻过船，没想到这一回赔得血本无归，输得这么惨。那些钱，是我东拼西凑借来的呀！过几天债主登门，我拿什么还给他们？
　　阿七吃惊地：全赔啦？
　　李云祥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全赔啦！赔得屌蛋净光！
　　阿七伤心地：这一回，又让裕昌布庄看笑话啦！
　　李云祥忽地跳起来，指着阿七恼怒地：你倒会说风凉话！但凡你尽到责任，怎么会让她由着性子胡闹？去普陀山已经求来了孩子，还去祖印寺干什么？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
　　九娘扶着门框生气地：他一个孩子家懂得什么？你骂你打，冲我来好了，甭拿阿七撒邪火！
　　李云祥拍着柜台大叫：最毒莫过妇人之心！你是不想给我生儿子，才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故意把孩子弄掉了。你好狠心啊！你比蛇蝎还狠毒！
　　九娘闻听，气得双手直颤抖：李云祥，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敢这样骂我？
　　李云祥气急败坏地：你是个什么东西，我骂不得？我给你吃，我给你喝，我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把你供起来当太太，那是为了叫你给我生儿子，给我传宗接代！买只老母鸡，它还知道下个囫囵蛋。你一个女人家，就不懂得怎么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吗？
　　九娘恨恨地：你到底说出了心里话！你娶我，就是为了给你生孩子。
　　李云祥：对！对！早知你这样，我就不该娶你！
　　九娘气得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住了：李云祥，该说的话你说了，不该说的话你也说了；该骂的话你骂了，不该骂的话你也骂了。我林九娘有生以来，还没有被人这么说过骂过，今天都在你这儿领教了。
　　李云祥狂怒地骂着：我说了，我骂了，你敢怎么样？你这个贱货，我还要打你呐！
　　说着，这个可怜的男人几乎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一把揪住九娘的前襟，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他抬手一巴掌打在九娘的脸上。顿时，九娘的嘴角流出了鲜血。
　　这时候，只见早已压不住火气的阿七，猛地一头朝李云祥撞过去。李云祥没有提防，一下子被他撞了个仰巴脚。
　　九娘气喘吁吁地指着地上的李云祥：这一头本该是我撞你，却被你的徒弟抢先了。一向被我敬重的丈夫，同床共枕了两三年，今天竟然变得不认识了。钱没了，我们可以再挣；孩子没了，我们可以再生；情分没了，这个家还能再支撑下去吗？自打迈进李家的门，我一心扑在这个家上。今天我才算明白，你比吴天宝更可怕！
　　说着，九娘用手帕抹去了嘴角的血迹，转身向后宅走去。可是，她刚走了没有几步，就一下子昏倒了。阿七急忙冲过去扶起了九娘，而李云祥却僵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瞅着，脸上木然地没有任何表现。
　　
　　16—23 定海李记绸布庄卧室 日 内
　　一抹阳光从窗棂照射进沉闷的房间，躺在床上的九娘依然在昏睡。
　　
　　16—24 定海中大街小酒馆 日 内
　　头发蓬乱的李云祥，独自坐在酒馆的角落里喝闷酒。
　　
　　16—25 定海李记绸布庄卧室 日 内
　　九娘躺在冷冰冰的床上，翕动着干裂的嘴唇，低低地呻吟着：水……水……
　　
　　16—26 定海中大街小酒馆 日 内
　　李云祥目光呆滞地举起酒盅，一仰脖子，将酒全都喝干了。接着，他又拿起小锡酒壶，往酒盅里斟酒。
　　特写镜头：那如水一样清亮的酒，流进了酒盅。
　　
　　16—27 定海李记绸布庄卧室 日 内
　　特写镜头：九娘仍然在昏迷中翕动着干裂的嘴唇：水……水……
　　画外伸进一个汤匙，将水灌进了九娘的嘴里。
　　镜头拉开，原来是阿七端着一个小茶碗，在给九娘喂水。
　　九娘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阿七，谢谢你！
　　阿七：师娘，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啦！你饿不饿？
　　九娘微微地摇了摇头：你师父呢？
　　阿七：他整天泡在酒馆里，什么也不顾了。
　　九娘叹了一口气：由他去吧！
　　阿七流着眼泪在床边跪下了：师娘，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把师娘照顾好！
　　九娘：我已经说过了，这事一点也不怪你，你为什么非要往自己头上揽责任呢？你记住了，该是自己的责任，那是一定要担当的。不该是自己的责任，就不要硬往自己的肩上扛。不然的话，你的腰会被压弯的。
　　阿七：师娘，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九娘：说吧，什么事儿？
　　阿七：我想离开绸布庄，去广州闯一闯。
　　九娘：那边有人接应吗？
　　阿七点了点头。
　　九娘：那就去吧！
　　阿七：可是，你跟师父这个样子，我又不忍离开。
　　九娘：阿七，你还很年轻，留在这里注定是没有前途的。既然有了发展的机会，为什么要轻易放弃呢？去吧，走你自己的路吧！
　　阿七：师娘，我走之后，你不会怨恨我吧？不会说我是忘恩负义吧？
　　九娘：不会！
　　
　　16—28 定海中大街小酒馆 日 内
　　李云祥醉醺醺地坐在酒馆的角落里，孤独地喝着闷酒。
　　
　　16—29 定海裕昌布庄卧室 日 内
　　谢赛花盘腿坐在床上，咕噜咕噜地吸着水烟：我说老公！
　　王老四：什么事儿？
　　谢赛花：三天过去了，李记绸布庄还没有开门营业。听说李云祥每天都泡在酒馆里，喝得昏天黑地，我琢磨着八成那店是开不下去了。
　　王老四：还不是你那一脚踹的！
　　谢赛花瞪起了眼珠子：甭跟我废话！你去找李云祥好好聊聊，哄着他把那店盘给咱们得了。
　　王老四：你尽想美事儿！
　　谢赛花嘻嘻地笑了：你去不去？
　　王老四：不去！
　　谢赛花：好，你不去，我去！
　　说着，谢赛花就要穿鞋下床。
　　王老四：活祖宗，你消停消停吧，把人家整成这个样儿，还不肯罢休是不是？
　　谢赛花：我说，你什么时候怀上菩萨心肠啦？不把李记绸布庄整死，裕昌布庄就活不痛快。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弄不明白吗？去！快去！
　　王老四看不得谢赛花的脸子，只得走出了卧室。
　　
　　16—30 定海中大街小酒馆 日 外
　　王老四踌躇地来到了小酒馆的门前，往里面扒头一看，果然瞧见李云祥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喝闷酒。于是，他抬脚走了进去。
　　
　　16—31 定海中大街小酒馆 日 内
　　王老四来到了李云祥的桌前，嬉皮笑脸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李云祥瞟了王老四一眼，一口把酒闷了下去：你讨厌不讨厌？
　　王老四：李老板，你不要老是拿我当个仇人似的，干什么呀，不就是对门做生意，同行是冤家嘛！咱们都是老生意人了，最明白买卖家扎堆的好处！你那里一停业，害得我这边也冷冷清清。
　　李云祥：我关门歇业，不正对了你们的心思吗？
　　王老四：错啦！错啦！老哥你错啦！我王老四要是有那个心思，天打五雷轰！
　　李云祥：那你来干什么？
　　王老四：陪你喝酒呀！（说着，冲酒保招了招手）再烫一壶酒来！
　　酒保老远地答应了一声。
　　
　　16—32 定海李记绸布庄卧室 日 内
　　阿七的肩上背着一个包袱，走进了卧室：师娘，我走啦！
　　九娘勉强地坐了起来，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张银票：阿七，把这张银票拿去吧！
　　阿七：不，我不能要！
　　九娘：你在李记绸布庄待了那么多年，临走的时候，怎么能空着手呢？再说，南下广州，手里怎么能没有钱呢？
　　阿七：如今绸布庄也是负债累累，我再伸手要钱，这是釜底抽薪啊！
　　九娘：阿七，这不是绸布庄的钱，是我自己的私房钱。一来是谢你对我的照顾，二来是请你原谅为我受的委屈。阿七，我主张放你走，不是要拆李记绸布庄的台。眼下李云祥一蹶不振，那小肚鸡肠的性格，怕是也难改，你留下来没什么意思了。走出去，兴许倒能发达起来。
　　阿七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师娘，我这一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九娘：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走在正道上，就没有辜负师娘。
　　阿七：直到现在，我也没跟师父说要走的事。我想，偷偷地走掉算了！
　　九娘：做人要胸怀磊落，干吗要偷偷摸摸地走呢？
　　阿七为难地：他整天泡在酒馆里，我总不能去那里跟他告别吧？
　　九娘：阿七，我从来不勉强别人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但礼数还是要有的。
　　
　　16—33 定海中大街小酒馆 日 内
　　李云祥和王老四对面而坐，你一盅我一盅地喝着，两人都有些醉了。
　　王老四嘻嘻地笑着：酒喝到这个份上，才喝出味儿来！
　　李云祥感慨地：酒是个好东西啊！欢乐的时候它能助兴，忧郁的时候它能浇愁，恐惧的时候它能壮胆，倒霉的时候它能提神。王老四，以后再挨老婆骂的时候，你就喝它两口，保管有奇效！
　　王老四：李老板，你真会逗趣儿！说个正经事吧，你那店还开不开了？
　　李云祥：开不开关你什么事儿？
　　王老四满嘴喷着酒气，嘴皮子也有点不利索了：这不是关心你嘛！生意场上，咱们是对手；酒场上，咱们是朋友。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自打你娶了九娘，我是既恨你，又羡慕你！你说哎，为什么你李云祥那么有艳福，我就他娘的没有？
　　李云祥：少来！那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王老四：那……咱俩换换？
　　李云祥高喊：酒保！
　　酒保忙应声来到李云祥的跟前：客官，有什么吩咐？
　　李云祥醉乎乎地：这家伙喝醉了，把他拖出去！
　　酒保忙抱歉地笑着：客官，您要酒要菜，我马上照办。可这往外赶顾客的事儿，小的实在不敢！
　　王老四：嗯？李云祥，你这就不对啦！好端端的，你干吗要把我拖出去？
　　李云祥：我嫌你讨厌！
　　王老四不服气地：什么？我讨厌？我还讨厌？李老板，你可别冤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