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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割稻拖草种豆麦

作品名称:四明女侠——肖东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2-03-07 13:53:20      字数:5417

  家里。白天。
  时光过得很会快,耘过了三遍田,一忽早稻成熟了,累累青黄的稻穗在晚稻缝中垂下头来。正是伏天,割早稻的时候到了。割早稻是一年中最辛苦的农活,这个时节也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光。
  全家在五更时候爸妈就叫大家起来了,煮饭的阿妈起得比大家还要早。天暗黜黜①的就点个小煤油灯吃早饭了。
  割稻时饭菜也好一些,除了日常的青菜、芋艿,还有一些咸勒鱼、海蜇皮子、龙头烤。自然咸菜汤或干菜汤餐餐都有。米饭是煮得比平常更干,香喷喷得几乎一粒米一粒饭。吃好早饭,阿爸和一个临时雇来的割稻客一起挑着空箩担到田头去割稻,母亲带着大姐二姐从堂前间里背出晒谷的竹簟摊到晒场上,把竹簟在晒场地上摊开,准备晒谷。鹤棣和弟弟也跟着阿爸到田头去拖稻草。
  
  田野里。白天。
  在稻田里阿爸和一个割稻客两个人又是割又是打,割了一段就在晚稻秧上拖着那半人高遮着竹蓬的稻桶向前移。晚稻秧被稻桶压倒以后又爬起来。阿爸和割稻客一起“哎呀哎呀”跟割稻客打满了一稻桶毛谷,就把湿淋淋的毛谷从稻桶中用畚箕起出来倒在竹箩里。然后阿爸和割稻客各把一担水淋淋的带着稻草叶的毛谷从田头挑到两里路远的屋边晒场上来晒。这一担毛谷箩头有一百五六十斤重,又是从田埂上挑上来的,这是个非常累的活。只有阿爸和割稻客能挑,别人谁也挑不动。他们一上午要割两担。鹤棣就和小她两岁的弟弟一起在晚稻缝中拖那打去谷粒的稻草。
  
  田野里,白天。
  早上,头上包着毛巾的二姐提着一只上面盖着毛巾的竹篮送早点心来到田头。她来到田横头大声地叫:“阿爸,来吃早点心了!”所谓早点心也就是一大罐稀饭和一碗咸菜或萝卜干;还有几只碗,和几双筷子。
  阿爸和割稻客浑身湿淋淋地从稻田中跋上来来到田塍上,搬起二女儿给他们盛的一碗稀饭就着咸菜“霍咯霍咯”地吃起来。这咸菜就稀饭并不怎么好吃,但从五更时候开始,在田里割早稻又是打又是割,起起立立已经干了四五个钟头了,五更时吃的饭已经消耗完了,如果在上午八九点钟肚子不吃点点心,那一担一百五六十斤的稻谷是挑不动的。而饥饿时吃什么东西都是好吃的,董开颜和他临时雇的忙工此刻蹲在田塍上搬着稀饭碗“霍咯霍咯”吃得津津有味。
  此时在拖稻草的鹤棣走过来对二姐说:“有没有我们的?”同时来田头干活的姐弟俩也感到饿了。
  二姐说:“稀饭很多,阿爸他们两个人吃不完的,你们也一起来吃一点吧。”
  戴着小草帽的鹤棣和戴着小草帽赤着膊的弟弟便过来拿起碗掬了一碗稀饭来吃,也就着咸菜“霍咯霍咯”地来吃一碗。吃了还一面擦着嘴巴一面高兴地说:“这稀饭在家里吃时一点也没胃口,没想到送到田头来变得这么好吃了。”
  阿爸笑望着鹤棣说:“这是你饿的。”
  等他们吃好早点心,大姐又把饭篮提回去了。
  
  晒谷场上。白天。
  大姐在帮阿妈一起晒谷。
  阿爸和割稻客把带稻叶的水淋淋的早稻谷挑到晒谷场上倒出到竹簟上又挑着空箩担回到田头去了。
  这时头上包着毛巾、穿着厚厚的长袖破布衫的阿妈和大姐她们早摊开竹簟等在晒场地上了。见阿爸和割稻客把水湿的谷箩头挑到晒场上来倒到篾簟上,阿妈用带齿的木耙把带着稻叶的水淋淋的稻谷一耙一耙地均匀摊在篾簟上,让太阳来晒。晒个把钟头就要用摊谷耙推来推去地翻一翻,然后回屋里去煮中饭。送点心回来的二姐就在晒场边坐着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棒赶鸟和邻家来偷吃晒场上的稻谷的鸡。
  晒到傍晚,稻谷有点干了,阿妈和大姐就拿起一个竹筛子来扬谷。阿妈站在一个方凳上悬手搬着个大筛子,大姐用畚箕盛着已经有点干燥的带着稻草和杂物的稻谷倒在阿妈两手搬着大筛子上,阿妈就两手左右摆动着大竹筛扬谷。随着大筛子的左右摆动,饱满的谷粒从大筛子的孔里像下雨似的落在竹簟上,同时让风把秕子和泥灰吹到旁边去。只剩一些稻叶和稗草等杂物倒到一边去。这些扬下来的稗草等杂物还有用——等晒干了,碾碎还可当鸡饲料。这样从筛子下筛出来的谷粒就干净得多了。接着第二天还要把已经扬干净了的半干的稻谷再摊到篾簟上翻晒过,晒干了才能放到谷仓里去。晒谷可是在家的农妇们最辛苦的活了。
  
  田畈里。白天
  这时鹤棣和弟弟在田头拖稻草。
  田头烈日如火。鹤棣和弟弟戴着小草帽,穿着小短裤跟着父亲到稻田里去拉扔在晚稻缝中的稻草。那稻草束成一束小束就扔在晚稻丛中。割稻的人只顾割,没有工夫顾稻草,只得另叫人再到晚稻秧中去拖稻草。不及时把稻草拖出来,既要压着晚稻秧苗,又会让稻草在水田里烂掉。
  那时都用手工劳动的时代,种田人就这么辛苦。不像现在稻熟了叫辆割稻机来。割稻机“哗哗”地开过就把稻谷都割下来了,一小时就能割几亩田的稻;稻草也不要了,烧饭有煤气。但当时农民们把稻草要及时收回来,特别是早稻草。早稻草用处很多,鄞南和鄞西平原不靠山,所以烧饭的柴火主要靠稻草,因此稻草成了当地居民的主要的燃料;早稻草也叫红稻草也是老牛过冬时的最好的饲料;早稻草柔软暖和,还是焐盖席草的最好保护物;冬天睡觉时垫被不够厚,就是用这早稻草垫在床上也很暖和;有的还把早稻草烧出来的草灰滤出汁来和着大米粉做“灰汁团”,那是一种咖啡色的润滑可口米制食品。这样有很多用途珍贵的早稻草怎么能让它烂在晚稻逢中呢?所以一边割稻一边要把早稻草从晚稻缝中及时拖出来。
  鹤棣和弟弟一起在稻田里拖稻草,刚割下来的早稻草很重,因为稻草还是活的,还都是绿叶和青梗。一只手只能拖四五束,两只手拖十几束稻草就已经很厉害了。比她小两岁的弟弟一手拖两束,一次只能拖四束稻草。
  为照顾弟弟,她叫弟弟在田塍上拖,不叫他下水田里来。自己跋涉着从晚稻丛中把稻草拖到田埂上,让弟弟再从田埂上把稻草拖到河塘上去,这样弟弟就不要跋涉烂田了。弟弟拖不完她再帮弟弟从田塍上把稻草拖到河塘上去。
  这时候晚稻秧已经长得比早稻还高了,晚稻秧叶子都长得像一条条软软的小锯子,鹤棣露着胳膊和腿从晚稻秧中走过,被稻叶割出一条条小血痕,汗一出如有无数小针在刺一般地疼痛。因穿着长裤,两腿在稻田里行走又不方便,而且还热,鹤棣就露胳膊露腿地拖稻草。因此两手和两腿都被锋利的稻叶割得伤痕累累,一出汗更是火辣辣地痛,痛得晚上睡不着觉。
  晚上鹤棣回家,妈妈看着她两只胳膊和小腿都是密密麻麻的稻叶瘰,心痛地问她:“阿菊你痛不痛?”
  鹤棣望着妈妈说:“不痛,不痛,阿爸浑身都是稻叶瘰呢,我这点稻叶瘰算什么?”
  比她又小两岁的弟弟虽然照顾他不下田,在田塍上拖着,但是田塍两边也都是垂下来的晚稻叶,弟弟的两条腿也被割了许多稻叶瘰。但弟弟这个小男子汉还算坚强,他看看三姐在晚稻丛中拖稻草比他苦多了累多了,所以也不叫苦。
  赤着膊只戴一顶小草帽穿着小短裤的弟弟把稻草拖到河塘边倒在河塘边沿,叫着“三姐我累死了”,就摘掉小草帽“哗”一下扑到河里洗澡和游泳去了。
  弟弟在河里痛快地游一会泳,鹤棣就叫弟弟上来:“槐庭,稻草拖上来还没晒过呢,你赶快再上来帮姐晒稻草。”弟弟只得从河中爬上来。
  他们把拖到河塘上堆积的稻草,一束一束扒成伞形的一个个像小人似的让它们立在河塘边。河塘边都立满了一排排的小草人,好像一队队站在那里的小兵;这一晒就晒到太阳上头顶才回来吃中饭。两条腿累得走路都走不动了。
  在十九世纪上叶,农业生产都靠手工劳动。没有机械没有电气,就靠两只手干活;那时候种田就是这样辛苦。干到太阳照着自己的影子踏到头影上时才回家吃中饭。中饭吃好只休息一个小时,冒着火辣辣的太阳还得再到田头去干活,一直干到太阳落山才能回家。晚上洗了澡吃了饭得赶快睡觉,因为下半夜就要起来吃早饭再去田头干活。
  在田畈拖了稻草,有时天突然下雷雨了,还得跑回来帮助阿妈抢收晒在晒场上的稻谷。一个早稻时下来,大家都累得脱一层皮,人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早稻割进后,农活就轻松了,主要在晚稻里灌水,那就是每天带着大水牛到车盘头去赶水。赶水就是背着草篮多割些青草就是了。过了两个月后就割晚稻。
  鹤棣话外音:这是我有生以来干过的最苦最累的农活。到我长大以后,还感到在割早稻时,从晚稻缝中拖稻草是最苦最累的活了。以后我干过许多行业,感到也没有那时候在晚稻田里拖稻草这么苦的活。
  但是这些苦没有白吃,后来我自己觉得这对我来说是有好处的。在我以后革命的生涯中,碰到了很多艰难困苦的日子,冒烈日淋大雨送情报是经常的事。有时在冬天,还得冒着风雪到远处去送情报,我也坚持着熬过来了。我感我在革命斗争中能够吃大苦耐大劳,这与我小时候在家里参加过农业生产劳动有很大关系的。如果我生在城市一个舒适的家庭里,我感到我可能熬不过那些苦难。有人说苦难是人生的宝贵财富鹤棣感到这句话真有道理。
  
  
  田野里。白天。
  秋天里。鹤棣和她爸爸弟弟在割晚稻里割晚稻。晚稻田水已经干涸。
  鹤棣阿爸和割稻客,从田上捧起从鹤棣和二姐割倒放着的稻束捧到稻桶上,“哎哟!哎哟”地打着,稻秆上的谷粒打干净了,就把稻草撂在一边。割晚稻时间没有割早稻时那么紧张了,晚一点割也没有关系,所以父亲在割晚稻时不再雇忙工了,割稻也就靠鹤棣姐妹来帮忙了。
  鹤棣和二姐低着头只管割,(大姐在家里帮阿妈晒谷)两个人割着正好够两个人打,如果割慢一点,打稻的人就要等待了。所以虽然还有不少稻秆割倒在田上,鹤棣和二姐还是不敢懈怠地割;割稻供不上打稻,那就要被父亲骂了。
  割晚稻比割早稻省力和轻松多了,一来田里干燥了不用在没脚深的烂田里跋涉;二来没有了稻秧等其它东西阻碍,也没有了稻叶瘰;这时时令已是秋天,天气不冷不热,在田头干活不像割早稻时那样辛苦了那样热了。稻草就在干燥的田里随便晒着,冬种只是少数田,也不用当时去把稻草拖出来了。两姐妹割一会站一会,站站割割,几乎没出过什么大汗。
  
  田野里。白天。
  秋末,晚稻割进了,开始冬种了。
  把晒在田里的稻草收上来,在家门口叠个大草篷。阿爸把大草篷叠得屋子一样高。叠到上面的时候,阿爸站在高高的草堆上,让大姐二姐把地上的稻草一梱一梱扔上去,阿爸就在上面堆叠。把稻草叠个“人”字形,再在上面披盖上很多小束稻草,下起雨来雨水就只循着盖在外面的小带鱼束稻草流,草篷里面进不去水了。这个大草篷够他家大半年的厨房烧饭和牛过冬吃的了。
  叠好了稻草就开始冬种了。
  
  秋天的田畈上。白天。
  阿爸右手扶犁左手牵着大水牛咄咄地赶着牛在割进了晚稻的干田上耕田,鹤棣和弟弟在父亲耕起来弯曲得像大蛇样卧着的湿地块上锄地。把父亲耕过的土地锄成一垄一垄田垄,这是准备种麦子、油菜、蚕豆等春花了。
  种春花的田耕起锄碎泥土划成地垄以后,阿爸拿着一个丁字形的“末倒孔”——一种上头大下头尖的铁制作的椎体、上面有条木头手柄的打孔小模具,阿爸站在田垄上脚踏着整理好的春花田垄上用末倒孔在打孔。他一面打一面向后退。
  鹤棣和大弟在阿爸打过孔好像一只茶杯似的泥孔里放菜秧,这是种油菜。把菜秧放好,鹤棣一会又在放好了菜秧的孔里的菜根上盖上用青草皮子烧成的焦泥——这灰泥肥料能使菜秧很快地成活起来。
  
  冬天的田野里。白天。
  种好油菜又种麦子和蚕豆。阿爸在已锄成一垄一垄的田垄上打孔。鹤棣跟在阿爸后面打好的孔里放麦籽。阿爸说不要放太多也不要放太少,每孔放十几颗就够了。蚕豆种籽放两粒也够了。槐庭再在三姐后面放了麦籽和蚕豆种的孔里盖上焦泥。就能使麦子和蚕豆很快发芽抽出麦苗来。
  
  田野里。白天。
  一星期后鹤棣和槐庭跟着父亲到春花田里看看,见一株株菜秧竖起来了,麦子从盖着焦泥的孔中抽出芽来,像一棵棵绿色的葱苗;蚕豆从焦泥中抽出来,像一把一把小伞。远看已经绿蓄蓄的了,真是生意盎然,看了叫人高兴。别看它们现在长得这等渺小,两三个月后就会长得半人高,油菜花开得一片金黄;麦子长出像小刷子似的麦穗;蚕豆开起了像蝴蝶似的花朵,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摘蚕豆和收割麦子和油菜籽了。
  割完了晚稻,种好了春花,阿爸不时雇忙工一起去施一下肥或在春花地里削削草,就没有事了,这下来就过年做年糕了。做年糕时,他家请来磨年糕粉的师傅给他家又是磨又是蒸的,然后把蒸熟了的年糕粉搬出来在石捣臼上捣;等捣熟了,做年糕师傅从捣臼里捧出来,放到桌子上揉成一条条的年糕条,鹤棣和姐姐弟弟们就在坐在下面一扇门板上印年糕。那年糕印里有花纹,然后再在印好的年糕上滴一点红粉。这年糕条就像工艺品那样好看了。在这时顺便也用蒸熟了的糯米在捣臼里捣成圆圆的糯米块。这样他们就享受过年这段好日子了。他们割来青嫩的油菜,煮年糕汤吃,或炒年糕吃。在寒冷的冬天,在下着雪花的日子里,他们不用去田头劳动了,就坐在家里就着火炉吃年糕汤。有时早上还吃放着猪油馅的糯米块,是那种又粘又甜的糯米块呢!而明年上半年在田里干活,就靠这年糕来当点心了。
  
  鹤棣话外音:这时我已经在家里成了一个小劳力,我已经是父亲种田的一个好帮手了。后来书读到高小当了小学教师,再后来当兵出操,再后来当情报员,奔来碌去地到处跑,离开了家。但是我回忆小时候在家里跟着阿爸在大田里干农活,虽然辛苦,却还是感到那样值得回忆,感到那样美好。种田人家虽苦也有乐。感到那时在家吃饭是那样得香。特别在冬天不用干活了还吃年糕汤,吃好夜饭望着阿妈收拾碗筷,看阿爸抽着长长的旱烟管,兄弟姐妹们在吃饭间打草帽讲聊天是那样地悠闲。那时候全家人都在一起,天天和父母亲和姐姐弟弟在一起生活,一家人是多么地热闹。虽然一时做错了事,有时阿爸也要批评几句,但后来感到就是听阿爸批评自己的话也是那样地亲切。人呀真是怪,过去的事情总觉得都是美好的。当长大了后,离开家里后,感到小时候挨自己父母的骂,挨自己父母的打都是美好的,都是值得回忆的。以后再想挨父母的打挨父母的骂也不能够了。因为自己已经长大了离开父母的身边了。
  
  ①注释:暗黜黜(1)〈形〉地方黑暗。(2)〈形〉背地里做事、说话或搞阴谋。(编者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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